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换一件衣服吧。"别过脸,海蓝低声地说。
跟随着海蓝的脚步上楼,景贤的脑中一片空白,有种声音似乎一直想要挣脱出理智的控制,却一直没有成功。
*** *** ***
整个晚上,景贤都在想那跃然心中的感情是什么,最后他终于找出了答案。
他想跟海蓝和好。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满脑子想的就是这件事情。
所以今天一整天他才会看着海蓝发呆,才会克制不住胸口那汹涌的悸动。
景贤是个死脑筋的人,就算他心里想要跟海蓝和好,但在没讲清楚之前,他就是无法用对朋友的方式对待他。
他们对坐着吃饭;这里是一间家庭风味的法国餐馆,火炉的火燃烧着,令人感到温暖。因为是冬季,夜里寒冷,否则这间餐厅最著名的就是庭院当中悠闲自然的用餐环境,伴随着餐桌上每盏温柔的烛光,这里是海蓝最喜欢的餐厅之一。
"习惯这里吗?"海蓝突然问。
景贤思考了一下,摇摇头。
"跟我在台湾的生活没多大差别,所以我没有习不习惯的问题,出入都有司机接送,房子有管家打扫,冰箱里随时买齐我吩咐的食物,我过得比往台湾时还好。"
只要有让他一展能力的地方,即使冷若南方极地,只怕景贤也会甘之如饴,何况是这里。海蓝这话倒是问得傻了。
一个话题结束之后,接下来又是一片宁静。
两人各自吃着盘中的食物,只有刀叉的声响在这个隔离开来的小空间里回荡。
景贤不知道海蓝心中对他的想法,是如他所说的讨厌他,还是如晓霜所说的喜欢他......
任何事总是要试过了才知道。他这么反覆思考只是浪费时间罢了,而景贤最讨厌做浪费时间的事情。
没有任何开场白,景贤单刀直人地开口:"海蓝我们和好吧。"
这句话差点让正在喝餐前红酒的海蓝呛到。
"你说什么?"
"我仔细想过了,没道理我们不能当朋友。"景贤诚挚地说。
"做朋友?"
海蓝眼睛瞪得极大,像是听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用着不亚于那天晚上拒绝海蓝的勇气,景贤正经八百地说:"我为以前对你的傲慢道歉,也很遗憾我们这几年处得很不愉快,如果你已经不再讨厌我,我建议我们能不能从头来过?我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没道理我们现在不能重新做朋友。"
景贤怎么会以为自己讨厌他?
海蓝疑惑地想着,完全忘记自己曾说过讨厌景贤的话,他整颗心因为景贤的直言不讳而怦怦跳动。
终于,他们可以回到从前了。
用着惊喜交加的口吻,海蓝很快答道:"我不讨厌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一直都是!"海蓝压抑住强烈的心跳,但口气还是掩不住兴奋。
"那......"
以后我们别再互相冷漠对待,或互相用语言刺伤对方吧!让我们和平相处。
这些话景贤说不出口,冷漠待人的他还没有进步到可以说出这些亲热话的程度。
他看海蓝一眼,海蓝正举起酒杯,八二年产自普罗旺斯的红酒被他举在手边,漾着醇红色的光芒。
"为我们的友谊干杯!还有,圣诞快乐。"海蓝温柔地笑。
景贤也回给他一个真挚的笑容。"圣诞快乐!"
望着海蓝脸上的表情,景贤这才有了过圣诞的感受。
这是一个属于温暖与欢愉的日子,大家应该跟最亲最爱的人在一起。
海蓝也微笑。
感谢我们平安的度过这一年,感谢我们可以相守。
水遥 《放**热》 海遥 扫描/校对
第六章
冬天过去后,春天很快就来了。
伴随着五颜六色的春天,景贤的房中也有了浓浓春意。
"景贤,我今天弄蛋炒饭好不好?"
连眼睛都没移开卷宗,景贤直接答:"好,我都可以。"
安雅笑。"马上来!"
她熟练地翻搅剩饭与蛋汁融合,加上几片起司增味,洒下葱花增加香味后熄火,热腾腾地端到景贤面前。
"停一停,吃饭了!"
景贤放下书本笑。
"你已经来我这煮了几次饭?数都数不清了,比我们管家还要勤奋,我该付你钟点费才对,浪费你这么多时间。"
"以身相许来抵钟点费如何?"
