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当条蓝白 by 残絮【完结】(4)
2019-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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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那个女生笑著说几句话,抓著头发又是鞠躬又是摇头,而後伸手指指我这边,两个人净看著我,所幸我反应还算快,稍微抬起手对她打个招呼。
姓沈的笑得嘴巴都要裂了,那女生抱著交叉脚熊离开抓娃娃店,姓沈的朝她挥挥手直到对方转过身离去。他一手背在身後,像是打著什麽歪主意走近纲纲。
这时代的人类,非得要贴到足以计算对方鼻毛的距离才能说话吗?
「她有男朋友了?」纲纲的身体一紧张,我也跟著紧张。我佯装关心问道。
他没回答,突然从身後拿出一只用细绳困成的人偶,约莫手掌大的人偶是以米色线为底,上面镶著黑珠子当作眼睛,另一眼上有条绳子接个眼罩横过脸,身体的部份用黑绳包覆,手脚还有配件。
他把人偶放在我眼前盪啊盪的。
如果这时候我脱离纲纲的身体让他回应,他一定会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
「送你!」沈家豪抓住纲纲的手,妥实地把人偶交到……我手上。
「啊?」
「你之前不是说很想要这款限定版吗?我看到那个女生有,就抓个懒懒熊跟她换。」姓沈的突然凑近脸。「怎麽了?是不是眼睫毛刺到眼睛,你的眼睛怎麽红红的?」
脑中浮现出娃娃的名字,我手里握著造型是杰克船长的巫毒娃娃,任由姓沈的对著我的眼睛吹气。如果是以前,讨厌的家伙这麽靠近我,我早就不知道逃到哪去。
我对不起纲纲,如果他知道喜欢的人离他这麽近,还为他去弄了这个人偶,一定会恨死在这时候夺走他身体的家伙。
只想当条蓝白裤 06
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将身体还给纲纲,却能感觉到喜欢沈家豪的情感不断从胸口涌出。我以为人类的心脏只是负责维系生命的器官,而真正控制喜恶的是大脑思考,没想到心脏竟会受到情绪的牵引而发生改变。
他们是还没交往的情侣,我只能知道纲纲喜欢著他却没有告白,而沈家豪对他是抱著什麽感觉,除非他哪天穿上我……不过要是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必费神窥探他的心思。
◎◎
「唷,阿宗你回来啦!」刚进门就听到维维热络的招呼。
「你在这里做什麽?」我故作平常问道。
我一直占据纲纲的身体,第一次脱体是在床上,他的身体会暂时失去支撑,要是我在外头突然抽离,搞不好就会让他跌个四脚朝天。
他哥没事站在玄关那边,明明自己的名字也有个宗字,纲纲又不是卖面线的,叫得那麽热络做什麽?现在的兄弟没事太亲热可是会惹人遐想,像是某些片名叫做《上下铺的**》、《禁忌的秘密》、《弟弟的第一次》,搞得每个有兄弟姊妹的人一见对方贴近自己,脑中就会开始乱想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手足感情好是一回事,太肉麻的话还是省省吧!
『你叫宗纲为纲纲比较肉麻。』大字报写著。
这样就叫肉麻?那纲纲房里那些布娃娃的肉早就都麻痹了。
『你知道宗纲的哥哥叫什麽吗?』
我当然知道,反正不是叫中油也不是叫台塑,更不是福尔摩莎、台糖一类。
『你跟我们摄影师不是很熟吗?总不会忘记他的**就是……』
哦?
听说有观众抗议摄影师阿颖的戏份被我动用关系喀嚓掉,虽是事实没错,但本文的主角是本内裤,如果标题叫什麽《只想当个摄影师》,看片名就能猜出是部假励志追求梦想,实则**的**摄影师,到时候小妹妹们敢看吗?
就算阿颖你要告我含血喷人、伤害名誉也无处可告,我想想……被告小蓝白,职业内裤,你敢写我就敢出庭,到时搞不好律师认定你精神失常不收你诉讼费。
看他气得脸色发青,姑且听听他要说些什麽。
『之前看你对你家主人也不怎麽感兴趣就没跟你抱怨,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喜欢那个乳臭未乾的小子吗?』
乳臭未乾的小子?
