☆、第四十三章
刘涂从出了考场之后搭公车回家，心里惦记着江舟远那边，魂不守舍的差点坐过站。
这个初中离他家挺远的，本来他以为他爸会来送他，但是冷战仍然继续，如果不是他到点儿自己出来吃饭，父母都不会叫他出来吃饭，更别提送他来考试了。
本来昨天他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打个半死，结果到底还是被他妈拦下来了，他爸抽了他一个耳光，咆哮了一阵摔门进了书房，母亲则一言不发的看了他一眼，跟着父亲进了屋，直到现在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他昨天晚上熬的粥一直搁在饭桌上根本没有动过。
刘涂知道自己父母是很传统的那一种，同性恋他们接受不了，让他们接受这个事实尚且要费点时间，何况要他们容许。
但是没有办法，不管怎么样，他是一定要坚持的。
今天早上考试，他妈甚至没有叫他起床，刘涂本来就没睡好，早晨起晚了，忙忙的出来，连手机也没带，这会儿想联系江舟远也联系不上。一出考场就心不在焉的坐车回家，进门先去床上找手机，江舟远给他发了个短信，问他考完了没有，考得怎么样。
刘涂反手就打了过去，但是却没有人接。
刘涂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的打过去，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知道打到多少遍的时候，电话终于通了，刘涂长出一口气：“怎么不接电话？头还晕吗？没晕在考场上吧。”
那边在几秒之内没有回应，而后一个冷淡的男声响起来：“他头还晕着呢。”
刘涂悚然一惊，随即明白过来，电话那头是江舟远他爸，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他调整了一下语气，叫道：“……叔叔好。”
赵靖没有应他这一句叫，乍然接到刘涂的电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电话里又不能对着个孩子说什么过分的话，心里上火又消不下去。
短短几秒钟的沉寂，刘涂的冷汗差点都出了一层，只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江舟远……他怎么样了？”
“他躺着呢，手机落在沙发上了。”赵靖没有跟刘涂多说什么，简单解释了一句。而刘涂没有立即接话，赵靖就把电话挂了。
这件事情还没有理清楚，他也不好怪人家的孩子，只不过江舟远今天又哭又吐的，搞的赵靖心里十分火大，不想对着刘涂说什么，怕自己难免会说重话。
刘涂那边也找不到话来说，他还没做好面对江舟远他爸的准备，也不敢一味追问江舟远的情况，所以没有及时接话，但是赵靖这样一挂电话，那空洞的忙音忽然就让刘涂的心搅作一团，不知该是什么滋味了。
他兀自站在自己卧室里发呆，他爸妈早已经听见了他回来，于是各自从房间里出来，打算和刘涂谈一谈。
刘母站在刘涂的卧室门
口，就看见自己的儿子手里拿着手机，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刚打算开口说话，刘涂猛地转身往门口冲过去，一眼看见自己母亲站在那儿，又慌忙刹住车。
刘母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得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刘涂眼神闪烁，回答道：“我要出去一趟。”
“刚考完试你干什么去？”
刘涂侧身想从他妈身边穿过去，嘴里敷衍道：“我有事。”
没想到一走出卧室，就看见他爸一脸阴霾的站在客厅里，冷冷的看着他。
刘涂明白今天要是多话了，他绝对走不出这个门，只好匆匆看了他爸一眼，小声说道：“爸我有事先出去一趟。”然后快步拉开了门。
“我让你走了吗？”身后传来他爸的声音，刘涂咬咬牙，一闪身飞速带上了门，然后几步跑出了楼。
剩下刘涂父母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刘父猛地喘了一口气，大吼道：“这叫什么儿子！要造反是不是？！”
刘涂冲下楼一点儿没耽搁，直接往公交站走去，搭车去江舟远家。
他不知道刚才接的那个短短几十秒的电话有什么魔力，但他现在就是必须要去一趟，不仅因为江舟远的身体，也因为江舟远爸爸那冷淡的态度。
那是一种明显的，对待陌生人的态度，与上一次刘涂去的时候判若两人，仅仅几个字他就传达给了刘涂他想要说的话：离我儿子远一点，他跟你没关系。
但那是不可能的。刘涂知道他不仅跟江舟远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很深，并且要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所以他现在有必要去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退缩。这件事既然是两个人的，他就一定会陪着江舟远陪到底，他宁愿给赵靖留下一个鲁莽幼稚的印象，也要让他明白自己是真心的。