安雅笑得开朗,脱下自己带来的围裙,坐在景贤身前着他;见展贤吃得高兴,她更是欢喜得合不拢嘴。
景贤没有把安雅的玩笑话当真,他高兴地吃着安雅的蛋炒饭,称赞道:"安雅,你煮的东西真不错!"
"不错?"安雅又笑了。"这点雕虫小技也能叫不错?上次炒了一盘给我姐吃,她上吐下泄了几天,警告我不可以再进她的厨房,也只有你这不挑食的人才会夸我!"
"我真的觉得好吃!虽然中西合并,但有独特的风味。"
就像安雅的人一样,充满着中国的温柔细致与西洋的开放热情,这样的女孩动人得很,让景贤百看不厌。
"谁叫你冰箱中不是微波食品就是一些面包牛奶,中国人哪受得了每天吃这些冰冷的东西。如果我没有来,你就真的靠这些东西维生?"
"是啊。"
当然是真的。微波食品有其好处,所需要的时间长,解冻过后味道虽然稍稍变质,但多撒上一些调味料,吃起来还是有一番风味,最重要的是,达到了填饱肚子的目的。
讲究效率、达成目标,景贤连生活都这么工作化。
有时连景贤也会骂自己是超没情趣的男人。
景贤一直微笑着听安滩说话,有安雅陪伴,他的生活中多了许多乐趣。
安雅把书房中的钢琴调好音,景贤晚上看书的时候,就多了一连串温暖的乐音;如果逼不得已有应酬的晚上,景贤很自然地会邀请安雅当他的女伴,一齐出现在宴会、演讲、音乐会中。
景贤发现有安雅在的场合自己省事不少,安雅的英文比他流利,在众人包围下也能毫不怯场地侃侃而谈,话题多、口才便给,是天生外交官人才,不需要浪费太多力气就可以吸引人群。
在景贤发现之前,他跟安雅已经变成别人眼中郎才女貌的一对,每个人见到他时,都会要求代为问候安雅。
连茱丽也十分帮忙这段感情,每隔三天会问景贤:是不是该订束花给安雅!是不是该带安雅出去走走?
景贤一概应允茱丽的安排。
这些小动作虽然不是景贤的指示,但总能获得安雅全然欣喜的回应。她永远会在收到东西的当天飞奔到景贤家,一点也不矜持地投入他怀中。
"景贤,谢谢你!"
每次景贤听到这句话都会有三秒钟的茫然,接着才会想起茱丽帮他定的花束或礼物。
安雅到他家已经变成一种习惯,景贤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时候,安雅会轻轻靠在他肩上。
"下次来我家好不好?"
"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希望你来看看。"
"真麻烦。"
弄不清楚女孩子心里的想法,景贤苦笑着抱怨。
"来嘛!好不好?"
平日安雅独立得连约会都无需景贤接送,难得对一件事情这么坚持,所以景贤不忍拂她意。
于是敷衍着说:"等我有空吧。"
这个答案便是有希望了!
即使只有一点点进展也好,让景贤进入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自己单方面的人侵。
不安、迷惑、害怕,所有爱情的烦恼她都有,尤其她面对的是冷淡若水的景贤,不管多明显的爱意,都被他摆在一旁,除了一些实质的馈赠外,没有多少回音。
如果这样下去,再炽热的爱有一天也会冷却。
她不要,她要这分爱永保如新。
安雅微昂起头来,头发渐长的她,丝丝秀发被在肩上。
她等待着,景贤愣了一下,很快意会到这个姿势的含意。
他轻轻俯下身,吻了安雅等待的唇,但仅是啄吻一下就离去。
带着些许失望的情感,安雅环抱住景贤。
景贤知道自己是被爱的,但却还没有学会如何全心全意去回应。
总有一天学得会吧?
