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哈哈哈哈,是你啊!!二麻子!!”我使劲拍着童年玩伴的肩膀,“不好意思啊,刚才没想起来。”
这人是我当年从三岁就混在一起的小孩儿之一——大名王振,小时侯我们一帮不知道逮哪听说了“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说法,就愣是不顾当事人反对给他套上了这么个绰号。
从我八岁那年举家搬去城里就没再见过,到现在怎么都快二十年了,我就纳闷他怎么一下子认出我来的,毕竟我长的再怎么年轻看起来也是跟八岁时候的包子脸有区别的。
“其实我老远的看你那偷黄瓜的姿势就觉得眼熟。”他嘿嘿的笑,常年在太阳下晒着的脸皮黑的直反光,“而且你那眼睛眉毛,跟以前还真没怎么变样。”
当然的,我多少年没偷过黄瓜了,身法招式没什么长进情有可原。
随便的唠了几句,我惭愧,我自叹不如,看人家,早结婚成家安定下来了,孩子都满地跑了,整个人透着满足,说起老婆孩子滔滔不绝的净是炫耀,一副幸福到家的傻样。
幸福吗……我的眼睛自个儿就溜到旁边的张若辰身上去了。
这会儿我们仨坐在田地旁边一起销毁着我刚才偷来的罪证,随便的用浇地的水管子冲了冲,再拿衣服蹭蹭,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张若辰看了我的处理方式,皱着眉,内心显然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象征性的啃了两口,近乎讨好,我心里酸了酸,切,不吃拉倒,省下来还怕我吃不了不成?
伸手抢过来,用随身的小刀把皮削了层皮,“给,”唾弃着自己的无聊好心,又自暴自弃的解释说,“你这么吃不习惯,会拉肚子。”
“长进了哈,”王二麻子拍拍我,“知道照顾人了。”
“用你说。”我哼哼了两声,浑身不自在。
那边张若辰用着十足**的眼神看着我,我心说给你根黄瓜你就感动成这样,再给你个茄子啥的还不得以身相许喽?
“哎,今晚上你可得到我家吃顿饭,我媳妇儿做的菜,香死你!”二麻子一拍我大腿,“包准你吃了也想回去娶个媳妇儿。”这什么逻辑。
“照你这么说,我干脆娶个厨子得了。”
“行啊,村头开饭馆做杀猪菜的老黑家闺女现在还没嫁出去呢,你凑合凑合领家去得了。”
血腥的童年回忆浮上来,我四岁那年,亲眼看着当时十四五岁的黑妞,拿着菜刀追着从她家大门跑出来的猪绕了半个村,最后硬是自个儿给按住了捆上了,随手拿个桶一菜刀下去就放血了,然后在猪的挣扎嘶叫声中回头冲围观的人们阴森森的一笑,露出一口蛀牙。
打那以后,每次我出去疯淘,我妈就吓唬我说要把我送给老黑他们家做女婿,比说啥都好使。
惊悚回忆结束,我哆嗦了一下,“呵呵……等你哥我有胆子上山跟熊瞎子对着掏的时候再考虑这个吧。”
“得,我干活去了,”他站起来搓搓手,“你晚上保准来啊,咱好好的唠唠嗑,把你在外头的那些事儿也跟我絮叨絮叨,也算是给你接风了。”
“行,你忙你的去吧,我们也回去了。”我也站起来,咯吱咯吱的几口啃完黄瓜。
其实我这个举动只是不想浪费,结果临走王二麻子死活拽下来一堆连茎带叶的黄瓜柿子给我,张若辰又怎么都不肯肩膀上挂着菜叶子走路……自作孽不可活啊,我肩膀上挂着几嘟噜柿子,怀里抱着一堆黄瓜,远看活脱脱就一走着道的圣诞树。
我忘了,我也很多年没吃过不洗的黄瓜了。
农村没有厕所只有茅坑,所谓的开腚纸比毛巾还粗糙比报纸还厚,几趟茅厕跑下来,我两腿发麻发软屁股某个地方生疼,等傍晚二麻子等不及来我家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趴在炕上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啧啧,这城里把人都养娇气了。”罪魁祸首——的主人,毫无同情心和内疚心的围着我看了一圈,得出如上结论。“这么的吧,菜都做完了,我们一家也吃不了,我跟我媳妇儿端过来吃吧。”
我苦着脸哼哼,“你看我现在吃的下去么?”
