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透明色的高脚杯,在一只称得上是好看的手中被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随着承载物体的摇晃而轻轻地摆动着,诡异而惑人的色调。
杨影看着手中这杯鸡尾酒,不自觉地笑了。这杯酒虽然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气息却被赋予了一个可爱的名字,就好像那个小家伙,虽然长着一张可爱的脸,神情也总是天真,单纯,可是从他每一寸肌肤上散发出来的诱人的的气息却让人忍不住想侵占他。而杨影更是想把他关在自己的笼子里,不时地“疼爱”一番。
“你在想什么这么高兴?”
杨影看了看坐在身边的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当然并不是身旁这位仁兄样貌丑陋,毕竟这位仁兄也是这家夜店的第一把交椅,不过对杨影来说他实在没有那个小家伙的魅力大。
“也没什么。”
“……”
“对了,最近那小家伙都没来过吗。”
“哦,原来你是挂心那个孩子,怎么动了真情了?”
看着身边这个人发挥他八卦的本性,露出一副等着取笑他人的脸孔,杨影心底就隐隐地不满,微蹙眉道:“是我在问你问题。”
“没来过。”
见他撇了撇嘴但还是乖乖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杨影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你出去吧,今天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跟你们老板说不到营业时间结束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包括他自己。”
“影,你这是怎么了,一点都不像你。”
看着磨磨蹭蹭不愿出去的男人,杨影心头又是一阵不满,只是这一次,风度极好地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我让你出去。”
“……”
所谓顾客为上,即使男人再怎么不愿意,但是既然身为顾客的杨影如此坚决地要求他离开,他也不得不退场。就像感情的这场戏里,总有人要让位,成为别人的配角或观众。
在朴兮言和殷子离充满爱与温馨的小窝里,此刻两人正惬意地半靠在床上,逗弄着一直毛色雪白的猫。
“想不到小泗还真给他家猫配种,送了一只小猫来。”朴兮言看着正与猫玩得不亦乐乎的殷子离,嘴角扬起了溺宠的弧度。
“嗯,那个时候你不在,多亏了有‘雪球’陪我。要不然我大概就要寂寞得死掉了。”殷子离一手抱着“雪球”,一手抚着它雪白色的毛,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地看着朴兮言。
看着殷子离如此可爱的神情,朴兮言忍不住地在他的小巧鼻尖上轻啮了一口,笑道:“是啊,是我不好,让我家小狐狸寂寞了,不过你这小东西不要再说那个字了听见没有。”说完立刻敲了敲殷子离的小脑袋。
嘟了嘟嘴,无声地抗议着朴兮言突来的“暴力”,却没有缘由的在下一刻,主动亲吻了他的脸颊。顿时,双颊飞红,连同红了
耳朵和脖子。
面对刚刚主动偷了腥,这会儿却低下头连看都不敢看他的殷子离,朴兮言无声地笑了。
什么才是幸福,不是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的爱情,而是平平淡淡,温暖美好的生活。
不需要刻意营造的浪漫,相爱的人之间,普通的言语也能成就令人惊奇的浪漫,不需要计算好的亲吻,只要能够传达爱意,即使只是轻柔的触碰也能燃起心中的一片燎原。
“小狐狸。”
“?”
看着他充满疑问的双眼终于敢望向自己,朴兮言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什么,只是叫叫你,还有就是……”
“?”
叹了一口气,朴兮言将“雪球”从殷子离的手中抱过,放到了地上。
“还有,你一直不接电话真的好吗?”