只要他们这样平淡的日子一天天走下去,总有一天景贤会知道如何去回报她的爱情。
*** *** ***
洛杉矶的春天不只关照了景贤的爱情,连带着会议室中也是春意浓浓。分公司的同事们都明显地发现会议室中不再传出互相对骂的声音,相反的,据参与会议的员工传来消息,在工作上水火不容的两人,一个是频频询问对方意见,另一人则心悦诚服遵从对下所有的决策,不会鸡蛋里挑骨头,也不会丢出一堆文件刁难,说起话来有商有量,看得属下们目瞪口呆。
这种春天过久了,偶尔还真希望两人吵吵架,提供大家茶余饭后闲聊用呢。
每次海蓝都会留下景贤,两人在办公室中密谈,其他员工都以为事关公司机密不疑有他,殊不知两人是在会议室中闲话家常。
看到海蓝在吃便当,景贤想起那段当秘书的时候,每次都是他帮海蓝订饭盒。
他笑着问:"以前常吃的那一家呢?好久没看到你吃了。"
"那家已经倒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景贤惊讶地扬起眉。
"你走之后没多久,这家便当店就倒了,换了一家连锁咖啡店;公司后面的小面摊也收了起来,现在正装潢成便利商店。"
"没想到我才走了一年不到,台北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这才好啊!不停的流动,死亡与再生创造出这个城市的生命力,生命的开始便是迈向死亡的一连串苦难过程,而后我们克服一切,重新再来一次。这就是生命。"
"尼采?"
"是。"海蓝笑。
瞧海蓝被自己传染似的,小事情也可以申论成一件大事。
景贤笑道:"五年后回去,恐怕我已经不认得这里城市。我也会担心啊!旧有的一切被新的事物淹没,所有的回忆都不复存在,走在街上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认识,这多令人伤感。"
"我可以带着你重新认识一切。你想回来吗?"
"等台湾有适合我的职位吧。"
"看来我得把总经理让给你当了。"
海蓝的话并没有恶意,纯粹只是开玩笑。
景贤回给他一个微笑。
自从他们和好之后,两人好像都在学习怎样调适自己的心态去回应对方的友善。
因为要消除以往互相敌视的尴尬回忆,现在的他们有时会抢着表达善意。
那些善意甚至到有些走火入魔的程度。
有时候他们可以通电话,闲扯自己的生活琐事直到半夜,就算对安雅,景贤也没这么热络过。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重新认识这个城市。"
海蓝说出这亲热的话时,景贤不但不觉得怪异,反而点点头。对于下一次的相会,充满深切的期待。
*** *** ***
"下个星期这里要举行一个精密电子仪器展,公司有参加,要不要来?"会议结束后,景贤趁机器还没关,顺口问了一句。
海蓝的神情先亮了一下,而后黯淡下来。"我考虑一下。"
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何必显露出这种欲迎还拒的表情?
奇怪海蓝的态度如此隐晦不明,景贤去问茱丽。
没想到她听了大笑!"亚历不会来的,过去几年他也没有出席过。"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亚历讨厌搭飞机,要他搭飞机是不可能的。有一次班上同学去芝加哥玩,所有人都搭飞机,他一个人提早三天开车去,来回开了两千多公里,真服了他。"
原来海蓝为难的神色是因为这原因,景贤点点头,却又想起一件事情。
"可是去年他特地飞来这里过圣诞!"
"这是例外。年年寄卡给他,他只回来过这么一次。同学多年,我肯定他有严重的惧高症,非到不得已不会轻易坐上飞机。"
"那么......我们不要去提醒海蓝吧,省得他过意不去。"
茱丽点点头。"我早就没把他列入邀请的名单。"
她夸张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好像要把海蓝的纪录洗干净似的。
虽然知道海蓝不来是情非得已,但景贤还是很失望地叹口气。
*** *** ***
在电子仪器展的前几天,海蓝一声不响地飞到洛杉矶来。飞机落地后,景贤才得到消息,连忙跟司机一起去接海蓝。
走进机场,还没看到海蓝,先人眼帘的是好久不见的晓霜。
她挥手向景贤打招呼。
"景贤大哥!"
"海蓝呢?"