“吃不下去拉倒,不还有魏叔魏婶跟你朋友呢么,”是谁说要为我接风来着?“反正剩不下,甭操心了,歇着吧你。”要是我现在有劲肯定起来咬死他。
张若辰坐在我旁边,屁股底下垫着我的衣服,轻笑着说了一句,“正好,不吃也不会想娶媳妇儿了。”
“啥?”二麻子听不懂。
“没事。”他摸摸我的头,“我正好也不饿,要不你领魏叔他们回去吃吧,不用拿过来了。”
“也行,我问问他们。”二麻子琢磨琢磨出去了。
我瞪张若辰,他悠闲的往墙上一靠,“你不就是想拼着拉半宿肚子也要吃肉么?等明天好了再吃吧。”
我妈一听晚上不用做饭了乐的跟什么似的,交代了一句“看家”,直接上道口堵我爸去了,临走还说什么“怎么好意思让人家领导陪着你挨饿?”在张若辰再三说明不想去之后,把家里存的那点甘肠腊肉豆沙包全给他了,就给我留了一碗粥。
我最爱吃的东西啊……我用控诉的眼神盯着我妈把那些吃的塞到张若辰手上,我小时侯就指着这点东西活着呢,那是城市里再好的厨师也做不出来的味道。
“张若辰,你敢都吃了,我做鬼也不放过你~~~~~”我妈前脚拎着麻将出去,我马上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狠狠的看着他呲牙。
“你当我是你哪。”张若辰用碗底轻轻敲了下我的脑门,意思是他不吃?太好了,够意思!
农村一向房子很大,屋里倒没什么家具,显得很空很静,尤其现在没人说话,连交错着的呼吸声都很清楚,外面正是众人收活回来的时候,大着嗓门喊话的声音,狗叫的声音,小孩吵闹的声音,两种感觉混合在一起,很奇异,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应该会称为寂寞,现在是两个人,感觉好象很……安定……
傍晚时候的天色变的相当快,刚才还是通亮通亮的,现在已经慢慢的黑下来了,我懒得起身去开灯,张若辰也没动,我抬头只能看清他的轮廓,但我知道,他在看我。
“你到底想什么样呢?”我轻轻的问,看他没有说话的意思,我就很没情调的打破了气氛。
等了半响,他慢慢的说,“想跟你在一起而已,想让你在我的视线里,想把你捆在身边。”
一个不那么工整的排比句需要想这么半天么……我还是那句说得我自己都烦了的话,
“可是……”
“我知道。”他突然俯下身,吻住我。
久违的气息扰乱我心跳的频率,一颗大石头掉到水里不只只是涟漪那么简单,我的理智挣扎着让我推开他要不然我又要犯错误了啊啊啊。
唇齿纠缠正深,他猛然回撤,“魏桥,你还是爱我的。”
“是,”我苦笑,“那又怎么样。”
“当初我做出那些事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喜欢上对方,所以说我并没有背叛你,而我的隐瞒,你不理解么?”
你想说服我什么呢?那些我当然知道,当然理解,你做的一切没有对不起我,当初的愤怒退去以后,当心里接受了胖子的离开以后,我怕我已经不知道拿什么压住对你的感情。
我叹气,“我不是不原谅你,而是不原谅我自己。”
他抱住我,准确的说是压着我,“我知道,你不用原谅我,也不用爱我,我强迫你呆在我身边,一切都是我一相情愿,这样你肯不肯?”
爱都爱了,在你身边,哪还能假装不爱,他倒真正明白我的想法,只是这个能让我自我安慰寻求心理平衡的借口,也太烂了点吧。
第 24 章
又是一阵沉默,他的气息呼在我耳边脖子上,痒痒的热热的,禁欲许久这样的姿势实在很挑战我对男性本能的控制力。(JO:男性本能根本不会对男人起反应好不好……)
“魏桥……”他的胳膊收紧,隔了两层薄薄的布料,心跳声清晰的重叠在一起。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嘴唇从我的下巴爬到耳朵又从眼睛爬到脖子,他喃喃的说,“你知道我忍了多久了么?”他充满情欲的声音消灭着我所剩不多的理智。
他的手轻易的伸进我松垮垮的衣服里,又揉又捏。
镇定,镇定,我脑袋里的最后一丝清醒在挣扎中崩溃,崩溃,崩溃……
咕噜噜,咕噜咕噜。
他停止了动作,我能感觉到他的表情正在扭曲。
“呵呵,”我硬巴巴的笑了两声,“那个,我要上茅房。”
静止的空气中,只有我的肚子又咕咕的示威了两声。
“还不起来!”我一把推开他,下地就往外跑,张若辰愣了一会儿,追出来,
“纸!你没带纸!”
