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读的是省立外国语学校,是全省的重点高中。他的父母来自外地,能把他转到这个学校,想必一定费了好大的劲。他平时很安静,从不多说话,像个腼腆的小姑娘。但一到了运动场,就活跃得不得了,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他总说自己“没长力”,活动一会就会面色苍白,好像很累的样子。每到此时,我就会劝他休息,自己也坐在一旁陪着他,他总说没事,要我继续玩儿,但我却总是鬼使神差般地想:既然能和他呆在一起,我怎么舍得这大好的机会呢?
后来,他和其他的同学也渐渐混熟了,大家都叫他“江南”,只有我,私下里总喜欢叫他小雨,我喜欢和别人不一样,再说,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因为我是他的同桌嘛!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尤其是语文和英语,总是数一数二的。和他相反,我总是数学最好。他总是说羡慕我的数学好,而我又总是说羡慕他的语文好。同学们很喜欢他,尤其是那些女生,有事没事都爱跟他说话,只要是运动场上有他的身影,旁边必然多几双追逐的眼睛。
有一次,我跟他开玩笑道:“小雨,我把这个宣传委员让给你来做怎样?”
“嗯?”他没反应过来,皱皱眉头,用疑惑的眼光望着我。
“我这人不爱说话,做宣传委员根本不合格。”
“你怎么知道我就合格?”他微笑着问道。
“你看我们班这么多人都喜欢你,尤其是那些女生,你的话肯定有号召力,用不着‘振臂一呼’,就已经‘应者云集’了。”
“你不是总说自己语文不好吗?”没想到他这样问,这回换成我反应不过来了。
“是啊。”我不明所以。
“但依我看你的修辞方法学得倒是出奇的好。”
“什么?”我还没明白他的话。
“我是说夸张啊!”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
“没有没有,我说的是真的!”
“何以见得?”
“你看那些女生,有事没事的总是‘江南江南’叫个不停。”
“怎么?你嫉妒了?”他挑挑眉毛,坏笑着对我做了个鬼脸。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我忽然感到脸上一热,无言以对,赶紧低下头。
“文清,我故意逗你玩儿的,你生气了?”他赶紧搂住我的肩膀,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没,没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感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吹在我的脸上,心中一阵狂跳…………
自从他来到我们班,我就感觉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一会儿看不到他,就觉得心里空空的。说实话,我并不是个很勤奋的学生,以前,我在班里算是到校比较晚的,但后来,我几乎总是第一个到教室,为的就是能早点看到他。
记得有一次上早自习,左等右等都不见他来,急得我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下课了,我急忙去问班主任。班主任说他病了。我急忙问什么病,老师说是感冒,我才稍稍放了心。但却好几天不见他来上学。我又去找班主任问他家的地址,说是同学们想去看看他。老师给了我地址,我和雷鸣、杜林飞等几个班干部去他家看他。
到了他家,只见他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为什么,看着他蜡黄的脸色,我的眼里一下子溢满了泪水…………
后来,又一次去看他,是我一个人悄悄去的。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为他买了好多零食,怕他在家寂寞,还把自己一直珍藏着的好几本书送给他。他笑着说喜欢那些书,但我给他买的东西却只吃了几口。我问他为什么感冒老是不好,他说自己从小就多病,可能是体弱的原因吧,一次感冒就能让他卧床不起。我听了心疼极了。
还有一次,学校举行篮球比赛,由于我准备活动做得不好,刚刚上场就把脚扭伤了,疼得我龇牙咧嘴的。几个同学七手八脚地把我扶下场,小雨一边催促其他同学继续比赛,一边不由分说地背起我就往医务室跑。他的身体那么不好,我怎么忍心让他背我?我在他背上挣扎着说:
“小雨,快把我放下来,会把你累坏的!”
他不理会我的举动,大声地说道:“还不老实?你的脚不疼是吧?”
“可是,你背不动我!”我还是想下来。
“你能不能不动?是不是故意想让别人心疼…………”
听着他没有说完的话,我感到心里一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默默地任由他一直把我背到医务室。
“医生…………医生!”进了门,他不顾自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把我放在床上,一边喊医生。
“来了。”医生应声从里屋出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小雨,皱了皱眉头:“你们是谁要看病啊?”