“……”
仿佛是事先计划好一般,配合着朴兮言的问话,殷子离的手机今天第十次响起,只是一瞬间,殷子离的身体像被冻结住了一半,无法动弹半分。
“怎么了,不接吗?”朴兮言知道其实自己这样很恶质,他明知道今天这十通电话都是来自同一个人,也从他家单纯得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殷子离这猜出了打来电话的八成就是那个在殷子离身上留下印记的男人,但是,他还是要装成不知情地去询问殷子离。当然,朴兮言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刁难他,他只是想听听殷子离的回答。
“兮言,我不想接,我……”
虽然想象前几次一样等手机的声响自动停止,但是,这一次朴兮言如此直接地问他,好像硬是要把他推到枪口似的。殷子离想,也许朴兮言认为是因为他对那个男人还有留恋,所以既不敢当着朴兮言的面接电话又不想挂断那个男人的电话让那个男人误解,但是,真正的原因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他,殷子离,只是害怕杨影,很害怕,非常害怕,他不敢挂杨影的电话。
“咚!”手机砸上大理石的茶几,发出沉闷的声响,在这个只有杨影一个人的VIP包厢里异常地震人心弦,“该死,不接我电话也就算了,居然敢挂我电话了,他吃了豹子胆嘛!”发泄过后,杨影整个人突然颓然地跌坐到沙发上,整个人深深地陷入沙发柔软的触感中,闭上双眼的瞬间,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人可爱的脸,天真的笑,委屈的泪。[殷子离,你想从我身边逃开吗?你是把我杨影当成什么人了。]杨影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令人害怕的弧度,那是阴鸷的笑容。
地上,破碎的手机,无力地散落着。
“怎么了,我挂了他的电话,你就这么不满吗?”方才冲动之下,朴兮言按掉了殷子离的手机,只是自那之后,殷子离的脸色就一直很难看。本来那个男人打电话来朴兮言并不是很介意,毕竟殷子
离还没有和那人说清从今以后要不再往来,但是,现在他却满心不爽,甚至可以说怒火急剧地燃烧起来。
摇了摇头,殷子离看着朴兮言那如同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般的脸,弱弱地道:“你是在吃醋吗?”
警告性地瞥了一眼殷子离,朴兮言粗鲁地将他往怀里搂紧:“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算了,没什么。”殷子离觉得自己还算是个聪明人,所以这种时候就是要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是不满,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情绪。兮言,你不知道杨影是怎么样的人,我……”
看着殷子离本已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朴兮言有点心痛,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对待自己护如至宝的人的,是怎样的虐待会让殷子离这个并不算胆小懦弱的孩子连只是挂他一个电话都不敢,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会让殷子离即使在自己怀里时都不安得轻颤。
“小狐狸,不要怕,我已经回来了,我会在你身边,再也不会离开了。”
舍不得离开你,如果连心爱的你都无法保护,我又如何守护我们之间的感情。
不想再离开你,不想再让你受一点点的伤害,如果可以,那些给你带来伤痛的回忆,我愿替你承担。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殷子离看着此刻抱着自己的男人,心底升起丝丝暖意。这句话,在小时候扮家家的时候他总爱这么对女孩说,他觉得这是对一个男人来说很帅气的话语。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一个男人将他抱在怀里,那么深情,那么溺宠,那么严肃地对他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当然此刻深受感动的殷子离是不会知道现在在朴兮言的心中盘旋着一个名字——杨影。
TBC……
初稿于2010.08.17
☆、chapter 7
杨影,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名字,就好像张三李四那样没什么区别。可是这个名字就如同它字面上能看到的意思一样,如同一片巨大的阴影,不但笼罩着殷子离,更纠缠着朴兮言。
[已经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三年,五年,还是十年?]朴兮言在心中暗自叹息,看着方才还因为自己挂了那人一通电话而轻颤不止的人儿,此刻已酣然入睡,不由得露出溺宠的笑容,只是下一刻便转成了苦涩。如果可以他希望只是自己多心,方才在殷子离手机上跳动着的那个名字和自己所认识的那人也许只是同名同姓不同的人罢了。如果可以,朴兮言是希望这一辈子再也不用见到那个人。