半路上刘涂妈妈给刘涂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语气也严厉起来，刘涂闷声听着，半晌挂掉了电话。走到这一步，真的是没人站在他这边了，刘涂默默看着车窗外，上午温暖的阳光透过车玻璃洒在他身上，也映的石灰色与浅浅的绿色在他眼里，他才反应过来春天早就到了。
江舟远一言不发的躺在床上闭着眼，赵靖看了他几眼，心里知道他没睡着，但依然把门给带上了。
说出来那句话之前赵靖也知道会伤着江舟远的心，只是话赶话到了那，顺嘴就说出来了，说是无心也罢有意也好，赵靖一方面希望提起他妈能劝得动江舟远，另一方面也有些后悔。
赵靖坐在客厅里，忍着喉咙里爬上来的想抽烟的感觉，手撑着头坐在沙发里发呆，过一会抬起头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猛然惊觉还没有做饭，又忙忙的走进厨房去做饭。
经过门厅的时候赵靖听见外面有点声
音，不自觉的往门上看了一眼，结果门铃就响了。
这中午吃饭的点儿，除了物业收费的，几乎不可能有其他人。
赵靖不作他想，直接走过去开门。
一开门，外边站了一个挺高的男孩子，有点眼熟。
刘涂：“叔叔好。”
他一开口，不需要再提醒，赵靖的脸色微微一变。
刘涂虽然有点紧张，但并不怯场，坦然的迎着赵靖的目光问道：“我来看看江舟远，可以进去吗？”
赵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侧身把门打开了，低声说道：“他在睡觉。”说着指了指客厅，“你先坐下，我跟你说几句话。”
刘涂坐在他上次来的时候坐的地方，侧头盯着江舟远卧室的门。赵靖倒了一杯水搁在刘涂手边，也坐下了。
刘涂手里拿着杯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局促：“他脑袋好点了吗？”
赵靖没有看他，答道：“没有，刚才还吐了。早上的考试看起来考得也不怎么样。”
刘涂垂下眼睛，心里有些难受。
赵靖缓缓的打量着刘涂，心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以前他一直以为喜欢男孩的男生都会像女生一样，说不好听了就是娘娘腔。江舟远虽然长得好，但是性格上并无一点女气，而眼前这个男孩更是跟娘娘腔不沾边，到底他们两个是为什么看对眼了折腾这么一出呢。
刘涂被看的浑身不舒服，不过赵靖肯让他进门，实在已经是足够的礼遇了。要是他爸看见江舟远进门，说不定会一顿骂给吼出去，半点颜面不留。
半晌赵靖开口了：“你父母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刘涂略低着头：“他们不理解，也反对。”
赵靖点点头，说道：“我跟你父母是一个态度。我们是一辈的人，更能互相理解一点。你和江舟远……”他微微顿了一下，“就到这里吧。别急着说其他的，比起别的，我对你们俩谁先主动的更感兴趣。”
刘涂咽回嗓子里的话，回答道：“我先。”
“你以前就喜欢男生吗？”赵靖看了刘涂一眼，补充道，“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说。”
刘涂摇头，答道：“我只喜欢他。”
赵靖一哽，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很熟悉，仿佛什么时候江舟远说过似的，仔细一想，就是江舟远刚刚说过的，一个字儿都不差。
赵靖笑了笑：“别这么说，你还年轻，你不会只喜欢他的，如果不是他，还会有别人。”
刘涂听着这话别有些意思在里面，就抬起头来看着赵靖。
赵靖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我无权去干涉你的人生，但我儿子的我有权利管，你可以去喜欢其他的男生，但是江舟远不行。”
刘涂表情有一瞬间是有些讽刺的，但很快被他压下去了：“江舟远也喜欢我的。”
赵靖摇摇头：“过几年他
就不记得了。”
刘涂无话可说，他知道他的保证在江舟远爸爸的眼里什么也不是，说了也无用，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江舟远是什么意思？”
赵靖避而不答：“我在问你是什么意思。”
刘涂礼貌的笑笑：“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他坚持，我一定陪着他。”
“那如果他说要和你分手呢？”
刘涂一愣，随即答道：“那我绝不缠着他。”
赵靖点点头：“这可是你说的，记得说话算数。”
刘涂微微有些不安，于是问道：“他怎么这个时候在睡觉？”
赵靖没有回答他，而是从沙发上站身来指了指客厅的门：“你先回去吧。”
没有见到江舟远，刘涂怎么可能回去，正当他要找些什么理由来拖延的时候，卧室的门悄悄打开了，江舟远一头乱发站在门里，脸色憔悴，眼睛有些红。
刘涂往前走了走，问道：“你怎么了？”
江舟远张了张嘴，嗓子里一阵沙哑：“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刘涂注意到江舟远的眼睛，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看赵靖，不知道赵靖是说什么了，把江舟远刺激成这样。