裤可杀,不可辱!内裤可被剪成一片片,但绝对不能遭受侮辱!
何况我现在就附身在纲纲身上,竟敢说他是乳臭未乾的小子,你要不要看看他的机油是什麽色泽再收回自己的话?
「阿宗、阿宗?」
「啊?」
我竟然忘记我还附在纲纲身上,自顾自的就和剧组抬杠。
「你在想什麽?」
「没什麽,刚有客人来?」我见鞋柜里的拖鞋改变了方向就顺便问。
我们内裤的视线比人类低,当然这是指一般使用的情况下,先不论会有人把内裤套在头上之类,因此我们会比较常去观察接近地面的物品。
没料到维维经我这麽一问,竟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见他的脸色逐渐红润,这时倒是可以看出他与纲纲是出自同一家工厂,连脸红的方式都没什麽两样。
「只……只是个朋友!」
正当我在思考是否要拍他一下调侃,当作兄弟间亲密的表示,他已经匆忙进客厅,拖鞋发出啪咑啪咑的声音快速上楼。
都已经那麽大了,还会为弟弟的一句话而害臊,果然缺乏历练啊!
我摸摸肚子有股闷闷的异感,把背包放在沙发,脚却不自觉走到厨房。
「回来了啊?」欧巴桑问。
语言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就已经站在你前面,为什麽还要问呢?又不是鬼魂出窍回到家里,身体还被留在外头。每次听到这样的问句,我总想要回对方「还没回来啦」。
欧巴桑正在切一块长方体的厚海绵,塑胶制的刀子在上头切几刀,甜腻的香味让我的肚子更难受了,真恨不得直接把剩下的那一大块放到嘴里,但要如何光明正大地吃,我必须不露破绽地让欧巴桑『自愿』把那块给我。
首先,纲纲和她的关系是母子。
「母亲大人。」
欧巴桑本来在洗手,我靠近她身边一喊,她的表情像是看到鬼一样,连忙把手上的水抹在围裙。
「是要零用钱吗?」
「不是,我是要……」我的手上突然多了两张孙大炮。
「还是你做了什麽坏事要告诉我?」欧巴桑抓住我的肩膀,一脸惊恐地问道。
等等,现在的父母都这麽不相信小孩吗?难道是我刚才的叫法不是现在的用语?
我想一下该叫什麽。
「娘,我真的没什麽啦!」
不叫还好,叫了却让欧巴桑吓得脸都歪了,她马上迫使我弯下身让她碰额头。
「你这个夭寿死囡仔,又没发烧,是脑筋打结了是不是?」
「我……我是想吃那个。」
那个的名字我又不知道,要是说出什麽怪名字一定又会吓到她。
欧巴桑松开手,仍然一脸狐疑地看我。
你家儿子的身体被我附身一下,也别那麽惊讶,以後还请多多指教。
她没说不能拿,我擅自拿了一碟海绵,才看到旁边有个盒子,上面写著蜂蜜蛋糕。
坐在客厅餐桌的椅子上,用塑胶叉子切一块放进嘴里。
母亲大人,这个叫蜂蜜蛋糕的家伙怎麽会这麽好吃,要是以後我再也吃不到怎麽办?