不是憎恨,只是疼痛和无尽的苦涩。
即使不刻意去翻捣记忆,都清晰地记得那一年他的笑颜,和他那句“好俊美的人儿…”。这样的赞美如今听来像是有点轻薄的话语,可那时青涩如他,听来也只有被赞美的喜悦与自豪。
曾经那样真诚地付出过,曾经那样无悔地深爱过,即使被学校发现,依然那么义无反顾,即使要丢下一切私奔,只要是与他,就没什么值得惧怕。
到现在,似乎已经是过了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日子了,做什么事都是瞻前顾后的。如果不是遇见了怀里这个敏锐,深刻,精灵,易碎又充满**的孩子,朴兮言想,他一定还在这个混沌的世界中不断地摸索,徘徊。太久不见这样的稀有动物了,路上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精魅通透,常常傻笑着,却早已修炼成精,在这个俗世里兜兜转转。所以,面对殷子离,他才会突然有了天长地久的打算。他想要对所有人坦然他的爱。这份爱,是久违了的真挚。
也许是因为老了,倦了,或者是带着某种不死心的**,他试着去买不同的盒子,每一次都满怀着期待打开盒子,然后,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与搁浅后,终于被他遇见了一只可爱的小狐狸。是这个可爱的家伙,让他有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决定,漂泊的灵魂从此将会为一个人而停留。
携他的手,共游,从今往后,再也无心沿途的风景,只有他的笑颜,才是最美不胜收的旖旎风光。
黑夜是以如此深沉的姿态笼罩着窗外的世界,朴兮言看见从窗口透进来的路灯的柠黄色柔光。它应该就在窗口正下方,它的光不时的,微弱地闪烁着,还发出一些不明原因的吱吱声,就像老鼠在你家地板下的隔缝中窜动的声响,有些闹心。
怀里的人儿紧闭着双眸,长长地睫毛在呼吸的起伏带动下有微微的颤动。令人心醉,又心痛。朴兮言不敢想象,有多少夜晚,殷子离独自躺在这张床上,陪伴他的只有路灯微弱的光芒和那“吱吱”的声响,朴兮言
不敢去想,殷子离是否在这样的夜里独自哭泣过,他也不敢去想那个名叫“杨影”的男人如何认识殷子离,又是如何在一起,他们间又发生了点双眸。朴兮言不想知道他不敢去想那两人间的问题的原因在哪,因为那牵扯到一个他最不愿,也不敢想的问题——那个“杨影”到底是否与他的过去有关。
杯子已经空了,酒瓶也在不知何时见了底。在这个除了他以为空无一人的VIP包厢里,他突然被一股寂寞的巨浪侵袭。杨影下意识地笑了起来,嘲笑自己越来越多的软弱无能与感慨万千。他想也许真的是老了吧。在自己还没尽情地体验变老的过程时,他的心却迫不及待地千疮百孔地老去。明明方才是自己将那个身为此店第一把交椅的男人赶出去,明明方才是自己让任何人都不要打扰自己的,怎么这一刻,一个人如此难熬。
“影。”
仿佛有人唤他的名字,仿佛还有包厢的门被打开后传来外面嘈杂的声响,但只是一瞬间,一切声音又都消失了。杨影以为一切都是他可笑的幻觉,直到那个唤他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听见那个熟悉得令人生厌的声音一遍遍地唤着自己的名字,像极了一个没有任何出路的死循环,多么得令人烦躁。只是杨影突然好想去拥抱,去拥抱那令人生厌的声音的主人。坐在皮质软沙发上的杨影慢慢抬起了埋在阴影里的头。声音的主人的那张脸也熟悉到令他生厌,明明心中还是觉得有那么点高兴这个人出现在这里,手中的空玻璃杯却莫名地脱离手的掌控,疾速飞向了那人身后的那面墙,支离破碎,小小的反光体在空中闪烁着不明所以的光芒,只是一瞬间,擦过那人脸庞,又在下一刻如同失去生命力般落满一地,死尸般,毫无生气。
杨影的眉有一瞬的紧皱,嘴却在眉放松的那一刻,马上违背心意地对那人恶言相向:“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粗暴的情感蕴藏其中,“你的头牌没告诉你我说的话吗!?”
“说了,不过我向来不会听你说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瞥了一眼不但无视他的话,并擅自坐到他身边来的人,杨影冷哼一声,抽起烟。
“咳咳……”
“就说叫你别来打扰我了,有哮喘的人还要跑到我这个老烟枪身边,是准备自杀吗。”说着这样不咸不淡的话,杨影却灭了才吸了一半的烟,“可以了,你出去吧,别来烦我。”
“不,我不出去。”顿了顿,又说道,“而且我的哮喘早就治好了,那已经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
“明修,我不管你有没有哮喘,都给我出去,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你真那么喜欢那孩子,当初不是因为他是朴……”
“够
了!”杨影突然火大起来,一只手就将童明修的清秀脸庞捏得变了形状,“我说了不准再我面前再提那个名字!童明修,别以为你是我的青梅竹马就可以在我面前得寸进尺!”