江舟远清了清嗓子，勉强笑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说话的时候眼光在刘涂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红肿已经消下去不少，乍看已经看不出来了，“你没事吧。”
刘涂被江舟远的眼神看的浑身都紧绷了起来，他直觉现在江舟远的状态不大对，但是碍于赵靖在这里，没办法问什么，只是站在当地看着江舟远不说话。
江舟远回避着刘涂的目光。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当着他爸的面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唯一想的就是不要三个人站在这里面面相觑，让他尴尬异常。
江舟远往前走了两步，推了推刘涂：“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我以后再跟你说。”
刘涂本来站着不动，江舟远看推不动他，就抬起头来看着他，刘涂和他对视片刻，嘴角一动，转身拉开门就走了。
☆、第四十四章
中午正是饭点儿的时候，刘涂坐车回去，公交车上几乎没有人。
去的时候他带着满腔的革命热情，回来的时候被深深的打击了。赵靖的态度不阴不阳的，江舟远的反应又让他觉得自己来错了。仿佛是干了一件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事儿，心里提不上劲儿。
最让他担心的事赵靖的问题，他似乎在暗示江舟远要放弃，又或者是他一定会让江舟远放弃。
刘涂发现自己难以控制的有种不安的情绪，他也想像之前一样相信江舟远会一直和他坚持下去，但是今天江舟远的状态不仅让他担心，也让他不安。
因为太在乎，所以患得患失的。
等刘涂踏进家门的时候，家里一如他离开的时候那样安静，没有做饭炒菜的声音，电视也关着。他猛然想起自己离开的时候是怎样的状况，这会儿回家够他喝一壶的了。
不过他要是不现在回家，再晚一点儿，恐怕喝的就不是一壶了，是一锅。
刘涂悄悄打开门，看见他爸一脸铁青的坐在客厅里，盯着他。
刘涂尝试着笑了下：“……我妈呢？您吃饭了吗？”
果不其然，刘父开口就吼道：“气都气饱了，我吃个屁！”
刘涂讪讪的站在那里，也没办法接话。说实在话他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跟他爸陪笑脸，只求他爸不要太过分，该怎么来他受着就行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刘母从书房里出来，脸色也十分不好：“你干什么去了？”
刘涂在撒谎和说实话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我去找江舟远了。”
“你老找他干什么？你想气死我跟你爸是不是，啊？”刘母拽着刘涂进了客厅，推了他一把，“你到底要干什么？”
刘涂被推进客厅里，一左一右四只眼睛瞪着他，真叫他无话可说，知道这是昨天憋到现在的火终于要发作了，他心一横，答道：“妈，我昨天说的是真心的，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早不是那个没轻没重的年纪了，知道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您……”
话没说完，刘父一掌拍在桌子上一声巨响：“你给我闭嘴！”
刘涂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住了嘴。
刘父指他道：“你给我过来！”
刘涂脚下一动，站在他爸面前。他爸一手按在茶几上，瞪着眼抿着嘴盯着他，着实气的不轻。刘涂低垂着眼睛不做声。
刘父喘了几口气，问道：“你什么时候染上这个毛病的？”
刘涂顿了一顿，心想如果自己跟他爸说就喜欢江舟远不喜欢别的男生，他爸一定会下死命令让他改了，或者不让他和江舟远见面什么的，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全揽在身上算了。
他咽了口口水，答道：“不知道，我……”
刘父盯着自己儿子，看他眼神闪烁，几度
犹豫，不知道是在撒谎，还是在措辞，最后眼神一定，说出一句让他血压瞬间飙升的话来：“我可能……就是喜欢……男的。”
说完这句话刘涂马上看着他爸，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
刘父脸上的表情停了几秒，随后肌肉一抽，倏然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狠狠朝刘涂砸过去，刘涂早有防备，往旁边一侧，烟灰缸擦着他耳朵飞过去，哗啦一声砸在墙上，又掉在地上摔个粉碎，撒了一地烟灰。
刘父吼道：“你混蛋你！你什么东西！还要不要脸了，啊？！”
刘涂侧着头，觉得被他爸吼得耳朵都震了，一句话不敢说。余光看着他妈，只是站在一遍看着他，脸色吃惊又伤心，恐怕待会他爸抄起家伙来，他妈也不会拦了。
他爸站起来要过来揪他，刘涂便站在那里没动，他爸连推了他几下，甩巴掌往他背上打了几下，只是刘涂长得比他还高了，要踢不便，手上使劲没头没脑的乱打一通，刘涂只是咬牙忍着，不敢和他爸动手。