『不要抄袭电影台词!』
啧啧,导播你再那麽计较,小心你头上的三根毛剩下一根,让你当个戴头套的加藤茶。
吃著吃著,我看到欧吉桑睡眼惺忪从楼上走下来。
「弟弟在吃什麽?」
「蜂蜜蛋糕。」第二块正吃到一半。
「你不是不吃蛋糕的?什麽时候转性了?」欧吉桑揉乱我的头发笑道。
原来纲纲不吃蛋糕啊……
「蛋糕哪来的?」欧吉桑走进厨房问欧巴桑。
「刚才哥哥的社团老师特地来找他,专程送过来。」
「社团老师那麽辛苦喔?还要买蛋糕来请学生。」
我瞥见跟我们处在不同空间的阿颖,他尴尬地转过身去,但搁著摄影机也不是,只好勉强面向我们,我愈是瞪他,他愈不敢看我这边。
各位观众朋友,现在一切真相已经揭晓了,我在吃的蛋糕,果然就是在摄影机後面那个闷骚鬼买的。想买通对方家人也不先探听清楚对方的喜好,要不是由我代吃,八成会给纲纲不好的印象。
怪不得维维心情那麽好还会跟纲纲打招呼。
不过这个家看起来应该只有两架在使用年限内的飞机,都飞去跟别人的飞机相亲相爱,这下欧巴桑可要烦恼了。
吃完蛋糕後,想著要先把记忆修改一下再把身体安全地还给纲纲。
没想到还没到房间,一阵恶心从胃部涌上。
「呕!恶……」
裁缝机的,那是什麽天杀的鬼蛋糕,吃得纲纲的身体现在一直吐出团状的酸物。纲纲我对不起你,竟然把那混蛋摄影师送的毒药塞到你肚子里。
刚吃进去的蛋糕吐得差不多後,漱口把嘴里的脏物冲掉,摸著扁扁的肚子躺到床上。
前几天有观众投书说本节目太过拖戏,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也没做,每次都是我在这边讲些五四三,简单的说就是爱情不足,閒扯有馀。平常我离开电视台到外头逛街,还会不时听到有人在旁边交头接耳,以前他们看到我只敢在旁小声尖叫,现在却连签名都没人找我签。
导播你别笑,虽然我也不知道对著一条内裤尖叫是不是该送精神病院,但你们人类不是也有什麽内裤外穿的英雄,好像叫超人什麽的,既然连英雄都会把我族族裤穿在外层展现,那会有迷哥迷姊看到内裤就尖叫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要是你只穿件风衣和内裤在国小附近掀给小正太、小萝莉看,吓得他们哇哇乱叫,可就有辱我族名声。
现在流行反污名化,像是不要把爱滋与同性恋挂在一起,还有不要把单亲家庭跟犯罪联想在一起。我族提倡内裤虽是包覆人类羞於外露的飞机,但不论是飞机还是机场都是你们人类繁衍後代的重要器官,就好比你们会把值钱的东西放在保险箱里,总不会有人嫌弃保险箱的存在吧?
一般灵魂升天的内裤就好比只有密码锁的保险箱,至於像我如此冰雪聪明的内裤就像专门保护皇帝的大内高手……哪个浑小子在那边笑说大内高手其实是太监?啧啧,把你们的飞机比喻为龙种也太高估了。
人类会讨论哪牌西装可以让男人由左思化身为潘安,哪牌女装会让东施貌似西施,但不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下讨论哪条内裤可以让遥控飞机成客机,顶多就是私下将自家小飞机填充成超级运输机,整架飞机活像电动按摩……呃,我是说放电池的假飞机。
某类主义者喜欢说「让我们的自主性抬头」,如今我族开裆裤长老也说了,要让我们的名声不落於异族之後,也为了让人类不再将**与内裤联想在一起,我们甚至还动员遍及各地的族裤,致力举办各项座谈推广我族名声。
没错,这回你们就是被我骗进来听洗脑人类……不不,是推广内裤美德座谈会,门口出去右转有个服务台,本座谈免费提供餐盒和热麦茶,需要研习时数的教师、公职人员,亦可以在会後领取研习时数证明。
