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夜之谁都有秘密 by 逍遥候【完结】(7)

2019-05-31  作者|标签:


  
  久宁意识到是在对自己讲,笑了笑说:“谢谢,给我一支。”
  
  男人取过放在窗边的古铜烟盒“啪”地打开,请他自取。久宁看着男人的手,掌纹纷乱,指根处满是粗糙的茧。沉默寡言的执行导演递来打火机,久宁自己点上,吸了一口,说了一声谢谢,微皱的眉头落入男人眼中。
  
  男人手里握着一个袖珍烟缸,打开弹了弹烟灰,和执行导演说着拍摄进度。陆汀拍拍久宁的肩膀说:“抽烟对喜欢的人来说是种享受,模特的工作也是一样,会带给你意想不到的乐趣。”
  
  久宁点点头,任指间的香烟燃烧,说:“嗯,希望是这样。”
  
  “有什么问题就问LIN,他很有经验。”正在听执行导演说话的男人忽然插了一句。
  
  久宁点点头,觉得自己融不进这样的气氛中,便伸出手腕看了看表,歉意地说:“抱歉,很想和你们聊天,不过LIN就给了我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他举起手中的香烟看着男人,问:“可以吗?”
  
  男人伸出手,久宁把半支香烟按灭在男人手中的袖珍烟缸里,说了声谢谢。烟蒂处有淡淡粉色润唇膏的痕迹,男人的视线从烟蒂移到他离去的背影上。
  
  久宁并没有刻意打听,中午买了些饮料请LIN和几个女孩子喝,基本上就把JK所有的八卦打听出来了。这个叫武铮的男人今年四十四岁,前妻是著名的珠宝鉴定师,现在国外,有个儿子跟着前妻,现在也出国留学了BALA……
  ……
  
  “哈啊?四十四?……老头子了。”乌鸦一边收了客人用过的餐具一边说。久宁累得狗一样趴在桌子上。这一天的拍摄下来,肩酸腰疼,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晨安街各家店铺都亮起了灯,“美添”西点店门口的圣诞树特别显眼,一眼望去,店里灯光温馨,能感觉出透着热腾腾的香甜。
  
  乌鸦铺上新桌布,店员捧着做好的热饮塞给久宁暖手。久宁有气无力地点头说:“嗯,是老头子,而且是个很会折磨人,刚愎自用的老头子。”
  
  乌鸦坐在久宁对面,拍了他脑袋一下说:“你喜欢他?”
  
  “哎?”久宁懒洋洋用下巴支着脸问:“你感觉出来了?”
  
  乌鸦“哧”了一声说:“你一咳嗽,我就知道你窜什么鼻涕泡儿!不过年纪会不会太大了?会影响性生活吧?”
  
  久宁闭上眼睛趴着说:“我只是喜欢成熟强势的男人,又没说要和他上床,再说他孩子都那么大了,不喜欢男人的。”
  
  乌鸦自说自话:“不过年纪大点也好,不会一会儿蹦出父母来要求传宗接代继承家业,一会儿蹦出爹妈来要送到国外念书。”看着一动不动趴在那儿的久宁问:“玉阶堂那家伙出国有一年多了吧,没跟你联系过?当时追你追得猴急!”
  
  久宁歪过脑袋来看着窗外的圣诞树说:“嗯,给我发过EMAIL,我没回。电话我也没接……”
  
  “为什么?”
  
  “可能看不到未来吧,他父母一句话他就只能出国念书了。临走的时候连光斑都没能安排好,还是我找了人收养,小孩子一样……而且,我对他只是喜欢,说不定会移情别恋……我不希望他所尝到的第一次背叛是从我这里得到。”久宁喝了一口热饮说。
  
  “少屁话,什么只是喜欢,他进了安检那么久,人影儿都看不到了你还站在那里不走……哎,算了算了。”乌鸦摆摆手说:“甭管多喜欢,自己都做不了自己主的男人还是离远点儿好。”
  
  久宁坐起身,捧着杯子笑了笑说:“那个老头子说话和你一样,真直接。” 门开了,进来一对情侣,走到玻璃柜前挑选蛋糕。他放下杯子伸了个懒腰说:“这工作先做着吧,过段时间看看。”
  
  “为什么?做模特多带劲儿。”乌鸦扭过头去,观察客人先注意哪些产品,最后挑选的是什么。
  
  久宁仿佛自言自语:“想找一份可以做到老的工作,年纪越大经验越多,这样就算最后一个人,也能生活得有滋有味。”
  
  他声音很小,乌鸦却听清了,回过头来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说:“别哭丧个脸,你想一个人死哪儿那么容易,说不定热热闹闹一大堆人的时候,你在我面前就嗝儿屁了!有我陪着你,你怕个鸟儿!”
  
