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屋里的日光灯亮著,窗户玻璃上清楚映著屋里的情景。
景文抬起头向窗外看,窗户上分明的映出了一个文秀标致的少年,脸色苍白,黑发凌乱,眼神是若有所思的茫远,然後定在一点上,半晌没有移动。
"这一题也可以换一个思路来解......"讲台上的人明显也精神不济,已经快九点半了,补习班就快下课了。
"大家也都明白,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们就要中考了。虽然中考不比高考那麽残酷,但是能否被一所好的高中录取,也是你们将来三年的学习生涯的关键。大家今天会坐在这里学习,在别人都已经休息玩乐的时候,你们还在用功。是为了什麽,不必我再重复。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能松劲。好......"
时间掐的真准,"下课"两个字恰好与铃声同时响起。
老师挟著书本走了,补习教室里大家松一口起,参差不齐的起身,整理,有的还在做笔记。
景文脸色更苍白了,简直没有半点血色。但是不独他这样,整个补习教室里坐的都是这样惨绿的少年,还有一脸菜色带著深度近视眼镜的少女。
花季?
被书本考卷试题补习淹没的花季,如此惨淡。
不知道若干年後想起来今天来,会是什麽心情。
景文手动了一下,回过神来,慢慢的收拾东西。
他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上,这一排只有他一个人。
补习班里的人互相并不相识,有时候坐同桌的两个人互相也没有说过话。这里的气氛太压抑,教人根本说不出什麽轻松的,课外的话题来。
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杂工开始挨间教室的查看,熄灯,锁门。
景文背著书包走出补习教室。这是在一间大厦的21楼上的补习班,走廊外面有四部电梯。景文走到第一部电梯前面,发现这部刚下去。
他走过第二部电梯,停了一下,最後按了第三部电梯的钮。
回过头看的时候,教室的灯都关闭了,走廊里也只剩了尽头的一盏灯,四周昏黑一片,什麽东西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第二部电梯的门口空空的,景文的目光向下,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拖在地下。
那影子是披著头发穿著校服裙子的模样,看这影子的位置,应该有个女中学生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影子才被灯光拖到这里来。
但是走廊拐角处什麽也没有,没有人。
景文看著那道影子慢慢移动,无声的,渐渐的,越来越近。然後似乎那看不见的人走到了走廊的灯光无法照到的地方,影子也消失了。
空调明明已经关上了,但是身边却觉得冷森森的,好象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股阴风。
电梯来了,景文脚步动了一下。
第二部电梯也同时到了,两部电梯的门同时敞开。
景文分明看到了第二部电梯里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刚才那道影子又出现了,从电梯口向後面的地面上拖出来,似乎那人正站在第二道电梯的门口。
接著那人影动了,一步,两步,走进了第二部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关上,景文回过头来,按住自己面前这部要合拢的电梯,跨了进去。
小小的红色数字不停变化,21F,20F,19F......