从茅房出来,外面微凉的空气让我冷静了不少,实际上我现在连迈一步都觉得累听,吃根黄瓜,至于受这么大罪么?
“桥子,来。”我拄着腰,抬头看见我妈站在门口笑吟吟的冲我招手。
“啥事?”真难得,我妈居然出去打麻将还能这么早回来,终于想起来家里还有个受苦受难的儿子了?
“过来,妈有事跟你说。”
“哦。”我一步三晃的走过去,直觉是没有好事。
坐在家门口的小凳上,我等着我妈开口。
“桥子啊,你在外头,有没有相中的姑娘?”
“啊?”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啊什么,妈问你哪,不用不好意思,你早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我跟你爸琢磨着你在外头也胡闹了这么些年,该安定下来给我们生个孙子抱抱了。”
孙子……想得还挺远的……
“你要是在外面没人,妈就在这给你找你个,你也是打小在这长大的,也别嫌呼咱农村闺女,这儿的孩子心眼好,塌实,贤惠,可比那外头那些花里胡哨的小姑娘强。”我妈的喜欢做媒的毛病到底是不带放过我的。
“娘哎……”我冲妈做鬼脸,“你就饶了我吧,我还不想结婚哪。”
“那不成,”我妈掐了我一把,“你想让我到死都看不着孙子闭不上眼?你个不孝顺的。”
“哪能啊,你还有一百来年好活呢,”我嬉皮笑脸,“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凭你儿子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还怕找不着老婆?哎哟,怎么这么冷呢,我回屋了啊。”
从小我妈就对我的贫嘴贫舌没招,我打开门就溜进去,屋里灯都开了,张若辰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的,敢情他也有坐不住的时候。
我俩面对面,都有点尴尬,毕竟刚才做了……恩……什么什么未遂的事。
“你家人找你回来是想让你结婚的?”他突然问。
“呃,是啊,”我不由的躲开他的眼光,“好像是。”
他问完这句,倒没下文了,我等了一会儿,心里没来由的有点闹听,想都没想就说,“你明天就回去吧。”
“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
“那你在这呆着干什么,看我娶媳妇儿?你那边的事儿都不管了?”我话一出口,发现自己的语气居然带着赌气的味道,真是恨不得咬掉舌头。
恼怒的正想走出这屋子,他冷不丁的伸手攥住我的手腕,拉得我转过身来,该死的,他的眼睛居然在笑,“我不走,要走也是带你一起走,魏桥,你哪舍得跟我以外的人结婚?”
我好像还没跟他议和吧?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自信得意外加势在必得?再说什么叫和他结婚,好好的学什么徐明浩那小子胡说八道……
如果我不是现在浑身没劲,一定会甩开他的爪子,但是……他现在自己放开了,还装出一副没事人样。
正奇怪,回头看见我妈抱着一堆被子进来放到了炕上,冲张若辰一笑,
“家里屋少,得让领导跟我家桥子挤一晚上了,不过这被是过年买了棉花新做的,本来打算给桥子结婚用的,可能有点潮,将就将就吧。”
看着我妈把两条大红背面上面还绣着鸳鸯的新被铺到炕上,我感觉到脑门有根血管在突突的跳,“妈……”
我妈一个白眼扔给我,“晚上别跟以前似的乱蹬乱踹,别挤着人家,听见没?”
还指不定是谁往谁那挤呢,我哼了一声,转头刚好看见张若辰唇角弯弯眼睛闪闪发亮,一看就知道正打着什么馊主意。
“好了。”我妈拍够了被子,“这样能暖和点,现在这夜里冷——哎,桥子,你脸怎么了?发烧了?”
“没有,”我余光看见张若辰笑得更**了,觉得更多的血往脑袋上涌,“哎呀,妈你甭管了。”
“这孩子。”我妈临走杵了我一指头,“别抢人家被,知道不?”