两个男人动手，刘母也插不进手去，看着刘涂被打，是既想劝又不想劝，试问哪个有儿子的母亲希望自己儿子喜欢男的呢？谁不希望以后儿子大了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刘涂偏要出岔子，这次还因为这个背了处分，是可恨的该打。
打了一会儿刘父的火消下去一点，揪着刘涂的衣领又把他揪回客厅，指着他骂道：“你今天又往外跑是干什么去？！你爸你妈的话都不听了，你能耐了你？我告诉你，早恋不可能！跟个男的更是绝对不可能！你还是我儿子一天，你就得听我的话，不然你就给我滚出去，别认我这个爸！”
刘涂紧皱着眉，身上的衣服都拉扯的乱七八糟，头上脸上挨打浮出一块块红印来，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就怕说他爸这句话，然而果然他爸就说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件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会联系在一起，比如自己的爸和江舟远不可兼得，但是他能理解，他心里也清楚，有这个结果不奇怪。
刘涂略动了一动，看着他爸的眼睛，半晌说道：“您要是觉得我早恋耽误学习，这个我能答应。但是我想让您知道，我脑子很清楚，我是真的喜欢他，不是故意要气您，只是……不巧，他……我也没有办法。
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但是我想的跟您不一样，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我没杀人吸毒放火，为什么您不认我这个儿子，难道就因为我早恋了么？”刘涂摇摇头，“爸，只是儿子有一件不大合您心意的事，想要求您原谅，也求您接受罢了。
“你放屁！”刘父骂道，“少在这里强词夺理！这放在以前就是下三滥的事儿，你出去问问谁家父母能接受？你给我找过来！别跟我说这些歪理，这事要是
传出去，你叫别人戳咱们一家脊梁骨！我告诉你，你别说是现在不行，一辈子也别想！什么臭毛病，不改了我就抽死你，权当没生这个儿子！”
刘涂蓦然牙关一紧，手狠狠的攥着，压低声音说道：“爸……这件事跟江舟远没关系，我跟您说，这臭毛病是天生带的，就跟别的男的喜欢女的一样，改不了！”
刘父一个耳光抽的刘涂一个趔趄，大吼道：“改不了我给你改！我看你拧到什么时候！你不是横吗？行，你一天不给我改了，你一天别去上课，我看你跟我横！”说完一路推搡着刘涂把他推进卧室，指他道：“你就给我在这屋里呆着！”随即狠狠把门摔上。
刘涂摔进卧室后耳朵里一声摔门的巨响，不由得心头火气，跳起来狠狠砸了两下墙，又一头扑到床上去，门外传来父母的争吵声，他妈的声音小听不清，只能听见他爸的大嗓门在吼：“考什么考？！生出这缺德玩意儿来考上清华北大也是个混蛋！”
……
“你说这个有什么用，你管管出个什么来？”
……
争吵逐渐演变成父母互相埋怨互相指责，最后客厅里以又一场吵架的结束而归于沉寂，刘涂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只觉得这些事情快要把他压死了，只要他退一步就是海阔天空，可是他却只能顶着狂风巨浪在困境里生生用手挖出一条路来。
☆、第四十五章
这个周末刘涂在家干坐了一天多，什么也没做。他以为江舟远会联系他，但是江舟远的手机一直关机，打不通，也没有给他发过一条短信，到最后刘涂只好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任它没电，自己则白天裹在被子里睡觉，晚上就看着昏暗的天花板失眠。
不到两天时间他觉得好像过了两个星期，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发呆，饿了就自己出去弄吃的，不然不走出卧室一步。
他也不想跟自己的爸爸僵到这个地步，但是别无选择，他现在需要一点动力，一点来自江舟远的动力，但是江舟远没给他。
上次匆匆一见，他也不知道江舟远到底怎么了，几句话说下来他就知道赵靖和他爸不一样，没他爸这么直接，比他爸聪明。他不想乱猜测什么，但是他怕自己这里折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换来一个分手的结局。
周日晚上该回学校上晚自习的时候，刘涂的妈妈已经回他们学校值班了，只剩下刘涂爸爸在家里，刘涂一打开门，他爸就坐在电视机前冷冷的看着他。
“干什么去？”
刘涂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戏，他是真的去不了学校了，就把门一关，干脆就不去了。
他给他班上的哥们儿打了几个电话，简单说说情况，叫他们把老师上课的内容跟自己说一下，最后想给江舟远打一个，没想到他还在关机。
刘涂蓦地心头火起，回身把手机撇到床上去，再没有给江舟远打电话。
此时江舟远已经坐在教室里了，他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自上次赵靖提了一句他妈的事，就再没多说江舟远一句。既然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他也不想再去揭江舟远的伤疤。