......3F,2F,1F。
景文按了开门键,电梯门迟迟没有打开。
然後,忽然电梯的红字又开始跳动。
......-1。
景文并没有感觉到电梯下降,但是数字明明变化了。
数字不再变化,就停在-1F上。
电梯门缓缓的开了。
景文眨了一下眼。
眼前是这座大厦的大厅,一楼大厅。
景文缓缓的闭了一下眼又睁开,走了出去。
是的,的确是1层。
他回过头来看电梯,层数却显示著-1F。
别人遇到这种事,大概会说电梯显示有问题了,要报修才行。
但是景文只是把书包带握的更紧了一些,大步走了出去。
暮春的热风吹在脸上,景文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街上霓虹闪耀,路灯明亮,车辆川流不息,来回如梭。
景文松了一口气,走向不远处的公车站。
一辆自行车歪歪斜斜迎面的骑过来,车把已经严重的扭曲变形。骑车的人血流满面,一身上下都被红色浸透了,仿佛一个血人。景文垂下眼帘,视若无睹的走过。
前方不远处路灯下面的阴影里,有个穿著黑色超短裙的人影,在那阴影里轻轻招手。波浪长发遮住了脸孔,景文却看到她那两条**的腿上全是乌青和黑迹,一只脚上有一只红色高跟凉鞋,一只却......一只脚却不见了。
景文目不斜视,1路车开来,他跳上车,刷过月票,老老实实的找个位子坐下。
每一夜,每一晚,都一样。
景文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可以,看到一些人。
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不应该出现的,那些已经死去的人。
故去的爷爷说,这是一双鬼眼。
2
又是一个空虚漫长的白天过去,景文把书包放在台子上,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两把水。
抬起头来,宽宽的洗手镜里映出来他的脸。
额前的头发沾了水,颜色显得更黑,隐隐约约的有点发绿。
景文关上水笼头,伸手去书包里掏出手帕来,把脸上的水草草的拭去。
太阳已经沈了下去,校园里一片朦昧的暮色。
迎考班放学本来也晚,再去上了补习班,回到家里还要做超过三个小时的题目,闹锺定的是早上五点,那会儿要起来背单词,因为所有人都说清晨凉爽空气有益於记忆。
这样算下来,一天只睡五六个锺头。
虽然阿姨天天熬汤炖水的,景文还是一天天的消瘦苍白。而且自从开始上补习班之後,他的身体更差了。
以前的晚上他都会避免出门。虽然不怕,而且也知道大部分的亡魂并没有伤害人的能力,现在上补习班之後,每天都晚归,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可是,抬眼低眼都可以看到让人不舒服的情景,这事情或许直到八十岁也不会让人真的麻木不仁吧?
现在的景文,才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少年人敏感,多疑,心志远没有成年人坚定,看待一切事情也没有成年人那麽冷漠迟钝。
景文揉揉眼,得去买点东西当晚餐,来不及回家了,只能直接去补习班。
学校门口有小商店,可以买到面包饮料什麽的,果腹没有问题。
从他站的车棚附近走到学校门口要经过一片小树林。学校年数久了,是在一所教堂的旧址上改建的,这里的几棵大树怕都有一百年的历史了。
暮春的时候,树上的叶子已经长的很茂密,走过树下的时候感觉更加阴暗。
景文听到哗啦啦的树叶响,还有飒飒的,说不清楚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左前方的一棵树伸出弯弯的横枝,粗壮的树枝上挂著一个飘荡的影子。
听说过以前在动乱里,有个女老师被迫的走投无路,在这里上吊了。
看来,传说也不尽是编造的。
"同学?还没走吗?"校工拿著一把大扫帚站在路前面。
景文加快了脚步:"嗯,刚才去复印东西,耽误了一会儿。"
老校工说:"快回家吧,天都黑啦。"
景文嗯了一声,低头从校工身边走过。
爷爷也常说,快回家吧,天黑啦。景文听话,天黑了,就不要睁眼了,乖乖的,一夜睡到天亮,景文乖,景文最听话,景文是爷爷的好孙孙......
爷爷的牙掉的早,说话漏风,但是景文却觉得特别安心。
和别人不能说的话,都可以对爷爷说。
槐树下穿白衣服的女人,小浮桥边只露个头的光头小孩子......
爷爷会说,唉,做人可怜,做鬼也可怜。那是不甘心做鬼的人,其实他们也不坏,只是他们没认清自己的本份。做人就要老实做人,做鬼了就要守做鬼的规矩。人鬼不同行啊......
可是爷爷过世了。
景文在老屋里子守了许多天,他从小就害怕自己的与众不同,只有爷爷一个人懂得他,安慰他。父母和他很少交流,也根本不了解。
景文从没有哪个时候象那时一样盼望看到鬼魂,他在夜里睁大眼不睡,他想再见爷爷。
他想念爷爷,他舍不得爷爷。
爷爷也应该舍不得他吧?爷爷会回来看他的......
可是景文失望了。
他没见过爷爷,一次也没有见过。
最後是父母把他接回了城里。
景文从此再没有去过乡下。
但是,哪里都是一样的,有枯有荣,有生有死。
所有,景文永远可以看到......