  久宁可怜兮兮地摸着脑袋,岔开话题问:“阿想那个事儿你问了吗?”
  
  乌鸦点头说:“一挂电话我就跟九斐说了,这家伙,给忘了,幸亏我下午又催了催他,你跟阿想说别着急。”他话音未落,手机短信响,打开一看,把手机往久宁面前一推,说:“那,查出来了,你跟阿想说吧。”久宁连忙拨通了甘想的手机。
  ……
  
  甘想大包小包拎着袋子从超市出来,寒风吹得人从前胸凉到后背。手机响了,他边上楼边费劲儿地掏出来。“喂,久宁……真的?查到了?快,发给我!谢谢,效率真他妈高……嗯,回头我去谢乌鸦……行,先不说了,我开门。”
  
  他站在401门口,准备掏钥匙。“喀”一声,门开了,田天默默地推开门转身进屋。
  
  把东西放进厨房,他走到客厅一看,男人膝上放着一件外套,正在缝口袋的里布。“哎,正好,我这件皮衣的里布有个地方也开了,今天中午吃饭,她们发现的,你给我缝缝。”甘想说着,脱下皮衣放在田天身旁,蹲在沙发前:“师兄,我给你做鸡煲饭吃好不好?”他伸手握男人的手,男人一躲,手里的针扎进指尖,眼看着一滴血凝了出来。
  
  甘想一倾身跪在男人膝前,抓住他的手指送进嘴中吸吮。冰凉的指尖愈发感觉出口腔的火热,舌尖吮吸的“啾啾”声让男人有些难堪,身体一颤却挣脱不开,只好别过头去。
  
  淡淡的血腥气散开,甘想感觉出男人身体的僵硬,不再逗他,起身拿过一旁的衣服披在男人肩头,说:“我去做饭。”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短信的声音。
  
  
  十六、心之所在
  
  甘想起身拿过一旁自己的衣服披在男人肩头说:“我去做饭。”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短信的声音。
  
  皮衣带着甘想的体温也带着屋外的寒气,男人把它从肩头扯下来,想扔在一旁,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在膝头,掏出衣袖仔细地翻看着里布。找到那处开缝的地方,男人低头引上针捻上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下手缝补。动作是笨拙的,努力隐藏的针脚略有些粗糙。
  
  破口不大终于缝补完了,男人看着浅棕色的皮衣呆了呆,慢慢将它整齐叠好,放在一旁。“啪”的一声轻响后,淡淡香烟的味道从身后传来,男人下意识地回头。
  
  甘想握着手机靠在厨房门边,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深吸了一口烟,白色的烟雾缭绕,笼着的脸色表情莫名。两个人的视线正对上,男人连忙低下头转过身,可后背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把身体缩了缩,企图借助沙发隐藏起自己的男人像是驮着一个隐形的壳。
  
  听到了脚步声走近,他慌忙中想要起身逃离,却被甘想从身后紧紧地拥住。横在胸前强壮的手臂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坚持,男人看着甘想的手,他指间的香烟在燃烧。时间仿佛静止,房间里安静得让人发慌,只有香烟的灰烬在增长。
  
  男人尝试动了动身体,却被抱得更紧,眼看着灰烬寸长,转眼掉落在地毯上,香烟烧到了烟蒂,快要烫到甘想的手,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心……”
  
  一瞬间,指间被撩灼,甘想右手一抖甩掉烟蒂,捧着男人的脸颊迫他转头,对着那淡色的唇吻了下去。男人错愕的同时,唇齿被侵入,年轻人带着烟草的气息铺天盖地围拢过来。舌尖灵活挑逗的同时,甘想的手掌滑向男人的腰身,揉捏着想要探进衣服内。
  ……
  
  “唔!”甘想闷哼一声,捂着嘴巴退了两步,松开手一看,掌心蹭满鲜血。对面的男人胸膛起伏,唇上同样殷红一片。甘想跳到客厅墙壁嵌的穿衣镜前,伸出舌头照了照,舌尖被男人咬破了。他冲男人伸出食指点了点,嘴里含糊着说:“算你狠!我、去、做、饭!”
  