话说到这,有口水也说到没口水。
爱情吗?我说我爱上纲纲,你们就说我们注定没结果,顶多只能让我帮他低唉歪,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人类要低唉歪是双手万能,爱玩一点的就藉助道具,飞机有瑕疵的顶多下点药。如果要我扭动到让他漏油,好歹要舍弃一甲子功力才办得到。
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我也认了,如果我的真身是那些布娃娃什麽的,借神力开口说爱他或许还有点希望,被一条内裤告白,不仅纲纲会成为人类的笑柄,我在内裤界也会无洗衣机自容。
如此详加分析後,让我忍不住想抹几把辛酸泪。
唉,流眼泪的内裤成什麽样?搞得像飞机漏水似的。
我替纲纲调整好舒服的姿势後,就回到我的身体。
人类从古至今就有许多非人转为人的传说,多半是哪个好人救了动物,那只动物就会变化成异性以身相许。故事归故事,却刻意忽视寿命的差距,你想像猫变成人後能够活几年?就像我不可能永远陪在纲纲身边,他总有一天会穿坏我,即使无洞无裂,三条一百的内裤,活到裤瑞也不过五六年,他现在亲腻地叫我小蓝白,总有一天会有小黑白、小红白、小绿白来取代我。
那个姓沈的对他也还算不错,虽然都是飞机机师,好歹也是个人模人样的家伙,两个机师总有一个能改当塔台人员。
以现在人类晚婚的趋势,看来我是来不及替纲纲准备聘金了。
等等,为什麽有人说是要准备嫁妆?罢了、罢了,这个事情留给欧巴桑去担心就好,看他们家大儿子绝对准备嫁妆的料,听说嫁出去的儿子就跟倒进厨馀桶的牛排没两样,就算勉强捡回来也没人敢吃,两个儿子都这样,欧巴桑也挺可怜的。
时间在我族形同无物,或者应该说一两天的时间我们也可以闭一下眼就过去,在我閒扯的同时,纲纲已经过完他的假日,星期日晚上就说要回去学校附近的租屋,连他爱喝的豆浆也甘愿放弃,收拾行李後就搭上火车。
「喂,新来的,睡什麽睡啊?刚来也不拜个衣柜?」
我睡得正沉,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吱吱喳喳,吵得我不得安宁就算了,动不动就踢我一脚、挥我一拳,就算我没耳朵也受不了这种疲劳轰炸。拜什麽衣柜?有观众不懂要发问吗?菜鸟入行要拜码头,衣物到新的住处当然要先拜衣柜。
昨晚纲纲没有洗澡就直接睡觉,星期日他准备到住处後才洗,既然现在我不在他身上,那就代表他已经到租屋的地方,也把我脱下丢到一堆脏衣服里。我清醒後眨眨眼,宽阔的洗衣篮里有之前纲纲穿过的无袖棉衫,看不出他那麽细心,还记得把脏衣服分内外两边。
「欸,新来的。」
谁啦?
我没好气抽出一点点魂魄转过身去,却连个影子也没看到。这也不奇怪,大概是纲纲才刚去洗澡,他也不忌讳把内裤晾在上头给人看,我当然就位在这堆衣服的上层。
「你是白痴吗?我在你下面!」
从古自今只有我在骂人白痴,何来有衣如此大胆侮辱我?
我稍微抽离本体,飞到洗衣篮观视。一条黑底棕色斜纹的领带垫在我身下,之前在纲纲家没看过这家伙,怪不得如此嚣张。
他见我离开本体,也跟著抽离出来。刚才用无礼的口气喝斥我的果然是他,纲纲是跟沈家豪住在一起,我感觉得出他是沈家豪的所有物,虽然领带这种东西不挑主人,但我还是感觉得出来。
「你果然也能够永久停留。」他特地飘到我的上方,居高临下对我说道。
我以前没看过这个家伙,照理说能够维持灵魂在衣物里的同类,即使越级加上开外挂,好歹也有百年道行,没理由百年来我都没遇过这号领带,何况以他这种轻视裤的态度,事迹肯定会在我族流传。