到底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啊,我嘀咕,那么怕他这个那个的就别把我俩放一屋啊。
农村屋里的灯泡瓦数不大,被面的大红色映了一些在墙上,整个屋里都好像是淡淡的橘红色。
张若辰坐在褥子上,摸着被面,抬头冲我轻笑,“好像古时候的洞房花烛。”
他的脸半边明半边暗,显得很有棱角,眼睛微眯,下巴稍稍扬起,灯光下唇色鲜艳……又来了,我心里叫苦,又来了,又来**我了。
我没好气,顺手拣起块枕巾丢到他脑袋上遮住他那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哪,给你盖头。”
只在一瞬间,他突然一手将我按倒然后扬起被子盖住我们两个,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柔软又霸道的东西闯进我的嘴里。
挣扎,反抗,被子手脚衣服缠成一团。
“张若辰你!”五分钟后,我钻出被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他妈的想闷死我!”
他舔了舔比刚刚颜色更鲜艳的嘴唇,意味深长的一笑,说,“睡觉吧。”
是我最近太欲求不满了还是怎么地?怎么我现在看张若辰的时候比原来更热血沸腾心悸不已?(JO:小别胜新婚啊``心动不如行动~~)
“发什么呆,恩?”他躺着,一手搂上我的腰。
“谁发呆了,”我在心里默哀因为我根本对这滚蛋没辙,翻身躺下一扯被子蒙住半个脸,“睡觉睡觉。”
明明知道身边的这家伙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堪称最不厚道人士的典范,为什么此时此刻,我还是觉得那么的安心?
“老魏!邮包!”一大早上,公社的看门大爷就骑着他那辆用了快二十年的自行车到了我家。
“哪来的?”我妈正在厨房做早饭,赶紧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桥子,出去看看。”
我哈欠连天,这几年一直过着夜猫子的生活,晚睡晚起,农村的作息刚好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一大早上五点不到,就被我妈掀了被子。
可恨的是平日里生活肯定比我糜烂的多的张若辰,怎么一早上起来就这么精神的陪着我爸在院子里杀象棋杀的不亦乐乎?以前怎么没见过他有这雅兴。
趿拉着鞋,我半睁着眼睛出去签字,邮包上收件人写的是我的名字,下面并没写发件的地址。
“什么玩意啊……”一个大纸壳箱子,我掂量掂量,还挺沉的。
我妈接过来放到了桌子上,我找了把剪子划开。
几套衣服,两盒高级人参,一瓶XO,中华软包两条……如果不是我家世代农民出身,我这该怀疑我爸是不是原来当了官现在有人求他办事了。
“这……”我妈询问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摇头,“问爸。”
“老头啊~”我妈开了窗户朝后院喊,“家里来东西了,你来看看。”
我爸压根没听见,啪的落下一颗棋,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跳马!”
张若辰倒站起来,“魏叔,咱回头再下吧,魏婶好象有点事。”
“不行不行,”我爸拽着他胳膊拉着他坐下,“我下了这么多年象棋,还总是差那么一点儿赢不了你这后生了?坐下坐下。”
我妈一拍手,“得,甭指望他了,东西先隔着吧,吃了饭再说。”
热好的馒头才上桌,我爸得意洋洋的进屋坐下来,“你那卒子就不该那么走,小子,托大了吧?”
张若辰跟在后面,笑得童叟无欺的真诚,“经验不足,以后还得多跟魏叔学学。”
“哈哈哈哈,”我爸拍拍他肩膀,“我要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可惜……哎,坐下尝尝你婶儿做的白面馒头豆腐脑,自家手工做的,外头都没的买。”
我手里的筷子掰折了一根,我这儿子怎么了?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会下象棋了不起么?堂堂的黑道大哥跑到这来巴结农村的小老头小老太太做什么。
“好吃。”
张若辰这两个字可没把我妈乐坏了,“不错吧,想你们这城里忙工作的孩子,肯定天天连顿正经饭都吃不上,身体都忙坏了,这几天,让我给你好好补补,我们村有水坝里养鱼的,回头我给你炖一条。”
“那先谢谢魏婶了,”张若辰笑咪咪,“魏桥,怎么不吃饭?”
我现在只想咬死你。
不是我心眼小,只是五六年没见的亲爸亲妈,倒拿别人家的儿子当宝贝。我爸从小对着我就眼眶子发青,又是笤帚疙瘩又是皮带的打得我呜嗷满地跑,看看现在对张若辰笑得,鱼尾纹都快化了,我能不嫉妒嘛我。
况且这个装的拿尊老爱幼当传统美德的家伙,还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他以为从我爸妈那下手好使吗?要是我爸知道我俩以前的事儿,不拿锄头拍死……
我?唉……肯定是我,最多不过是撵他出去。
想着乱七八糟有的没的的事儿,我闷头扒饭,早上起来肚子倒是好了,就是饿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