  男人低下头,用手背默默擦着嘴唇,泪水在眼圈儿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他拼命忍着、忍着,终于没让它掉下来。
  
  厨房里飘出来香气,很是诱人。厨房里做饭的人正手忙脚乱,满目狼藉,撸起衣袖的手臂上被热油烫了两个泡。
  
  把饭菜摆好,却不见了田天,卧室门关着,甘想一推,从里面反锁了。他不慌不忙翻出早就配好的一大串钥匙来,把门打开,男人蜷缩在床上,听到声音拉过被子来盖住自己。
  
  坐在床边,甘想拍拍男人的屁股说:“哎,饭做好了,起来吃吧!”男人不吭声,裹着被子往床边拱了拱。“哎,起来吃两口嘛。”眼看着男人像小乌龟一样,甘想大声说:“好,软的你不吃,就别怪我来强的!”他把被子一掀,冲男人扑过去。
  
  “啊!……唔唔……”男人在床上狼狈逃窜。
  
  “怕不怕?”甘想嘴里说着,拦腰压住男人的后背,在他腋下咯吱着。男人扭动着身体,嘴里嗯嗯啊啊喘息不绝,甘想怪笑着把他翻了过来。男人蜷起腿抗拒,脸上的表情像是笑又像是哭,眼镜掉了,显出濡湿的眼眸。
  
  “别……别,呵呵,别……”男人很怕痒,忍不住求饶。甘想却不放过他,爪子猫一样挠着。暖黄的灯光温馨,床铺弄得乱成一团,两个人孩子般地玩闹。男人的泪水流出来,笑着哭了。甘想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男人紧抿住嘴唇,眼泪无声滑落,低垂的睫毛湿了,脸颊满是泪痕。
  
  把男人抱起来搂在怀里,他拍着男人的后背,用哄小孩子一样的口气说:“躺着流不出来吧?竖起来眼泪流的才快,你要是生我的气,吃饱了才有力气咬我。”
  
  他有些确定,男人止不住的泪水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胡闹流的。这样的苦涩,男人忍了多久?一年、两年?或许……更久。甘想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哽咽,放开他,摸摸他柔软的头发说:“哭完了,洗把脸吃饭。搞什么,和你玩一下就哭成这样,要不要给你做个壳藏起来。”他笑着起身,关门出去,给男人留下独处的空间,让泪水流完。
  
  甘想吃了半碗米饭后,田天从房间里出来了,眼皮儿和鼻头通红,一声不吭去洗了手,坐在饭桌前。甘想盛了大半碗米饭递过去,男人接过去,拿起筷子默默吃饭。
  
  “明天能去上班吗?”甘想挟了块鸡肉放在男人碗里。
  
  “嗯。”男人算是回答了。
  
  甘想大口拨着饭说:“不舒服就别勉强。再请假就需要病历和医生假条了,你要是想休息,我去给你弄。”男人摇摇头,细细嚼着,吃得很斯文。
  
  眼看着男人的态度没那么抗拒,甘想拿过回来路上买的当天报纸,装作随意翻看,说:“唉,不得不说,这报纸的广告也太多了,整版的房产就跟有多少有钱人似的,你看这些泌尿系统小广告,还有脆弱的前列腺。对了,师兄你说我买个网点房投资怎么样?这个不错,首付18万8,月供不到1800……师兄你干了这么多年报社,认识很多人吧,帮我找找关系,看能不能优惠点。隆兴集团你有熟人吗?”
  
  “啪”的一声,鸡块跌回到碗里,田天空举着筷子呆了呆,重新挟起碗里的鸡块,低声说:“没有。”
  
  “没有认识的?”甘想追问。
  
  “没……真得不认识,我一直坐办公室,和这些、这些公司没什么联系,没有熟人,你投、投资要谨慎。”男人结结巴巴说完,拨了一大口米饭把嘴堵住。
  
  这是自那天以来男人说过得最长的一句话,他如此的反常让甘想相信短信上的内容是属实的。很可惜,只能查出那辆白色的轿车是隆兴集团所有,因为是公家的车,无法查出属于哪一个人。不过甘想觉得想要深入并不难,用自己报社工作人员的身份去这个公司找到这辆车的司机,很快就会知道那天下午后座上的那个男人是谁。想到即将要揭开那个**男人的面纱,甘想捏着饭碗的手指用力,狠狠地把鸡脆骨咬断。
  ……
  