“他,”他用手背擦着满脸的汗水,“他的脚扭了。”
“哦,是关节错位,不要紧。”医生一边帮我看脚,一边说,“你坐好,别动,一下就好。”
“嗯。”我答应着。
“怎么把脚扭了?是不是跑的太快?”医生很细心地询问着。
“是打篮球,准备活动没做好…………”我的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脚被那位医生狠狠扳了一下。
“哎哟…………”我身不由己地喊出声来。
“文清,你没事吧?”一旁的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紧张地问道。
“没,没事。”我咧了咧嘴。
“没事了。”医生笑着对我说。
“这就好了?”我有些不相信。
“嗯,你试试看。”
我动了动脚,果然不疼了。
“谢谢医生!”
“不用谢,这是应该的。”
“医生,这几天他的脚能活动吗?”小雨问道。
“应该不碍事了,稍微注意一下就行。”
“嗯,知道了。”
医生微笑着望着他:“看脸色,刚才我还以为是你病了呢!”
“医生,你也给他看看吧,他是不是病了?”我看着他对医生说。
“没有,没有,”他赶紧拒绝,“我就这样,没病。”
“这位同学是不是平常身体就不太好啊?”
“嗯,也没什么病,就是身体弱。”
“嗯,要注意营养,适当锻炼。”
“记住了,谢谢医生!”
从医务室出来,他仍然不放心地搀着我。
“小雨,别担心,我没事了。”
“以后一定要做好准备活动再上场。”他像个大人似地嘱咐着。
“嗯,记住了。刚才把你累得够呛吧?”
“只顾着急了,还真没觉得累。”
“还说不累,脸色蜡黄。”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的身体这么弱,以后真要注意才行。”
“嗯,我会的。”
“刚刚医生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六)
《特别的爱》 之 四《你的怀抱,我的天堂》 (六)
幸福的时光总让人觉得过得很快。一转眼,高一学年就要结束了。
一天课外活动的时候,其他的同学都到操场活动了,我见他没有出去的意思,就问他:“小雨,今天不打算去打球吗?”
“文清,我有句话想对你说。”他没有看我,也没有抬头。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见他神情沉重,就担心地问。
“我要回去了。”
“回哪去?”我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回老家。”
“回老家?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我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我爸爸被别人骗了,公司破产了…………”我看到他的眼里噙着泪水。
“不回去不行吗?”我傻傻地问。
“恐怕不行。”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那让你父母走,你一个人留下。”我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
“那…………那我住哪儿啊?”他无助地望着我,眼里的泪水泫然欲滴。
“住我家!”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文清,别傻了,这怎么可能?”他凄然动了一下嘴角,泪水终于顺着他憔悴的面颊慢慢滑落下来。
“那…………那回去该怎么办呢?”依我当时的年龄,我实在是想象不出他走后的情形。
“我也不知道。”他低着头,用手背擦去泪水。
“那你还能不能上学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应该能吧?老家还有几间门面,妈妈说回去做点小生意。”
“那,那我怎么和你联系呢?”
“你把你家的电话号码留给我,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吧。”
我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写了个小纸条,递给他。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眼前的东西有些模糊。
“文清,别哭了,让别人看到不好…………我们会见面的。”
什么?他说什么?我哭了吗?听到他的话,我才感到脸上好像有几只小虫子在爬。我胡乱地摸了一把脸,看到他仔细地把小纸条叠好并放在兜里。
“就要分科了,”他抬头望着我,“你打算学什么?”
“我,我还没想好。你呢?”
其实,早在他上次生病我去看他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为了他,一定要上医学院。等毕了业,好好为他治病,让他的身体强壮起来。
“我会把英语学好,将来我想考北外。对了,这是你借给我的书,现在还给你吧。”
说完,他从桌洞里掏出那几本书来,推到我面前。我看了看,拿过那本《红楼梦》,在扉页上匆匆写下几行字,又递给他:“这书你收下,做个纪念吧。”
“谢谢。”
他走了以后,我非常想念他,但他却杳如黄鹤,一去无音信。后来,我考上了全国很有名的一所医学院。
在大二那年,我从一个同学的来信中得知,小雨因为生病在上高二时休学一年,但后来还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影响了高考成绩,本来很有把握考取北外的他被我们省一个师范院校录取,现在正上大一。
自从听说了这个消息,我的心里整天像是猫抓的一样。有心去看他吧,觉得到时候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总不能说我整天想你吧?要是不去吧,又实在不甘心…………
时间就在这样的挣扎中过了将近半年。
后来,我终于下定决心,哪怕是看他一眼就回来,我也要去!