那些让他永远无法轻松的笑出来的死去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甘愿。出於各种各样的理由,不甘愿离开,在阳世间游荡。
景文咬著半个面包,踏进了补习班。
他只走了一步就停住了,後面的人没想到他忽然停在门口挡路,差点撞到他,不满的说:"喂,别挡著呼。"
景文往旁边移了一步让那人过去。
他常坐的位置旁边,那个总是空著的位子,竟然早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个女孩子头发披著,戴著一副近视眼镜,穿著件海蓝水手领的学生裙。
景文的面包咬在嘴里,手里还端著半杯饮料。
补习班的人渐渐都来了,景文没办法只站在门口。
他慢慢的朝里走,一步,一步,接近他的位置。
那个女孩子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抿抿嘴,没有说话。她皮肤雪白,眼睛下面有一颗小小的泪痣,面容姣好,透著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景文僵硬的坐下来,把书掏出来放好。
前排的人和景文也算说过话,虽然景文记不住他叫什麽名字。
那人转过头来向他招手,景文慢慢把头凑过去:"哎,你旁边什麽时候来的这个女生?长的真不错哎。"
景文低声说:"我......不知道。"
那人有些悻悻的,但是也没好再说什麽,又把头转过去。
铃声一响,老师走了进来。
景文强迫自己把精神集中到课本上,可是没有办法,怎麽都集不了。
这是怎麽回事?
他不会看错的,虽然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与活人无异,可是景文哪怕只用鼻子闻也可确定她身上一丝活人气儿也没有!
她分明就是个死人!
可是,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亡魂,那前排的男生怎麽也可以看到她?
难道那男生也有一双阴阳眼不成?
不,不是的。
讲课的时候老师的目光也飘来几次,落在那女生身上,然後又移开。
老师也可以看到!
景文几乎以为自己的天赋终於失灵了!他已经无法分辨活人和亡魂了!
还是他的学习压力太大,终於把自己的精神压垮了?
景文握著笔发呆,笔记本上干干净净,半天没写一个字。
"现在请大家看例题......"屋里响起一片翻书的沙沙声。
景文忽然想到了爷爷以前说过的一句话。
趁著所有人都低头看书时,景文转头看向窗户。
外面黑,屋里亮,玻璃就是天然的,再好用不过的镜子。
最後一排,只坐著景文一个人。
那个女生坐的位子上,是空的。
那桌上有书,书页在自己翻动,一枝笔竖著在纸上划动......没有人,什麽都在,只是,少了一个人。
景文回过头来,那个女生似乎察觉了他的注视,朝他看了一眼,露出和普通女生无异的,略带矜持的鄙夷和一看就知道是端著架子的不屑一顾。
爷爷说,有的鬼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会继续做生前在做的事......
这是一个迎考的,压力很大的女学生鬼吗?
景文吁了一口气,终於可以集中注意力,听补习老师都到底在讲什麽。
第一节课打铃休息,前排那个男生果然磨磨矶矶的转过来找那个女生搭讪,先是说借圆规,又问那个女生是哪个学校的,校服很好看。接著就借看笔记,其实只是为了看笔记封皮写的名字......
景文只觉得诡异加荒唐。
这个鬼女生有本事让旁人也看到她,那其生前的执念必定强到无以复加,说不定是只含冤的厉鬼。
教室里本来有嗡嗡的说话声,却不知道为什麽忽然一静。
有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一副吊尔啷当的模样,反带著一顶棒球帽,书包歪歪的搭在肩膀上,眼神凌厉在屋里扫了一遍。
这人一双眉毛浓黑凌厉,显得非常凶狠霸道。眼睛倒是长的很好,亮亮的,五官也极漂亮。总体上看来,是非常个性化的美少年。
所有人静了一下,又开始自行其事。
又来个新生而已,没什麽值得大惊小怪。
那个男生发现了空位,大踏步穿过走道,走到了景文的左手边......
书包重重砸在桌上,那男生踢了一脚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右手边的鬼女生皱著眉头看过来,那目光移过来......就好象难收回去。
景文暂时抛开了沈重......