  又下了一场雪后,迎来了圣诞节前的平安夜。酒店、商场对这个外国节日带来的商机比中国农历年还要重视,优惠折扣纷纷推出,到处飘扬着“铃儿响叮当……”的音乐。
  
  女同事送来几个圣诞老人小挂件,几个男人的办公室里也透着些喜庆。甘想以前待过的公司,包括大学实习的地方圣诞节都会组织员工搞晚会,没想到报社这样的新闻单位反倒没有。还没等下班,几个同事就赶回来了,纷纷嚷着晚上约了家里人或女朋友。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潮水一样涌进来按指纹下班。田天穿上羽绒服拿着包,一看甘想坐在那儿底座一样纹丝不动。两个人一路回家,同住一个屋檐下,田天不能自己离开,等到同事差不多走光了,他走到甘想身边低声说:“今晚是平安夜你约了朋友吧,那我先回家了。”他刚转身,手腕被甘想抓住。
  
  “等一会儿,一起走。”甘想轻声说了句,走到门口,冲着走廊左右大声喊:“还有没打卡的吗?关~门~啦!”走廊里没了动静,他跑回来,从办公桌底下掏出一个纸袋递给田天。
  
  田天愣了愣,甘想眨眨眼睛,轻咳了一声说:“哦,送给师兄你的圣诞礼物。打开看看吧。”田天脸上惊讶的表情退却后,眼神有点儿困惑。甘想撇撇嘴说:“不白送给你,拿了,今晚就要陪我吃饭、看电影、打游戏!”他说着,打开纸袋,里面是包装精美的盒子。
  
  知道男人不会那么痛快地把礼物拆开,甘想干脆利索撕开精致包装,里面是一条经典米色格子图案的羊绒围巾,同一个牌子的男士帽子。带着护耳的帽子是深褐色的,有一层毛绒里布,摸上去柔软舒适。
  
  把男人脑袋上黑色的毛线帽子摘了,脖子上的围巾也扯了,甘想把帽子替男人戴上,拢了拢他额前略长的头发,又把围巾给男人围上。男人的脸红了红,软心肠发作,小声说:“我不能要,我、我也没给你买什么东西。”
  
  “少啰嗦,快走,要不然吃饭的地方都找不到,今晚人肯定多。”甘想推着男人出门。
  ……
  
  满街的情侣套餐饭店对男人无疑是个刺激,再说两个男人去吃情侣套餐也确实怪异,甘想老老实实找了家风味菜馆。一顿饭吃下来难得的气氛融洽。
  
  一出菜馆的门街上熙熙攘攘,虽然呵气如冰却挡不住街上行人的热情,年轻男女双双对对,女孩儿手里的鲜花和幸福的脸庞一样漂亮。两个人拐个弯儿到了步行街,远望去人头攒动,不知哪个商场门前传来了音乐声。(藏 • 隐 禁_轉)
  
  甘想拉着男人挤过去,原来商场门前搭着舞台在搞活动,口若悬河的主持人正在游说年轻人上台为恋人献歌,只要唱歌就可以参加抽奖,奖品从电视机到微波炉到洗衣粉……一一摆在一旁。
  
  两个人站在人群中看着先后有两个男孩子冲上去,居然还都唱得不错,底下掌声一片,结果一个抽到微波炉抱着,另一个拿着盒牙膏下来,善意的笑声响起。
  
  甘想用手肘碰了碰男人问:“咱们家牙膏是不是没了?”
  
  男人一愣,反应过来忙拉住他的手臂:“别别,还有……还……”话还没说完,甘想已经分开人群,一跃而上。
  
  主持人洋洋洒洒把赞助商感谢了一遍之后,麦克递到甘想嘴巴前,说:“这位英俊的小伙子,请你大声告诉现场的观众,你要为谁献歌一首呢?”
  