「你以为你是谁?不去打听看看,以我的身份还需要拜衣柜请安吗?」我一开口就没好口气。「就算我比你晚来,凭什麽我要听你的?」
他扭著宽长的身躯,看起来似乎是在思考的样子。
「抱歉,我不知道要跟谁打听。」他突然趴下身体。不论是哪一族,都代表谦虚之意。
算你还够识相,遇上了本大爷也是你走运,在裤族中本大爷也称得上提携後辈、奖励新进、爱惜人才、敦亲睦邻……离题了,总之我是条和善的好裤就是了。想起来也奇怪,打从我们的灵魂降落在这个世界,就是处在内裤灵魂聚集、相对於人界的异空间,没道理会像个实施锁国的国家,连个消息也探听不到。
「你该不会连个朋友都没有吧?」我不好直接说他人缘不好,看他的原形也算是长得不差,就态度还需要改进一下。
他弯下领带的细长处,当作是点头。
我偏头想了片刻,「难道你是私生领带?」
只想当条蓝白裤 07
他一脸茫然,看来是我猜错。虽说也有隐瞒孩子身世的父母,但这种可能性太低,应该是不会那麽凑巧。
领带一族因为历史不及我族,像他这样的领带实在稀有。即使不同族,在本质上仍有相似。
我们内裤族的灵魂诞生分为十来种方式。最主要的有三种:第一种是凭空诞生,像一片叶大神,因为叶片本无遮蔽功能,是因为人类利用他作为衣物,才让叶大神成为内裤;第二种则是一片叶大神捏塑出的灵魂,我就是属於这类;第三类是两情相悦的族裤,将自己的魂魄分一些出来,结合两裤的特性而生的灵魂,这也是最大宗。
通常我们都是单一伴侣制,因为要制造下一代必须申请,如果已经有伴侣却还跟他裤发生关系而产下下一代,下一代就成了私生裤,通常就会被家长囚禁起来,既没有报户口也不会让他去投胎。而裤魂的天性通常是喜好自由,往往就趁隙脱逃到各家内裤工厂前,看哪条内裤没有灵魂就钻进去。
内裤如此,领带自然也是。
如果他的父母条件不错,他遗传到的天资当然也不低,若被囚禁百年才脱逃,即使第一次投胎也能永久停留在本体;也因为被迫不能与外界接触,才会一副不食烟火的蠢样子。
「这是你第一次投胎吧?」
「应该是吧?」他眼神游移不定。
什麽叫做应该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那你成为这条领带前,是待在什麽地方?」我尽量表现善意。
话说前头,我们转世可没有那些忘川、孟婆汤的,除非记性太差,否则几百年内的事要一一细数绝非难事。
他很勉强地举起末端要搔细长处,动作极为滑稽地扭动著。
「我记得好像是在一个衣橱里。」
「衣橱里?」我用著怪腔怪调重复他的语尾。
既然之前就待过衣橱,那就不是第一次投胎。上一辈子会待在衣橱里直到寿命结束,这只有两种可能。其一,那个衣橱遭遇不测;其二,他被扔在里面冷落太久,本体破旧才脱离升天。
「你还记得离开衣柜前发生什麽事吗?」
他又扭著身体思考起来,像条抹布拧水。
「我记得有一片叶子出现在我眼前,他问我要不要当内裤。」
咦?他说的是一片叶大神吧?
「难道你以前是内裤?那片叶子跟你说什麽?」
这下可奇怪了,从内裤魂转为领带魂,我活这麽久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不了解我的讶异,一副我大惊小怪的模样。
「他说见我情深意重,为了不要再重蹈过去异族相恋不得善终的遗憾,跟领带族长老以魂易魂,让我转为内裤魂投胎。」
他说得流畅,我仔细盯著他的躯体不放。
这年头连平常学生穿的内裤也这麽另类,就算是宽版领带,当内裤是想遮哪里?
「你是内裤?」
「不是……」他左右摆动,「我拒绝它的提议,所以现在还是领带。」
等等,他说的故事怎麽听来有些熟悉?
不可能……现在又不是当年,领带族虽然比不上我族庞大,但也算是极大宗的一支,要遇上旧识谈何容易?