晓霜一指旁边,那位在公司中高不可攀的向海蓝此时卧在两张椅子上沉睡着,衣服又皱又脏,脸上有遮掩不住的黑眼圈。
"海蓝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若晓霜不说,景贤真会以为那是流浪机场的游民之一。他吓一大跳,靠近看看,真的是那个品味高、衣着雅的海蓝。
"都是我不好。"晓霜歪着头叹气,"劝他喝个一两杯减少些恐惧感,省得他在飞机上吓得坐立难安,吵得我不得安宁,没想到他真的一杯接一杯,把威士忌当矿泉水喝。我是听过他有惧高症啦!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晓霜摇摇头,将海蓝拉起来,往景贤身上一推。
"帮个忙吧。"
景贤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当沉重的力量压上来时,他差点站立不稳,连同海蓝一起跌落地。
他连忙将海蓝扶住,将他的手拉过来环住自己的肩膀,以免他再摔到地上。
海蓝似乎被惊醒,他微眯的眼睛睁开,看见扶住他的是景贤,不由得一笑,甜蜜的笑容似有幸福的意味。
这样的笑容让景贤心中一荡!喝醉的海蓝有说不出的可爱。
用"可爱"来形容一个男人似乎不当,但景贤心中就是浮现这两个字。
"既然海蓝怕坐飞机,你怎么不劝劝他叫他别走这一趟?"
"谁叫你亲自开口问他要不要来!"
晓霜用一种"都是你的错"的眼神看着景贤。
"可是......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景贤疑惑地说。
"只要是你说的话,再久他也会记在心里。"
晚霜的口气充满暗示,让景贤不禁多看她一眼;晚霜一脸文雅的笑,没让景贤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他撑一撑肩膀,调整海蓝的姿势,海蓝的体重并不重,撑着他并没有造成太大负担。
他的体温靠在身侧,这情景似曾相识,圣诞夜那晚海蓝也是这般扶着他上车。
那时的自己有~半是在装睡,不知此刻的海蓝是不是?
景贤靠近海蓝的脸看看他,发现是自己多虑了。海蓝轻微的呼吸声显示他已经熟睡,脸上带着安心的微笑。
他把海蓝扶上车,直接吩咐司机回自己住所,完全忘记了公司另外帮海蓝定了旅馆,直到车子进入社区,正要弯入私人车道时,才听晓霜轻轻一笑。"景贤大哥,原来你要把我表哥直接绑回家啊?"
说着,她掩嘴一笑,神情**。
还来不及帮自己的失误做解释,车子已经停在房子门口,一个身影走出来,站在门廊上打招呼。
"嗨!景贤,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景贤打开门,把海蓝半拖半拉地弄出车子。
"安雅,海蓝喝醉了,帮我把客房收一收。"
"好!我马上弄好。"
一套白底蓝色碎花洋装衬出清雅气质,安雅一个转身,像是天边云影掠过。
这片云影引起另一个女人的注视。
安雅本来想要马上冲进房子收拾,抬起头来看到车子旁边的晚霜,不加思索地展开笑容:"你好,你是海蓝的朋友?"
晚霜却没有回以同样的礼貌,她转开头,娇美的脸庞出现一丝不悦。
*** *** ***
晚餐的气氛有些尴尬;餐桌上两个男人闷着头猛吃,听女人过招。
不知道晓霜今天吃了什么炸药,每一句都针对安雅,弄得两个男人尴尬不已,不知道该护着哪一边。
"这个房子是公司的吧?表哥,公司有穷到连女佣都请不起,还得叫个朋友来帮忙打扫?"
"是我自己喜欢帮景贤做事,所以没课的时候就绕过来浇浇花、打扫一下。"
发现海蓝愣着不知怎么回答,安雅反而自己先打了圆场。
"罗小姐认识景贤大哥多久了?"
"三个月。"
"三个月就登堂入室,手脚挺快的。"斜睨景贤一眼,晓霜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道她口中手脚快的人是安雅还是景贤。
"晓霜,好了,别再说了。"海蓝用手肘推了晓霜一下,示意她别再多嘴。
"表哥......"
弄不清楚这对表兄妹葫芦里卖什么药,景贤只能对安雅安慰地微笑。
安雅风度很好,一直保持着笑容,虽然眼角微微有泪光,但她一直没有提高过声调。
这就是景贤喜欢她的地方,得体、懂事,一个人在异乡生活的日子过久了,让她格外学会能屈能伸。
晓霜没有住在景贤这,晚餐一过,她就带着行李去投宿旅馆,留下海蓝。临走时,还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景贤送她出门后,走进厨房找安雅。
"安雅,对不起,晚霜平日并不是这个样子。"
"不,没关系,也许她是喜欢你吧。千里迢迢跑来看你,结果发现你有了我,心里自然不高兴。"
安雅已经将食物、器皿收好,坐在桌子前喝咖啡,直言不讳地说出心中想法。
"你误会了,晚霜对我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不,我看得出来她是在嫉妒。"
安雅很心满意足地微笑。她近水楼台,先夺了人家心中所爱,已经是大大的占便宜,不过是让人刁难几句。在口头上占点便宜有何关系?