  甘想潇洒地挥挥手,目光找到黑鸦鸦人群中,缩得鹌鹑一样的男人说:“我为大家演唱一首‘星之所在’,这首歌送给我的同居密友‘小天天’。”
  
  口哨声、掌声响成一片,围观的人纷纷寻找他说的“小甜甜”是哪一个女孩子。没有这首歌的伴奏带,甘想握着麦克清唱起来:
  
  你的身影再次出现周围,原来不是一种巧合,
  是爱情逐渐渗透,我却嬉笑无知觉。
  你的微笑你的眼泪,年轻的我已经错过了太多。
  只你孤军奋斗,漂泊站在彩虹下也看不到颜色。
  是否我能陪你一起,让你背离孤单让你靠歇。
  ……
  
  他的歌声很有穿透力,连过往的行人都止住脚步,围拢过来。人越聚越多,都不由自主拍手和着旋律,为台上独唱的年轻人伴奏。动人的歌声诉说着爱情,笼在每个人的心头。田天慢慢抬起头,看着场上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嘴角微微扬起,跟着他的歌轻声哼着并不熟悉的旋律。
  
  “嘟……嘟嘟……”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提示收到短信。田天掏出手机,看着熟悉的号码,脸上倏的没了血色。按下阅读键,柔软温暖的围巾和帽子也抵挡不住身上一阵阵的寒冷。
  
  霓虹闪烁,人群中,一个单薄的身影慢慢地退了出去,孤独地面对着被喧嚣热闹的人群围住的舞台,良久,转身狂奔而去。
  
  一曲唱毕,掌声雷动,口哨声此起彼伏,甘想微笑着看向人群,面对的地方是情侣开心的笑容,不见了男人羞窘的脸庞。他猛地冲下舞台,人群慌忙分开。别人的歌声响起。甘想站在步行街上,面对匆匆而过的陌生人,心中莫名的不安,放声大喊:“田天!田天……”
  
  

  十七、追与追逐
  
  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甘想放声大喊“田天!田天!……”
  
  用尽全身力气从喉间嘶喊出的声音埋没在节日的欢乐里,没有人注意到繁华步行街上这个无措茫然的年轻人。
  
  他大踏步往菜馆门口的停车场走去,急行间撞到了一个女孩儿。女孩儿手里的花束一扬,深红色的玫瑰花瓣随风飘落,让甘想想起那夜雪地上逶迤的血迹。他来不及道歉,甩开大步奔跑。
  
  笃信软心肠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丢弃在寒冷的平安夜里,甘想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男人出于好脾气去给自己买见鬼的圣诞礼物。直到他跑到吃饭的菜馆门前停车场,那勉强劝慰自己的希望破灭了。
  
  田天停车的地方是空的,他的黑色轿车不见了。拨通了他的手机,响了,却无人接。“田天接电话……”甘想嘴里喃喃说着,焦躁不安地在菜馆门前走来走去。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手机播放着儿歌“种太阳”,屏幕上“阿想”两个字不停闪烁。
  
  把住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青筋浮在白皙的手背上。后视镜映出男人隐忍的脸庞,腮边紧紧咬合,嘴唇抿成一条线,所有的痛苦都收敛在眼眸深处。
  
  强自坚持的男人精神紧绷到恍惚,忽然意识到前方变了红灯,慌忙一脚踩死刹车,车头已经冲到了人行道上。惯性让身体俯在了方向盘上,喇叭被压住,发出刺耳的声音,男人却没有起身。
  
  “种太阳”的音乐断了,又重新响起,反复不停,打电话的人执著得近乎执拗。男人俯在方向盘上的身体微微颤抖,良久,终于伸出手按了拒绝接听键……
  
  电话被挂断,甘想缓缓放下手机,不死心地发了条短信:田天你给我回来不准去给我回来
  
  手指不知道因为寒冷还是其它,哆嗦得厉害,连连按错几个字。
  
  过了几分钟,手机没有任何回应。甘想猛然抬脚踢向一旁的车,车报警的声音响起,引得路人侧目。他抱着脑袋蹲在乱响的车前,手指扯住头发,狠狠拍着自己的脑袋。
  
  这些天趁上班的空隙去隆兴集团查那辆车,没想到隆兴集团有很多下属公司,那辆白色的车不归总公司调配,查起来远没有想象当中那么容易。甘想几乎每天都去,总公司每次都说会尽快回复。这还是碍着他报社工作人员的身份,如果没这层,估计人家连搭理都不会搭理。甘想懊恼着,如果自己再积极一点……
  
  “喂,干什么呢!”
  
  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甘想抬头,原来是一个严肃的警察大叔站在身边,路旁停着巡逻的警车。甘想忽的脑中灵光一闪,猛地起身抓住警察的手:“同志,我的车被偷了,就在刚才,我亲眼看见有人把我的车开跑啦!”
  
