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定北想着想着便走了神,宁衡不得不捏了捏他的脸,见他看向自己,才松开手。
朱定北悻悻一笑,接着道:“以马超的伤势,今年春闱是没想头了。少了一个劲敌,以十一的本事,定能展露头角。虽然有些惹眼,不过也好过现在谁都拿他当软柿子捏。”
“……你很在意他。”
宁衡凝眸看着朱定北。
后者愣了下,而后笑道:“哟,长信侯爷这是吃味了?安心,你在我心里,那是凡夫俗子不可比拟的,若是往后你倒霉,小爷我也定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宁衡:“……”
难道他要盼着自己倒霉的时候么。
朱定北收了嬉皮笑脸,叹了声道:“现在想来我仍觉意外,十一平素温温淡淡的娇羞模样没想到骨子里却藏着几分血x-ing。虽然冲动坏事,不过他当时凶狠的模样,当真深得我心!”
宁衡不冷不淡道:“人总有逆鳞。若是那日换做是你我或是楼大楼二,以贾十一的理智绝不会做出伤敌自损的事。”
他话里藏话,这是看不过朱定北将贾十一看得与他一般重要了。
朱定北抿嘴一笑, “他与秦奚本就要好,秦奚待他如何,他便待秦奚如何。咱们这几个人,安宁天真懵懂,安康体贴保守,十一冷静不争。唯有秦奚这孩子,哪怕总是给人添乱,看似傻里傻气但却心眼通透,对谁都报以一万分真诚。”
“我呢?”
“……长信侯爷嘛,”朱定北顿住,似乎在想着说辞,见宁衡脸色越绷越紧,他忽然坏笑道:“不告诉你。”
宁衡瞪了他一眼,“你若说明,我也同你说,我看你如何。”
朱定北切了一声,摆手道:“我不用猜都知道。”
“哦?”
“哈哈,长信侯爷眼里,小爷我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你说我说的可对?”
宁衡:“……”
何谓皮厚如城墙,他今日可算见识了。
第二日一早,史夫子果然登门造访贾府。
贾中书下朝回府后,没换朝服便匆匆赶来见他。这位史夫子虽然在国子学进学府黄品学堂任教,但不说他的出身高贵,便是他自己也是进学府的掌执,声望极高,怠慢不得。
二人见过礼,贾中书一面派人给他添热茶,一面问道:“史先生今日光临寒舍,可是家中劣子在学府中闯了祸事?”
史夫子闻声笑道:“恰恰相反,贵公子在学府中表现大善,我今日便是想与中书大人商量,是否允准令公子考取今次春闱?”
贾中书先是一惊,而后大喜道:“承蒙先生高看,竖子能得此殊荣,我哪里会反对。虽然家丰年纪尚小,但能得先生青睐,我须得让他放手一搏。”
“中书大人误会了。”
“……什么?”
史夫子笑道:“老夫所言不是府中十公子,而是我亲自教导的,排行十一的小公子。”
“家铭?!”
贾中书的吃惊毫不作伪,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家在外都没有闷声不响的幺子,竟然能得史夫子这般看中。
“可他一直在黄品学府,我唯恐他辜负先生好意。”
这也是贾中书为什么一直看不上贾家铭的原因,贾府中学问最差的孩子也能在地品学堂进学,唯有这个什么都不出彩的愚钝十一子,从蒙学开始便一直在最差的黄品学府中止步不前,没给他挣过一分脸面。
史夫子听出他话中迟疑,说道:“今年的黄品学府里却是有那么几个不爱出风头的孩子。我也有意让十一公子转入天品学堂中,让几位夫子专门教导。”
贾中书掩下眼中意外,道:“如此安排自然最好,不过,我只怕若是无法中的,坏了那孩子的心x-ing。”
史夫子却没有这个担心,直言道:“其他我不敢说,十一公子是我亲自教导的,他的功底我很放心。原本他年纪还是太小了些,学堂里又有意保荐太傅府上的小世孙参考,我便想让他缓三年,以免同窗争锋太过。”
“可惜好事多磨,马世孙因伤病赶不上明年春闱,必然要在三年后参考……呵呵,老夫手中两名得意弟子,也有些野心想得两位小魁首与我脸上贴金。只是十一公子毕竟年幼,我只怕中书大人舍不得令公子吃苦。”
贾中书听到魁首二字已经是眼皮一跳,万万没想到史夫子竟然有如此言论。
他简直要猜疑史夫子是将其他人错认为自己的十一子了,咳了一声道:“我原本也担心他与他十哥年纪太小,想再留三年……”
“中书大人莫非信不过老夫的眼光?”