真实的世界才是重要的,她现在身在景贤怀中,这值得她牺牲一晚的尊严。
安雅靠在景贤肩头,依偎着他。
"我觉得好快乐。"
"我做了什么让你快乐的事吗?"
"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会一直这么快乐下去。"
景贤不解,他一直都是不解的。
他从来没有为安雅付出过感情,他被动地接受安雅的爱,让她帮忙煮饭、整理房子,在他说不想出去的夜晚,安雅就会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景贤不了解安雅为什么如此心满意足,除了每隔不久的花束、礼物外,他并没有付出什么。
甚至,连爱情都没有。
景贤把安雅当成一个好的对象,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女子,就像中国人所说的"人得厨房、出得厅堂"。她是一个好女孩。
他抱着安雅,抚慰地拍着她的背。"今天真难为你了。"
"我才不会理会外人说的话。"
"嗯。"
景贤抱着安雅,他没说过任何甜言蜜语,想来以后也不会;他喜欢这种简单的爱情,不会骚扰到他正常的生活。
"我爱你!"安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除了点点头,景贤不知道要回答什么。安雅踮起脚尖,轻轻在景贤唇上一吻。
"啊!"
突然出现的低微呼声引起两人转头,海蓝拿着杯子站在厨房门口,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神情。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他道了歉,正想走开,景贤却过来招呼他。
"要喝水吗?别客气啊,我们刚刚还没有好好聊一下。"
他主动接过海蓝的杯子,从冰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倒给他,安雅也体贴地拉开椅子招呼海蓝。
"来,这边坐,我要回家了,你们聊。"
"不用......"
"别客气,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安雅硬是把海蓝塞到椅子上。
这里就是海蓝的家啊!
景贤忍不住笑出来,却没有纠正安雅的错误。
安雅从旁边柜子上拿起自己的包包,跟景贤、海蓝点点头,便走了出去;景贤从窗户跟她挥挥手,目送她开车离开。
*** *** ***
"安雅真的很适合你,独立、开朗又大方。"喝着矿泉水,海蓝用淡漠的口气评论。
"我就是喜欢她这一点,独立自主、有自己的想法又体贴别人。"
"你第一次这样夸一个女孩子......"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烦人,什么事都自己处理,不会硬把自己的情绪往别人身上塞,就算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会跑来对我诉苦。"
"听女友的抱怨不是男人的责任吗?"
"我觉得人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有必要接受另一个人的情绪,每个人想法遇异,诉苦只是寻求他人认同的一种过程,说的人辛苦,听的人痛苦,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在我们家没有诉苦的权力。"
这又是撒家自扫门前雪的特殊教育之一,亲如手足也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公开出来打扰他人,不管是生气、伤心、痛苦,都只能自己承担。
"爱上你的人真辛苦。"
海蓝望向景贤,唇边有虚弱的微笑,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这让景贤担心起来。
"你身体好一点了吗?没想到酒量这么好的你也会喝醉,下午睡了几个小时,现在还没恢复吗?"他伸手摸摸海蓝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拂开景贤的手,海蓝像是被烫到般跳了起来。
"我不要紧,大概是时差没调过来,所以有些昏昏的,我再回去睡一下。"
"我送你上去。"
景贤走过来,扶住海蓝的肩膀,想要像今天傍晚一般扶他上去。
"不用了。"
海蓝挥开景贤那双善意的手,退后几步,逃避他的接触。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