  “哦?你叫什么名字?身份证、驾证、行车证拿出来,车号多少?说详细点,什么颜色什么型号的车?往哪个方向开走了,偷车的人看清楚什么样了吗?”警察一付见惯了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本子来问道。
  
  “我叫田天,驾证、行车证什么的都在车上,车是黑色……”甘想把田天的车型和车号报了,指着面前的路口说:“警察同志,现在追一准儿能追上!”
  
  警察大叔看了他一眼,严肃地说:“先核实下情况。”甘想有些焦急,紧跟在警察屁股后面,听着警察用对讲机叽里呱啦地说着。不多时,警察走过来说:“已经联络了交控中心,全市范围监控,如果发现被盗车辆,我们会及时采取行动。”甘想在警察看不见的地方偷偷伸了伸舌头,只要能找到田天就行,其它的管不了那么多了。
  
  田天走进商场女装店,导购热情地迎上前。翻看着衣架上的女士时装,很难找到和遗失盒子里那套一模一样的。田天面无表情伸手指了指,对导购说:“麻烦你,我要这件红色的大衣和那件黑色的连衣裙。”导购刚要问尺码,他垂下眼帘说:“尺码照我的身材选就行,麻烦你帮我直接包起来。请问有……有那种网状的黑色丝袜吗?”他脸色因难堪显出些苍白,硬撑着又凭记忆买了一双类似的女式鞋子。
  
  难得看到买衣服这么痛快的客人,又斯文有礼,平安夜还要上班的导购女孩儿很是羡慕这个男人的女朋友。
  
  田天站在收银台前,眼神略有些呆滞,默默摘掉脑袋上的帽子和脖子上的围巾,仔细地把它们一一叠好。男人的眼眸濡湿,手指轻轻摩挲着意想不到的圣诞礼物,它们柔软舒适,还带着身体的温度。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把它们分别塞进羽绒服的口袋里,藏起来。
  
  导购小姐拎着几个手提袋走过来,田天刷了卡,签了字,想要对漂亮的女孩儿报以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嘴角扯了扯,低头走向门口。
  
  商场地下停车场灯光略有些昏暗,田天脱下身上的衣服,拿出新买的女装换上,黑色鱼网丝袜裹住修长白皙的腿。暖风开到最大,声音有些轰隆隆,车里的男人从手指到脚尖都是冰冷的。
  
  车上放着几顶假发和化妆包,对着后视镜带上齐耳的短发,把发梢一一拢进去。黑色的睫毛膏让长长的睫毛更加立体,旋出的唇膏和身上大衣的颜色相同。慢慢涂抹着上唇,猩红色的上唇和淡得几乎没有血色的下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镜子里衣着鲜艳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眸里没了生气。
  
  黑色的车顺着出口标示慢慢开出去,一出地下停车场的栏杆,刺眼的灯光突然射过来,田天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扩音器喊话的声音传来:“3189把车停下,打开车门,两手放在脑后!”
  
  田天慌了,茫然地把车打开,一片刺眼的光线中隐约看到警察冲了过来。田天被揪出车外,双臂被反剪到背后几乎拧断,整个人被按在车前盖上趴着,无法动弹。他听到身后的警察说:“3189找到,金莎百货地下停车场出口,嫌疑犯已经抓获。”……
  
  警车一路根据交控中心调动的录像跟踪田天的车,已经离金莎百货很近了。甘想坐在警车后座上盯着前方东张西望,一听对讲机里传来的消息,立刻跳了起来,一头撞在了车顶上,疼得咧嘴也顾不上。
  
  停车场出口很快就围满了行人,警察用外套把田天的脑袋蒙起来,分开人群准备押上车。
  
  车刚停下,甘想立刻开门跳下去,一眼认出了田天,冲上去脱下自己的外套围在他身上,对一旁的警察说:“对不起,对不起,一场误会,他不是偷车的,是我朋友。”
  
  被他报案的警察大叔鼻子都气歪了,走过来说:“就算是误会,也得跟我们回去说清楚!”他指挥说:“把他俩一车拉一个,先回去再说,还有,要是有媒体来问,一概说不知道。”
  
  警车鸣着警笛一前一后开走,甘想贴在后玻璃上看着身后车里的田天,他蒙着脑袋依然低垂着头。
  ……
  
  “行啊,怕我们晚饭吃多了是吧!怎么回事儿,说吧!”警察大叔把夹子往桌子上一扔,脱下警用棉衣忍着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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