之前还没发现,他那不自觉流露的气息让我熟悉不已,甚至在那之後投胎的几世,我还无法遗忘亲近他的美好。
於是我抬起一边裤管对著他,抖著嗓音:「莫非你是……当年那条领带?」
如果这时是在演八零年代的连续剧,我还得手翘兰花指,一边嚷著一边往铺好的垫子倒去。
我曾经爱他爱得卡惨要死,但注定不能结合的灵魂,一开始我们的相遇就是美丽的错误,本体组成虽然都是布料,但迥异的外型成为阻绝我俩结合的高墙。
即使灵魂有性别之分,我们不像人类或一般动物局限肉体限制,同性相吸、异性成为情敌的情况比比皆是。你们人类会因同性被拆散,不过就目前这一年代,那样的情况也少了许多。
两抹灵魂各抽一部分出来就可以合而为一成为新灵魂,这是我们物品灵魂一系繁衍後代的方式。如果内裤与外裤的差别如同人类与猩猩,内裤与领带的差距大概就犹如人类与猪;即使材质相似,我们的外型仍然相差过大。
同族相吸,异族相斥,即使相吸,也不得结合。如果哪天你们人类带只猪回家禀告父母要共渡一生,姑且不论令尊令堂是否懂得猪语,除非你是神隐少女遇上命中注定的对象却变成猪,否则猪族的生命比人类短上几倍,就算有共渡到最後要把猪泡到福马林的心理准备,想必没有父母能够接受这种状况。
现在社会如此开放,把内裤当外裤穿,外裤当内裤穿早就司空见惯,我也曾参加过丁字裤和牛仔裤的婚礼,虽然两方家长都反对他们结合,但同样都是有三个洞又是替人类包臀盖飞机的种族,之後也平和地共渡往後的岁月。
就在他们结婚不久,有一回两裤交缠得太激烈,一不小心妖精打架到主人的梦里去,他们的主人就那麽刚好是服装设计师,一醒来把他们**的姿态画成设计图,创造了一条同时展露丁字裤狂野与牛仔裤勾勒曲线的崭新裤型,而他们的下一代理所当然就投胎到主人设计的裤子里。
至於领带和内裤,你们能想像领带和内裤结合的样子吗?
不管抽出哪部份揉合都格格不入。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我们也曾幻想过要是他紧紧环住我,姑且不论当时我是女用内裤的外型,就算是我现在这身蓝白条纹内裤的造型,将内裤用一条领带环住,根本就是喝醉的上班族脱掉西装裤,还把拉扯下的领带绑在腰上。
我也曾偷偷幻想过要是我们有孩子,第一个是女的应该会不错,这样就可以照顾接下来的弟妹,但不管怎麽组合我和领带的外型,把长条缝在我身体的任何地方都很奇怪。在前面会成为又假又长的飞机,在後面会成猫,至於在两侧嘛……穿到人类身上活像准备打陀螺。
「你怎麽了?」
我从莫大的震惊渐渐抓回思绪,他的表情似是迷惑,看不出他记得我的迹象。
「你还记得你那情深意重的对象吗?」我假装抹泪,压抑著惊喜与挫折交杂的情绪问:「你记得我了吗?」
他摇头。
他怎麽可以摇头?
我抓住他的身体拚命摇他。
「你怎麽可以忘记我?难道你忘记我们多麽希望下一世能成为同性别的内裤和领带,即使无法结合也要共渡一世?」我悲愤地吼道:「人类有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们也发过直至世上无布料,就算剩下一丝一线,只要我们的灵魂不灭,也要永远记得对方的誓言。」
我的旧**表情未改,静静地凝视我。
「景玳……」我轻唤他的灵魂所拥有的名字。「我是你爱过的裤啊!」
我无法说出我的灵魂名,那是不堪回首的名字。不是我藏私,而是我无法制止叶大神替我取个跟飞机名没两样的名字。
只想当条蓝白裤 08
「不认识。」景玳一句话就把我的深情击碎。
「你连大神对你说的话都记得,怎麽会忘记我呢?难道我在你的记忆中毫无被留下的价值吗?为什麽你可以这麽无情地忘记我,是你对天发誓不论我是什麽形体,就算是条刚被排放的新鲜蕃薯,即使又臭又脏,你还是会爱我直到肉身风化,你讲过的话都忘得一乾二净了吗?我的心好痛,我的痛苦足以让身体碎成破布,即使如此,你还是不会想起我吗?」
我字句血泪,初尝背叛的滋味,欧巴桑看的连续剧画面跃然松紧带前,我想不到适合男主角的台词,只有女主角拔高的嗓音回盪裤身。明知道无用,我仍对著景玳吼出我的心怨。
景玳拉直身体,面无表情地说:「你……喜欢我?」
都说这麽明白,你还不懂吗?