“怎么会,先生桃李满天下,是驴是马,谁能逃过您的慧眼。”
史夫子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显然因他这番话心中十分开怀,但还是谦逊道:“不敢当。要论桃李,天下名儒恐怕无一人能出陈阁老左右。便是他也对十一公子赞誉有加,老夫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来向中书大人讨这个人情罢了。”
陈阁老!
贾中书气息微微一顿,心中的那些不以为然戛然而散。
昨日,养好了脸上青肿的马太傅找上他,言说贾十一将马超推下马险些瘫痪耽误了一届科考的事,更放话说,若不秉公处置,往后马贾二府再无情面。他家中还有几个在国子学备考的庶子,走的都是文儒仕途,要与马太傅及他的门生打交道的地方太多了,不能因为老十一而耽误那么多孩子的前途。
因此他昨日才会那般大发雷霆。
可就是算曾经的帝师,要论在儒林中的声望也只能望陈阁老的项背。
客客气气的将史夫子送走后,贾中书回身道:“将十一带到我书房来。”
第70章 狼牙陪葬
“神了,长生你是在太神了!”
隔了一日,下学时分,除了宁衡之外,秦奚贾家铭和楼安康也来到镇北侯府探望养伤中的朱定北,甫一见面,秦奚便兴冲冲地扑上前嚷道。
宁衡一把揪住他的后脖子,向后一丢,楼安康劝阻的声音同时落下:“仔细长生的手!”
秦奚踉跄了两步站稳了,讪讪一笑,忙搬了矮凳往朱定北身边坐下,接着道:“长生,我们照你说的办了,贾中书果然没有再罚十一,还把他的住处换到前院暖阁去了。”
贾家铭跪了一晚,腿脚到现在还不麻利,但还是站直了,对朱定北行了一礼,道:“长生,谢谢你。”
“和我客气什么。我也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咱们英勇就义的大英雄呢。”
说着,坏笑着对贾家铭挤了挤眼睛。
贾家铭脸上腾得一片通红,窘迫道:“求你们快忘了这件事吧。”真是丢人至极,枉他自以为冷静自持,这种需要别人善后的蠢事都是秦奚和楼安宁才会干的,没想到,自己还办出这么一件大事来,都闹到御前去了。
朱定北和秦奚哈哈大笑,“可不能,这事说什么得记一辈子,往后说给你孙子听也让他们见识一下十一大爷的威猛。”
贾家铭:“……”
楼安康忍住笑,有些自责道:“这些天我都疏忽了,竟不知道十一受了这么大的苦处,没帮上忙。”
贾家铭还没说话,秦奚就摆摆手道:“你就看着楼二那个胆小鬼吧,我听说他还做噩梦哭了呢,肯定黏着你,让你抱着才敢睡觉吧。”
朱定北噗嗤一声,楼安康颇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维护胞弟道:“阿爷胡说的,他只是发烧说了胡话。”
朱定北便问道:“他的病怎么样了,还没好利索吗?”
养了快十天,他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楼安康长叹了一口气:“早两天就好了,不过……他那天哭得太丢人,不好意思见你们呢。”
秦奚快笑翻天了,大声道:“就怪我那天也吓得半死,没好好看他鬼哭狼嚎的模样。”
楼安康失笑,而后正了脸道:“我倒是没那么怕,所以,”他顿了顿,看向秦奚,“那天咱们秦将军掉金豆子的样子,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这下秦奚笑不出来了。
贾家铭捂住嘴,等把笑忍过去了,才松开道:“只是这一次,马太傅恐怕都把咱们记恨上了,往后不知道会不会让学府中的夫子为难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