两天之内赵靖在X中附近租了房子，收拾了家里的一点东西，打算跟老师说江舟远不住校了，自己也打算把工作先放一放，主要关注孩子的高考。江舟远被他爸爸戳中痛点，已无还手之力，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两天内江舟远一直关着手机，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只是自己躲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想着，想自己做的对还是错。他不明白感情上的事情本来没有对错，只是赵靖一提起他妈妈，让江舟远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做了件大错事的错觉，让他心情一度跌落谷底，甚至因为不想和刘涂联系而自己关上了手机。
他和刘涂之间已经裂开了一条缝，然而刘涂不知道，依然在努力的把江舟远往自己这边拉，不想就把那条缝越拉越大了。
晚上的时候成铭倩来看他，问了问他头上怎么样了，说了一会儿，才跟他说刘涂没来上学。
江舟远一怔，问道：“为什么？”
成铭倩：“听跟他好的男生说是他爸把他关起来了，不让上学。”
江舟远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成铭倩
不做声看着江舟远，心说难道你不知道么，肯定是为了你们俩的事儿啊。
江舟远心里也明白，但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刘涂他爸能这么狠，连学也不让来上。
“不是被打的怎么着了吧，”江舟远问道，“还说什么了？”
“我哪儿知道啊，”成铭倩耸耸肩，“你们俩没联系么。”
江舟远没说话，等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成铭倩看了看他的脸色，柔声问道：“没事吧。”
江舟远扯了扯嘴角：“没事。”
成铭倩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头上的伤，又问道：“这个医生说几天能好？我听说你脑震荡了，给你打电话又关机。”
江舟远躲了一下，随口答道：“没事儿了，过几天就好。”
成铭倩看着他那个样笑道：“你躲什么啊，这次可没人说咱们俩早恋了。”
江舟远自嘲的一笑：“可不是。”
成铭倩避而不谈江舟远出柜的事，只是一直笑着跟他开玩笑，最后嘱咐说中午吃饭不方便的话就给她发短信。
成铭倩走了之后江舟远独自坐在座位上摸手机，手机已经没电了，要打也得等到回宿舍。今天是他最后一天住在宿舍了，明天他就得去他爸租的房子里和他爸天天住在一起。
不过两天的时间，江舟远已经感觉和刘涂仿佛很久没见了，那些嬉笑和疯狂的时刻，好像迅速打上了时光的烙印，再想起来的时候，就带着些怀念的意味。
人是物非。江舟远觉得自己和刘涂就像是电影里的主人公，一瞬间被换掉了场景，心境和情意都还在，可是如今已无暇顾及了。
江舟远能清楚的感觉到他自己的优柔寡断，输给自己真是件很简单的事儿，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能把什么都耽误了。
下了晚自习江舟远一个人回了宿舍，空荡荡的宿舍在深春的天气里弥漫着一股干燥的气味，闻着让人窒息，江舟远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给刘涂打电话。
刘涂很久才接，接了不说话，连一个“喂”也不说。
江舟远眼睛无焦点的望着虚无的黑暗，静静的听着刘涂的呼吸声，忽然心里就涌起一阵难言的意味来，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他和刘涂的曾经，吵架也好亲热也好，都实实在在的存在过，此刻热热闹闹的在这一片空虚里上演着，然而明天就要搬走了。
搬走就搬走，说白了不过就是一个屋子罢了，但是那些东西也实实在在的在他心里还没有割除，要搬走就得带着他的心，亏他之前还在考虑放弃。
江舟远眼眶滚烫，温热的呼吸都扑在手机上：“我想你了……”
刘涂浑身一震，猛然长出一口气，之前紧绷的身体一放松，就倒在床上，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嗯了一声。
门外
微弱的光线映的江舟远眼里水光粼粼，江舟远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搞得自己娘们唧唧的，也不想让刘涂知道，就故意压着声音说话：“你爸什么时候放你出来？”
然而刘涂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只是装作不知道：“不知道，等他气消了。”
江舟远低低笑了一声：“气什么时候消呢？”
刘涂不答，跟着江舟远笑。
两人笑了一会儿，江舟远又问：“考试怎么办？”
“凉拌。”
“唔，”江舟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眼泪就整颗整颗的往下掉，但是他的声音很平静，“要什么吗？卷子答案什么的我给你发，在家里好好学习，要是高考考不好我就不要你了。”
“别啊，那我怎么办。”刘涂接道，“学校是不是天天发卷子做呢，也没人给我带，我们家离学校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