他没等我回话,嗤了声:「明明是条内裤,还想谈什麽恋爱?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样子,本来以为你年纪大才勉强对你客气点,包的是人类最脏的地方,还妄想跟我这麽尊贵的领带来往。」
我欲哭无泪,要从我身上勉强挤一挤,顶多落下一些污垢徒惹嘲笑。
「好,很好。刚才是我酒後疯言疯语,那些话你听过就算,以後我不会再跟你搭话,你继续当你尊贵的领带,我继续当肮脏龌龊的内裤,我们内裤不犯领带,布烂不相往来。」
绝望地放完话後,我躲进本体,就算他的魂魄在附近晃悠,他的身体贴我贴得再紧,也不干我的事。
如果大神知道我将我族贬得如此低微,必定会施以惩罚以示警戒。哪怕他那麽疼爱我,甚至还为了我去跟领带族的啾啾长老打交道,景玳不识相就罢了,我还自甘堕落学那连续剧孤苦的主角,奢望藉著装可怜来博取同情。
领带族的长老不像我族大神如此亲民,大神教导我们要一视同仁,不论主人外型圆扁,就算一裤服侍多人,也要尽力成为服贴的内裤。然而领带族长老就不同了,因为他的外型是个蝴蝶结,本来也没领带介意,他却计较身长不如族领带,三不五时找叶大神麻烦,说他只有一片身体怎麽不知道自卑。我族自然是站在大神这边,私下谑称领带族长老为啾啾。
世界上还有一些地方穿著叶大神,可惜咱们经费不够,这节目怎麽播也无法让叶大神的主人看到,只怕看了纷纷解叶膜拜。
倒是那个啾啾长老,十多年前有个高中生吃错药缩成小学生,悲愤之馀在某国某市杀人无数,至今还未脱离小学生模样。他的招牌服装是儿童西装配个领结,听说啾啾後面还有一些齿轮,转一转、舔一舔、泡……不好意思,最近太常置入行销会被恩西西罚钱,总之只要转动齿轮,将啾啾放在嘴前讲话能够改变声音,实在是偷抢掳掠最佳良伴!
不仅如此,啾啾长老时常在婚礼中现身,平常婚礼就由新郎、男傧相戴上,要是遇上男同志婚礼,光是一号、零号,加上两人的男傧相,啾啾长老施展影分身术,集众人目光於一身说有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说来说去是叶大神心地太善良,只怕他去跟啾啾长老谈条件还多牺牲了什麽,而我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後辈说分手就分手,枉费他一番好意。
「看来你的主人尿过裤子,不然怎麽会说醉就醉?」
景玳还在说浑话,我气不过只好装睡。
我这麽重要却不记得我,还记些无意义的琐事。就算我喝醉也不曾在他眼前倒过,只要当过小朋友的内裤,哪条裤没被童子尿给醉晕过?晕了才好,不然没人晓得试图湮灭证据的小朋友会做出什麽「好事」,酒量好的还得噫噫哎哎熬过冲脱泡盖送的折磨,实在生不如死。
相见不如不见,起码还能在裤魂中留下那般美好的记忆。
也许观众觉得这故事太巧合了,怎麽可能我爱的景玳主人正好是沈家豪,而他又是纲纲喜欢的对象?我也觉得很巧,但要是不巧下去,纲纲该失恋多少次,才能让我有个可以谈情说爱的对象,恐怕问大神也不知。
哪怕是当欧吉桑的内裤也好过现在,看景玳的样子准是制服的领带,就算发誓布烂不相往来,只怕我们会有许多水乳交融的机会。
「欸,我丢衣服下去洗罗?」
沈家豪的声音。
你听,这不正是那可恨的机会?正当我顾影自怜,叹息无落花可扫时,忽地一阵天旋地转,我和景玳连同一堆脏衣服落入洗衣机里。
学生套房的洗衣机很小,我本来在洗衣篮的最上头,先是降在洗衣筒的底部,景玳压住我,他身上还有几件衬衫掉下来,牛仔裤也跟著塞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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