当我赶到他们学校的时候,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我在他的一个校友的指引下来到了餐厅,但找遍了里里外外也没有找到他的影子。后来,找到了一个和他同寝室同学,他说:“今天不是周末吗?像江南这样的帅哥怎么可能呆在学校里?”
“那我怎样才能找到他?”
“这个不好说,他被艺术系的刘婷婷约出去吃饭了,还说下午一起去看电影呢!”
“他们…………好吗?”我实在是忍不住,问道。
“想当初,这个女孩子是费了好大劲,江南才答应和她在一起的,现在,俩人好得很呢!”
怪不得找不到他,原来他被女孩子约走了!我站在原地呆了老半天,最后决定回去。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既然他和女孩子好,说明他不可能喜欢我这个男人,即使我见到他又有何意义?只要他能快乐,只要他能高高兴兴地约会、恋爱,我自己又有什么呢?长痛不如短痛,我还是趁早忘了他吧…………
毕业以后,我进了省立医院。生活犹如一潭死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说实话,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医生,每次有病人死亡,我都会难过好一阵子,恨自己不能够挽救他们的生命。而且,我特别怕看到病人的家属哭,尤其是病人的爱人,一见他们哭,我就觉得心像被掏空了一样,说不出的难受。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蛹一样————总想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小天地里,不想去面对外面的世界。除了上班,就是一个人窝在房间里看书、抽烟,连父母那里都很少去。虽然同一个城市里有好几个老同学,但我却从来不主动和他们联系,即使有人到医院看病来找我,我也从来不敢向他们打听小雨,只是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他的一些消息:他毕业后回到他原来的城市,作了一名中学英语教师。后来由于在一个教研课题中取得了突出成绩,而被省实验中学看重,点名要他,就调来了省城。
听说他来了省城,我的确心动了好长时间,虽然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但想来想去,我还是没有勇气去见他。是怕见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还是别的什么,我也说不清。也许“相见不如怀念”吧?我想他一定和那个艺术系的女孩一起生活得很好吧?也许他调来省城也是因为她吧?既然这样,我去找他又能怎样?我有勇气对他说出自己的心声吗?即使我有勇气,谁又能保证他能接受我呢?即使他能在感情上接受我,谁又能保证我们的关系能承受得了世俗的风风雨雨呢?他能够不顾别人的流言飞语而和我在一起吗?更何况他还是一个为人师表的人………
(七)
《特别的爱》 之 四《你的怀抱,我的天堂》 (七)
我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时不时地扭头看看睡在身边的他。他一直很安静,也不知是否睡着了。到了实验中学的门口,我叫醒他:
“小雨,醒醒,到学校门口了,你住哪里?”
“噢,到了吗?”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来比刚才清醒多了,“哦,前面那个小门,一号楼,一单元。”
我按他的话把车开到了楼下,但并没有熄火。
“走,上去喝点水吧。”他坐起身,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道。
“不,我,还是不去了…………”我故意拒绝。
“为什么?”他收回已经下了车的那条腿,回过头来问道,我看出他有些意外。
“太…………太晚了…………不方便…………”我装出很犹豫的样子。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他皱皱眉头。
“我是说………你的女朋友,她会不会……………”
其实,在酒店里我已经听他说女朋友在国外学习了,但我还是故意这样说,我想确认一下他刚才说的话,并想找机会问问他为什么还没结婚。
“我女朋友?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她叫‘无影’,就是还没影的意思!”他边说边下了车,站在车门口望着我。这时我才注意到,他很自然地把我刚才盖在他身上的上衣搭在自己的臂弯里,心中不由莫名一跳。
“没影?”我皱皱眉头,一时没有明白他的话。
“哎呀!就是说我根本没什么女朋友。”
说完,他笑了,是因为我当初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吗?他的笑容很天真,又有些促狭。
“那你还说她在国外学习?”我埋怨道。
“是啊,在爪蛙国!”他笑得更厉害了。
“嗨!你这家伙,说得跟真的似的,我还以为…………”我仿佛觉得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子落了地。
“现在没什么顾虑了吧?请吧!”他很夸张地弯了一下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赶紧泊好了车子。
上楼的时候,他把衣服递给我:“谢谢你的衣服!”