真是......
原来不光那些阳光下的女生会花痴,黑夜里的女鬼......也一样不例外。
3
景文其实一点也不笨,他只是......常常无法集中注意力。
神经太敏感,象一竿高架天线,一点风吹草动在他这里都会被放大,细化,复杂化。
这一晚上的笔记根本就等於是空白,寥寥的几行是抄的例题,连解法和推论过程也没有写上。
一边是坏脾气的插班生,总是把笔帽按的啪啪响,还时不时的烦燥的踢动椅子。一边是鬼气森森的美少女,眼神总往这边飘,如果那个新来的男生不是这麽明显的表现出坏脾气的话,景文真的很想提出来和他换个位子。
别人或许没有感觉,但是景文不一样。被那个女鬼的眼神瞄到的地方都觉得阴凉阴凉的,仿佛存在著重量和刺穿皮肤的力量,让景文一晚上手脚都冰冰凉凉的热不起来,脖子後面爬满鸡皮疙瘩。
"好,今天就到这里。"老师把书本合上:"明天测验,请大家准备一下。"
景文松了口气,不象平时那样不紧不慢的收拾,他的动作很快,把所有东西拢起来一古脑塞进书包里,来不及拉上拉链就往外走。
他这样赶,别人也一样赶,到了走廓里头,还是被前面的人堵住去路。遥遥的看到电梯门关上了,景文在心里说一声倒霉。
後面那熟悉的阴寒感觉又接近了,景文不著痕迹的向旁边挪,把路让出来。
那女鬼背著书包,安静的站在他旁边。景文低头注视自己的脚尖,目不斜视。
第二部电梯的门开了,其他人一窝蜂似的挤了进去,包括那个女鬼在内。景文迟疑了一下,嘴唇动了一下,却什麽也没有说。
不要紧的吧?
虽然这部电梯总让他感觉不舒服,更何况那个女鬼也坐进了这部电梯里......
但是电梯里人这麽多,应该没关系的......
就算他告诉别人说,这部电梯不太对劲,大家还是等下一部吧,会有人相信吗?
就在他这麽迟疑的功夫里,电梯门已经关闭,上方的红字跳跃著,那电梯缓缓的向下去。
头顶的灯管闪了几下,忽然灭了。
景文一惊,抬头向上看。
紧急出口的小小绿光亮起来,照得身周模糊一片。
"X的,什麽破地方!"一声咒骂声在身後响起来。
景文回头就看到那个今天新来的坏脾气男生,他个子比景文高出半个头,穿著一双厚底球鞋,肩膀宽宽的,大步走过来,啪啪的把四部电梯向下的按钮都按过来,但是四部都才刚下去不久,他眉头皱成一个疙瘩:"靠!"
景文的家教很严,从小就没有说过一句粗话脏话,对这种脾气坏到家的学生也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但是现在这个人站在身边,不知道为什麽就忽然觉得心里踏实多了,那个男生转头看他,两个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哎,今晚上都讲什麽了?"
景文愣了一下:"我......"
"我看你听的挺认真啊,一直盯著黑板看。"
可是......景文有些心虚。
他实在是不太记得,虽然盯著黑板,但是注意力完全集中不了。
"叮"一声响,电梯到了。
那个男生大步的走了进去,景文愣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电梯门无声的合拢。
两个人,密闭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景文不敢盯著他看,於是老老实实的低下头看著自己的脚尖。
"喂,你哪个学校的?"
景文愣了一下,那个男生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你哪个学校的?"
景文低声说:"我是四中的,"想了一想也问他:"你呢?"
"三中!"
"哦。"景文点了一下头。市里前几所学校都各有特色。三中的体育尖子生特别多。这个男生......一看就给人一种充满力量和弹跳力的感觉。
"贺瑞博。"
景文愣了一下,那个男生的眉头又不耐烦的皱起来了,景文恍然,有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叫张,张景文。"
这个名字和他的人......看起来不怎麽搭配。
"我认识你。"他忽然说。
景文愕然:"啊?"