迅速回到房间,倒在床上,他听见景贤也上了楼,脚步在他房间门口停了一下,可能是想要道晚安,却没有实行。
景贤的房间在海蓝的隔壁,两人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不喜欢跟人接触、不喜欢表达情感、对别人表达出来的情感不但现若无睹,还认为是一种负担。
这人根本不适合恋爱,海蓝绝望地叹了一口气。
两人互诉情感、互相依赖、在对方面前毫不遮掩地展现自己的缺点与优点。
这不是比任何人都独立、坚强的景贤会了解的爱情。
爱上他的人,永远只能在旁默默付出,期待他的觉醒。
想着这些,整个晚上,海蓝都没有合眼。
生怕一闭上眼,他就会看到在厨房撞见的两情相悦。
第七章
电子展进行三天,海蓝与景贤全程参与了相关会议。
因为还要顾及公司营运,两人在展览中心跟第七街上的洛杉矶分公司来回穿梭;海蓝抽空向台北交代工作业务,景贤就趁隙检查整个公司的工作进度。
唯有中午休息时,两人才能坐下来好好喘口气。
"我们去梅西百货吃饭吧,那边的地下街应有尽有,有一家墨西哥餐厅相当不错,我带你去。"景贤推荐道,但转念间又想起来--
"我倒忘了,你是在这边长大的,比我更熟悉这儿。"
"不,有很多餐厅我都没去过,刚好要你带我重新走一走,重新认识这个都市。"
两人想起上次的谈话,不禁相对一笑,心照不宜地往外走去。
大楼外的警卫正想帮他们叫车,海蓝摇手。
"不用,我们走路过去。"
中午时分,商业街来来往往的都是西装笔挺的人,也有不少穿着昂贵套装的女子,个个精神抖擞,一片蓬勃景象,显示这个城市正处于景气不错的时节。
他们并肩往梅西百货的方向走。这是~个大型的百货公司,与凯悦饭店结合,地下有一条相当受欢近的美食街,平日如果景贤有空,会徒步过来自行用餐,在繁重的工作中给自己一点独处的空间。
这时有海蓝在身旁,两人讨论起目前美国的经济现状、电子商品的前景,说说笑笑地经过"花旗大楼"前面,海蓝指了一下花旗大楼前那尊雕像。
雕像泛着青铜色,造型是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手提公事包弯着身子,一头栽进墙壁里面,这是洛杉矶商业区中最著名的艺术品,象征可怜的上班族一头栽进办公大楼之中无法脱身。
"这给我们什么启示,知道吗?"
"什么启示?"景贤有兴趣地问。
"商业这行太黑暗,非到不得已,千万不要以正面示人。"
两人哈哈大笑。
曾一度消逝的友情重回到两人间,现在的相处正是景贤怀念已久的。
这就是三、四年前的海蓝......
景贤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了一阵感动。
谈笑间,两人已到了百货公司前面;晓霜就住在紧邻的凯悦饭店,这几天都没看到晓霜的踪影,据说她是去比佛利山在探望几位老朋友,顺便上精品店购物。
想起上次晓霜对安雅的态度,景贤不禁叹息晓霜再如何温柔体贴,仍不免有时候还是有千金小姐的骄气。
"晓霜今天在饭店中吗?要不要找她一起来吃饭?"
"不用了。"海蓝摇头。"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就好了吗?何必多个人来打扰。"
也是。跟海蓝在一起,两人刚刚好,如果多了第三者,景贤者是会不自觉在口气上加上敬语,以表示两人的主从关系。
这是一种对上司的尊重,这几天的电子展他的态度都是如此,遇到有厂商来打招呼,他会站在海蓝右后测,保持~段距离。
当两人一起的时候,就会恢复朋友的对等关系。
"明天你就要走了吗?"'
"我也不好耽搁太久,公司还有事情。"
留下来干嘛呢?
看他跟安雅卿卿我我吗?
那晚的憾恨还留在心中,安雅又日日登门造访,让海蓝胸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
虽常提醒自己总有一天景贤会有女友、有正常的家庭,但梦想破碎的时候,心痛还是如此清晰。
*** *** ***
叮咛他绝不可以让海蓝知道,晓霜约景贤在酒吧秘密会面。
景贤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不知道晓霜葫芦里卖什么药。
尽管如此,在六点半的时候,景贤依然准时走进酒吧。
他发现晓霜已经先到一步。平日如春花般娇气十足的晓霜,今日换下了平凡的套装,身着一袭银白色针织上衣,深蓝长裙坠地,回过头的容颜有着色彩鲜明的化妆痕迹。
蓝的眼、红的唇,艳丽异常。
她笑着举手示意,景贤走到她身旁坐下。
"今天找我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