“只谢衣服吗?”我反问。
“哦,再顺便加上衣服的主人。”
“这还差不多。”
我们这样开着玩笑,时光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打开门,我看到房间里布置得很简单,收拾得也很整洁。但却很明显地能够闻到烟味儿,从茶几上的那几个烟盒、火机来看,他一个人在家时也是很爱抽烟的。难道他也和我一样爱抽烟吗?
“来,喝点水吧!”他把我让到沙发上,并把水杯递到我手里,“抽烟吗?”
“噢,不。”我接过茶杯。
“嗯,你们医生懂得养生,你也许根本就不会吧?”他坐在了我身边,笑道。
“那倒不是,我也会,我只是觉得你刚刚抽了不少,现在就别抽了。”我把眼前的烟盒往外推了推。
“嗯,好吧。刚才你也喝得不少吧?”
“没有,不太多。对了,你身体不好,不该喝这么多。”
“没事,谢谢你送我回来,时间还早,稍微休息一下再走吧。”
“噢,好吧。”
他扭过头来望着我,微笑着问道:“文清,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嗯…………还行吧。你呢?”
“我也还行。对了,记得刚见面的时候你说自己不适合当医生,是不是工作上不顺心啊?”
“噢,那倒不是,”他还记得我这句没有说完的话呢,“我只是见不得死亡,见不得别人哭…………”
“是啊,做医生确实不容易,尤其是心软的人。”他拍了拍我的手背,表示安慰,“那你当初在选择上医学院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
“噢,也许是当初想得太简单了。”我想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理由。
“和你比起来,我这个做老师的就好多了,每天看着那些朝气蓬勃的阳光少年们,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你本来就很年轻嘛!”我望着他俊美的脸庞,“你一直就想做老师吗?”
“不,说实话,我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做老师。一直到第一次上课之前,我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但当我走上讲台,望着台下那几十双渴求知识的眼睛的时候,心中的自豪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现在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不好管吧?”
“也没什么,他们只是爱玩儿,有时候会调皮,但不会有恶意的。人们常说你们做医生的是‘医者父母心’,其实,做老师的就更应该有父母心。”
“哦,对了,你一个人来这里伯父伯母能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他笑了笑,仿佛我说的这句话很可笑似的,“文清,还记得上学的时候吗?我走的时候你说让我一个人留下住在你家里?”
“咳,那种傻话你还记得啊?”听了他的话,我不由觉得脸上发烧。
“现在看来那不是傻话,我不是真的来了吗?”
“嗯…………这倒是…………”我这样说着,不由再次仔细打量他有些憔悴而且很消瘦的面容,“小雨,现在你的身体怎样?”
“还行吧。”
“你比上学的时候瘦多了。”
“是吗?没什么。可能是因为最近胃口不太好。”
“有时间到我那里,我给你开点药。”
“好吧,有时间我一定去。”
(八)
《特别的爱》 之 四《你的怀抱,我的天堂》 (八)
“对了,刚刚在酒店的时候,你说你以为我会不来,为什么?”
“因为我听雷鸣他们说,你很少和同学们联系。”
“噢…………哦,”听他这样说,我感到有些尴尬,“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觉得没什么事情…………”
“嗯,说得也是,平时大家都很忙。对了,我去给你沏杯茶吧。”
“不用了。”
“喝一杯吧,解酒的。”他转身打开了音响,“你先听听歌,我这就来。”
他转身走出客厅,望着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我的心中涌起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忽听影碟机里传出张信哲的声音:
“过去很熟悉现在不懂你,
想看你眼睛你却给我背影,
就像满天星都跌进大海里,
我被放逐的心又要往哪里去?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就算曾经几乎拥有幸福的完美
你的心回不去了,对不对?