"在少年宫,你是学画的吧?"他斜著眼看他:"你们在喷泉那儿写生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边打篮球。"
"是......是吗?"景文完全没印象。
"你被一个拍飞的球砸中了脸,鼻子留了好多血。"
"啊!"
景文忽然想了起来,是了!去年暑假的时候他最後去了几天少年宫,结果运气那麽不好,他们写生的时候,有个蓝球忽然从铁栏杆顶上飞过来,他听到风声回头去看,结果%¥#@!!被砸个正著!
"还是我扶你去医务室的。"
"啊,是吗......"景文拼命回想,似乎是一个高个子男生扶他去的,但是那会儿他涕泪齐下,血流满面,
耳朵里嗡嗡直响,眼睛根本睁不开,实在对那个人没有什麽印象了。
"你没什麽事吧?"
"啊?"
"那次,嗯,没留什麽後遗症吧?"
景文觉得好笑,只是被篮球砸一下,会有什麽事儿呢:"没什麽,休息一天就好了。"
"嗯......"
"难道那个球是你扔的吗?"景文半开玩笑的说。
"嗯,是我扔的。"贺瑞博一口就承认了。
"啊,"景文还真没想到他这麽说,有点反应不过来:"是吗......"
"下一周再上课的时候,我还去问美术班的老师你身体怎麽样了,但是那人说你没有再去上课。"
"呃......"景文迟疑了一下说:"因为初三了,所以家里不让再去学。"
"哦,了解。"
"其实真没什麽。"
贺瑞博没再说什麽,书包懒散的搭著,手指屈起来,弹的电梯上面贴了有机玻璃的墙壁啪啪响。
一楼很快到了,景文抬头看看贺瑞博,有礼貌的微笑。
然後,就等电梯门开,他们就各走各路了。
这次有人在一块儿,倒不觉得在电梯里的时间特别难熬。
红字就在1F上停著,静止不动。
但是电梯门又迟迟没有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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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瑞博拍了两下电梯:"怎麽回事儿?"
电梯里的红字忽然又动了,向下的箭头亮起,电梯又动了起来。
贺瑞博看著这部莫名其妙的电梯,说了一句:"什麽玩意啊?"
景文抓紧了书包带,嘴巴抿成了条线,一句话也不说。
叮的一声响,电梯门开了。
这一层的电梯门或许很少打开,已经许久没有保养过,门开的很慢,而且有札札的机器轴齿的摩擦声,让人觉得牙酸,又觉得心悸。
外面一团漆黑。毫不夸张,真是一团漆黑,一点光源也没有。电梯门完全开了之後,就有股风吹进来,特别的冷。
"外面什麽地方?"贺瑞博站在电梯门口向外看著外面的一团漆黑。
"以前好象是个地下购物中心。"景文的声音很低,象是怕吵著什麽人似人:"著了场火,後来改成了停车场,但是据说有什麽安全隐患,建了一半就扔著没再建了。"
"你知道的倒挺多。"贺瑞博抬腿要往外走。
"喂,你别去。"景文喊住他:"那麽黑,而且我听说这里的出口都是堵住的,你从这里出不去。我们再回一楼去吧。"
"去找安全楼梯啊,总会有楼梯到一楼的。"
"但是......"
贺瑞博伸手指指电梯的控制面板:"这电梯已经停了,你要怎麽上去?"
景文一看果然是这样。刚才还亮著红灯和箭头已经全暗了,只有头上的应急顶灯还亮著,他使劲儿按了几下没有反应,顺手拿起紧急呼叫电话:"我叫警卫吧。"
"不一定能叫著。再说,我们又不是被困在电梯里面,这个问题警卫恐怕也不会管,说不定只会说让我们从楼梯上去呢。"贺瑞博不以为然的说:"再说电话还不知道通不通呢。现在大厦里除了我们那补习班,其他别的地方估计早关门了,说不定是值班的人看电梯到了底所以干脆把电源关了。这样话你拨应急电话也没有用。你不是说这里以前当过购物中心吗?那应该有往一楼地面去的楼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