“……”
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不是第一次那么紧张了,自从那一年朴兮言出现后,童明修才意识到这个自己的青梅竹马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直到那个时候童明修才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的这个青梅竹马存在着怎么样的爱慕与眷恋,只是一切都在他的后知后觉中成了痛心疾首的遗憾。他,童明修无法以爱人的身份进驻杨影心中,他们只是朋友,很了解彼此的朋友,当然这一点在那一年他与杨影在校园中结识朴兮言时就已经明白了。杨影是个极其自负的人,而那一天,他第一次对另一个人夸赞,夸赞那人的容貌,童明修敢保证爱玩的杨影第一次对一个人认真了,可也许是他过于认真了,才把那个他心爱的人逼走了。太多的伤害都在过于激烈与执着的爱下产生,令人心力交瘁,而时间总过得很快,一晃十年的光阴便已流逝,到如今怕是也辨不清当年的是非了。
“明修……”
方才还被沉默而紧张地空气迫得有窒息感的童明修在听到杨影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后,突然松了一口气,却没开口说话。只是将落在地上的视线调高,凝视着这个相处了十多年的青梅竹马的侧影。
“殷子离那孩子,原本真的是打算用来报复兮言的,所以我对他一直很残忍,可他确实可爱得令我挂心。明修,我不怕你笑话我,我很重视殷子离,我也的确是喜欢这个孩子,但是,你知道吗,也许是因为他是兮言的人,他的身上有兮言的‘味道’,那时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抱着他的时候,就好像和兮言靠近了一样。我常常会想兮言在抱他的时候是不是会和我得到同样的快感,同样的激动心情。
杨影所说的这些话,从某种意义上让童明修很震惊,这些话似乎都阐述一个不容改变的现实,这十年的岁月流逝没有让杨影淡忘那份爱,而是更另类地执着于它。而杨影的再次开口,也让童明修更确定了这一事实。杨影说,十年了,我还是无法忘记他。
十年的时间,其实可以让人忘却许多重要或不重要的事,所以杨影也做了许多尝试,可是他却发现无论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那个深埋心底的身影始终让他魂牵梦萦。所以他动用了一些关系,在这十年间不断地打探着朴兮言的行踪,杨影知道这十年来朴兮言身边来来去去了许多人,可是当殷子离出现时,杨影才惊觉,他要失去朴兮言了。
十年间,无论彼此是在做什么,杨影都很清楚他们都没有走出那段情,所以不管朴兮言如何胡闹
,他自己又如何没日没夜地混迹娱乐场所,他都不担心,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仍会在一起,就很多年前一样,有苦有甜,有泪有笑,彼此深爱。
这么多年,杨影一直不敢去找朴兮言,本来他可以如当初初识时一样强势地对待朴兮言,可是自从经过多年前的那一天后,杨影便对那个名叫朴兮言的人收敛起了那份过激的霸道。
也许人年轻时总是沉不住气的,一切的情绪,心态变化都明朗地摆在台面上,所以,当朴兮言的父亲发现他们的恋情时,他们都没有震惊,只是措手不及。朴兮言父亲是假的压力,威胁与固执地反对在那段日子里给他们的感情带来巨大的危机。充斥在那段日子里撕心裂肺的争吵,悲伤的泪水,几近崩溃的情绪,直到现在想来心中都久久难以平息。
那一天,杨影的生日,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几近崩溃的坚持下,朴兮言终于向他提出了分手。绷了太久的弦终于在那一天断裂了。
杨影对朴兮言大打出手,血在朴兮言的脸上,身上蔓延开来,在冰凉的地上绽出一朵朵诡异的血花。那一天,朴兮言一直没有还手,因为他举得那是他的亏欠。关于朴兮言的这一点小心思,当时的杨影比谁看得都清楚,他想收手,他被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血强烈地刺痛着,可是他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心痛得麻木了,手上的动作停不下的,机械地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揍向那个自己深爱的人,直到自己泪流满面也无法停止。可是,故事总不会这样便结局,总会有那么一个意外,是的,意外。
当担心自己儿子摆脱不了杨影而暗中跟踪的朴兮言的父亲,从隐蔽处冲出来,企图从杨影的手下抢走朴兮言时,悲剧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枪声在那一刻响彻了天空,伴随着鲜血,惊呼和泪水。
枪这东西,在这个国家明明是被禁止公民私下拥有,私藏的,可是总有那么些与这个世界晦暗面相连之人能持有它,通过某些手段与渠道,加深了人与人之间在武装力量上的不平等,早就了绝对的弱势与强势。
可是,当杨影拿枪逼朴兮言放弃一切跟他走时,什么弱势,强势,全在一场深情撕心裂肺的毁灭中变为虚无。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回想起那一天,杨影都不由得心惊。
他还记得那时,被枪指着脑袋的朴兮言的眼神,悲痛欲绝地倔强着。而那之后的行为,成了这十年来残留在杨影脑海最深刻,最残忍的影像。
恶梦——从那刻起从未停止过。
tbc……
初稿于2010.08.24
☆、chapter 8
“影,忘了吧,十年,已经够了,真的。”童明修知道身边这个沉默的侧影在说完那句无法忘记的话后便又陷入了深深地回忆。十年了,这样的事总是不期然地发生,他也已经倦了。十年来如何深藏自己已觉醒的情愫,如何小心翼翼地扮演一个尽忠职守的青梅竹马。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十年,还不够吗?