你要的再也不是我能给!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
眼看就要让满心遗憾为爱受罪。
你的心回不去了,对不对?
不能去怪谁,
顶多只能掉眼泪。
如果问原因可能更承受不起,
若就这样离去我又很难平静………………”
听着这熟悉的歌词,我心里不禁在想:他为什么要放这首歌呢?是不是有些话想说又不能说呢?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对不对?我们还能回去吗?回到从前,就像我们做同桌时一样?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十多年了,世事沧桑,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即使时间能倒流,心情还能一样吗?即使能像以前那样在一起,还能像那时那样快乐吗?还能像那时那样毫无顾忌吗?即使我能,他能吗?即使我们都能,这个世界能允许吗?这滚滚红尘能认同吗?
我这样傻傻地想着,无意中看到沙发的另一头放着一本有些陈旧的书,仔细一看,哦,是《红楼梦》。这书怎么这么面熟呢?难道是…………我赶紧把书拿在手里,果不其然,就是上学时我送给他的那本,扉页上还有我临别时写下的那些字:
“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与谁同?”
我皱皱眉头:难道那些书他一直都保存着吗?看着熟悉的字迹,回想着当年分别时的情景,我不禁心潮起伏、百感交集………………
“看什么呢?”他手里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走过来,微笑着问道。
“噢,我在看这本书。”
“噢,你还记得吗?这是你送给我的呀!”
“记得,记得,我是说,你一直都保存着吗?”
“是啊,我有时间就喜欢翻翻,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
“小雨,还记得我们上学时的事吗?”
“嗯,记得,怎么会忘呢?”他的眼睛望向窗外,虽然那里一片黑暗,但他的眼光是那样的深邃,仿佛能穿越黑夜,回到我们曾经拥有的从前…………
那一夜,我们谈了许多,谈到我们的学校、老师还有同学。我觉得在他面前,自己的话好像是不用思索就可以从口中涌出来,我说了很多,但唯独没有提起我曾经到他的学校去看望他。
(九)
《特别的爱》 之 四《你的怀抱,我的天堂》 (九)
自从那次聚会以后,我发现自己的日子更难过了。以前以为他已经结婚了,我也就断了要见他的念头,而今,见他仍是孤身一人,而且一直保存着我送给他的那些书,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会不会和我有相同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亲近他还是疏远他,亲近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疏远他,又是万分的不甘…………
世情薄,人情恶,
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
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
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瞒,瞒,瞒!
不知怎么,唐琬这首《钗头凤》总是时常萦绕在我的脑海,我觉得自己一下子理解了诗人当时的心境,寻寻觅觅、孤孤单单、冷冷清清、惨惨凄凄…………时间就在这样的矛盾与彷徨中一日日地度过。
我知道,他一直很喜欢足球。一天,我的同事送给我两张球票,我终于控制不住想要见他的冲动,给他打了电话。
“喂?是文清吗?”话筒那头传来他愉快的声音。
“是啊,老同学,忙什么呢?”
“噢,没忙什么。”
“那可不可以请你去看足球呢?”
“看足球?太好了,还是老同学好啊!什么时候?”
“晚上六点半。”
“正好,我今天晚上没有辅导。在哪个体育馆?我们几点去?”
“哦,我看这样吧。现在是五点,我开车去接你,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然后去看球好吗?”
“好吧!”
“那你就在家等我,我到了给你联系。”
“好的,拜拜!”
我坐在车里,看到他笑盈盈地向我走过来了。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仿佛能够驱散这世间所有的阴霾。我打开车门望着他。这时,有两个女学生和他走了个迎面,脆生生地喊道“帅老师好!”
“你们好!”他笑着对她们摆摆手。
等他上了车,我不解地问道:“她们管你叫什么?帅老师?”
“唉!你不知道,这群孩子啊,可调皮了。就在我第二次给他们班上课的时候,就有一个女孩子举起手来,我问她有什么事,他说经过全班同学的同意,他们决定叫我帅老师。我说为什么,我不姓帅啊。她说,不管您姓什么,总之是个大大的帅哥就是了,所以就应该叫帅老师。现在的孩子可真有意思!”他微笑着摇摇头,看似无奈,笑容里却全是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