“影?”再一次企图将这个自己爱恋的人拉回现实的影像中,他边唤边轻摇了杨影一把。
“也许,还不够吧,也许,还要更久,更久……”回过神的杨影喃喃地说着这句话,像是在回答童明修方才的劝诫,又像是呢喃于自己。转头,惨然一笑。
这,也许是他现在能拥有的最自然地笑容了。
“够了!你还想怎么样,更久,你到底还要在过去停留多久!”不知是什么成了导火索,让多年来暗自隐藏着感情的童明修终于爆发,他扯着杨影的衣襟,以从未有过的激动姿态直面杨影,他咆哮着,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
童明修的拉扯于杨影,不过不痛不痒罢了,直到看见那张布满泪水的脸,杨影才不自然地挑了挑眉,紧皱着眉头直至童明修平静下来才彻底舒缓。
为什么我就不行,影,难道我就不可以吗?——完全没有了平日的优雅,灵动,最糟糕得告白。
明修,你是我唯一能真心相待的朋友——动荡的心情,弱势的坦白,复杂的涌动。
只能沉默,用呼吸的轻薄韵律来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
“既然放不下,为何不去夺回来,我从没见过如此软弱的呢。”最终,只有妥协,童明修黯然,他所爱之人始终是个厉害角色,对他告白的回答比一句“不可以”更慑他心魄。唯一能真心相待的朋友吗?童明修暗自失笑,他又怎会忍心让心爱之人失去唯一能真心相待的朋友呢。好歹也算个唯一,就认了吧,尽好一个朋友的职责,然后呢,然后一个人捡拾那碎成一地的心,悄悄地拼凑完全。
“明修,你说得对,我从没如此软弱过,可是……”那之后的语句,仿佛有千斤之重,让杨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缄默。
无声的空气往往是最令人心焦的,在杨影苦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沉默下,童明修的呼吸频率不自觉地加快了,红唇半开半合地维持着另一种欲言又止的状态。天知道他有多想问杨影那句“可是”之后的话,可却不知为何,挣扎着开不了口,仿佛杨影拿不果断的态度与极度伤痛的表情,无一不影响到了他。秀气的双眉在这种挣扎的情绪中下意识地皱到了一起,好看而惹人怜爱。
“明修,还记得那一天我让你来接我吗?”
就在童明修焦急得无法忍耐,想要开口询问时,杨影却突然开了口。面对杨
影的问题,童明修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天是杨影的生日,他记得杨影告诉他那一天是私奔的日子,可是当他接到杨影的电话,赶去一个极为隐匿的地方时,他愣住了,那不是杨影,只是一具失了心的活尸,他拼命地呼唤才换来杨影一个有气无力的笑容。枪还在杨影手中紧握着,杨影却在那个惨淡的笑容中彻底崩溃。做了那么多年朋友,如那一天般嚎啕大哭的杨影是童明修第一次所见,令他心痛得害怕,童明修自那天起便发誓再也不要见到那样撕心裂肺,如孩童般孤寂无助的杨影,他因此嫉恨朴兮言,却聪明地没耍任何对朴兮言的不利的小手段,他想时间总会冲淡一切,可惜这些年,仿佛从未存在过,杨影的时间从那一年的那一天起就停止了。
“明修,我还记得这些年你总是有意无意地想向我探听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但我每一次都狡猾地避而不谈,今天你想听一听吗?”
不可思议地凝了杨影一眼,童明修终是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在朴兮言与殷子离的小窝中,紧张,焦躁,恐惧的气氛正在蔓延。
“子离,子离,醒一醒,醒一醒……”不大的房间中充满了朴兮言焦急不安的呼唤声,本来只是为了安抚做恶梦的殷子离才握住他的手,此刻却不由地将自己的手越收越紧,额头上也同做恶梦的殷子离一样渗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前的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