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医院的心血管科的首席医师面瘫受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然后他这么些天又寸步不离地伺候着VIP病房的病人,一时间医院里头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八卦之魂就燃了起来,成天的找机会要去看看里头的病人。
同事甲本来也在围观群众的行列中,可当他看到贵宾病房里头的人竟然是那天的黑社会后,又看到面瘫受在他身边忙来忙去两人在一起十分和谐的样子,呆呆地在那愣了一会儿,然后便回头将那些群众都撵走了。同事甲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窥视到了某个事实,然而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事实还是别让别人知道的好。
黑道老大住院期间,道上的事情自然也不能耽误。于是时不时的,就有帮中手下来向他汇报或者请示事情,屋子里黑压压的站了一群黑社会。
黑道老大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坐在病床上那副指点江山的样子也是嚣张得不得了。这种时候他也没让面瘫受回避,可他渐渐的便觉面瘫受虽然嘴里不说,可似乎还是不大喜欢这样的场面。
每到这个时候面瘫受便退到一边坐着,面无表情地失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那副样子看上去特无助特忧伤,黑道老大不知怎么看着面瘫受这幅样子就觉得心里头不好受,特别不安。后来就不让那群小弟来了,有什么事一律电话解决。
黑道老大在医院住了两个月,他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反倒整个人胖了一圈,滋润的不像话一点不想捡回条命的人。反倒是面瘫受,这两个月寸步不离地伺候着黑道老大,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止,出院这天黑道老大看着面瘫受在那忙着收拾东西,人瘦的衣服都撑不起来了,心里头这个心疼啊,直想着回去之后怎么才能把人给喂胖了。
等面瘫受把行李收拾好了,黑道老大接过来,然后一把将人搂在怀里说,走吧,终于可以回家了!
谁料面瘫受却不着痕迹地挣开了他,然后把另一包东西也递给他,说你还有一些东西放在我家,我都整理好了你什么时候让马仔过来取一下吧。
黑道老大愣了,问他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面瘫受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万年面瘫脸,抬头瞅着他说不明白?意思是你以后不用来了,那个游戏我不玩儿了。
黑道老大就看着面瘫受淡漠的表情,只觉得一下子从天堂掉到了地狱里头,身子一下子就凉了。他没想到面瘫受还惦记着之前游戏的说法,他没想到面瘫受竟然还是一直没把他当真过。
黑道老大说你这两个月对我这么好,敢情是给死刑犯吃最后那顿牢饭呢?
面瘫受没有辩驳。
黑道老大就看着他,慢慢的眼圈就有点红了,让面瘫受看得心里头一阵慌乱,可面上还是雷打不动的表情。黑道老大就看着他直摇头,哑着声音说这他-妈又不是杀猪,等喂肥了就直接杀了,面瘫受,不带你这样的,你让谁能受得了?
面瘫受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了,不带一点留恋。
那次动乱中,黑道老大受了重伤,身边跟班的马仔自然也不是毫发无伤。
事实上虽然马仔名义上是黑道老大的小跟班,可正经也是曾经从特种部队退下来的人,那天马仔反应迅速,在枪响之前便凭着对危险本能的直觉飞身挡在了他家老大身前。
黑道老大当然也不是盖的,关键时刻也不含糊,愣是在电光火石千钧一发的那么一瞬间将挡过来的马仔向身旁一带,子弹就这么穿透了马仔的肩胛骨卡在了黑道老大的心脏旁边。可也多亏黑道老大那么一下,不然马仔这条小命就彻底交待出去了。
马仔那天将黑道老大送到医院后便一直在外头等着,一直撑到黑道老大从ICU转移到普通病房才放松下来昏了过去。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马仔也在病床上躺了数天。可到底身子骨不错,等到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边看他老大和面瘫医生甜甜蜜蜜的样子也放下了心,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院了。
出院那天,马仔没让那些小弟过来接,自己拎着行李往外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又默默地揣了回去,一个人往外头走。这个从生死关头捡条命回来的男人此时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看起来孤零零的说不出的落寞。
等到马仔拎了一堆东西站在小男宠门外的时候,想到自己出事的这些天小男宠一次没有联系过他,然后回想两人的交往,好像每一次都是自己送上门儿的。心里头说一点儿也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还是马上振作了起来,敲了门。
小男宠过来开门,整个人看上去蔫儿蔫儿的,直到看清来人时眼睛才一亮,整个人挂在了马仔。
马仔笑着把人接住,此刻他佳人在抱心里头这个乐啊之前那些怨念此刻全都没了。结果下一刻便听小男宠把手往厨房一指,说快去做饭我都要饿疯了!
马仔听着好像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凉水,整个人都凉了下去。他愣愣地看着怀中的人,小男宠兴许真给饿疯了,一个劲儿地催他。
于是他点了点头,将人放下然后拎着东西进了厨房,还是如常的样子,但就是给人感觉整个人的色调都仿佛变得灰暗了起来,好像身上的光彩都被无情的抹了去,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很难过”的气场。
当然小男宠是全然没有察觉的,蹲在厨房里头翻马仔带来的吃的。然后边吃边说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忙的,编辑一个劲儿地催,老子他-妈的愣是一个星期给他挤出两本书来,他奶奶的简直给扒了层皮!
说完抬头巴巴地往马仔那边看了一眼,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儿就仿佛一只等待主人安慰的大狗。马仔一看他这眼神儿心就软了,走过来摸了摸大狗的狗毛,温柔地说过来吃饭吧。
食色,性也。
马仔不知怎的看着吃饱喝足然后开始一脸饥渴地朝他爬过来的人,忽然就想到了这句话。
说穿了,都是**。
马仔闭上了眼,任由那人摆布。
一番云雨之后,两个人都是疲惫地躺在床上。马仔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于是问小男宠,这些天他都吃什么的?
小男宠就说,叫外卖啊。
马仔怔了一下然后了然,本来就是,没了自己还指望他会饿死不成?就算是刚刚他们做的这种事,自己恐怕也不是不可取代的吧。
马仔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不可抑止地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中,这种走进死胡同的感觉令他很泄气很沮丧,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那样想。
然后下一刻就感觉小男宠扑了过来趴在他胸膛上,喃喃地抱怨说可是那家饭店做的饭都不如你做的好吃。然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你这些天都去哪了?
马仔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这些天工作很忙。
小男宠就哦了一声,然后随口说了句外卖仔,那么累不如不做了,我养你啊~
马仔先是呼吸一窒,随即就看着小男宠既纵容又有些苦涩地笑,在心里头说这种话不要随便说好不好,会给自己误导啊。
小男宠无所察觉,看着马仔的一双眼渐渐的又亮了起来,摇着尾巴又飞身扑了上来在马仔身上一阵啃咬。
所以说人啊,有时候说穿了和动物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黑道老大失恋了。
但是这回,黑道老大很蛋腚,小马仔也很蛋腚,心说这生死关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有什么是他家老大不能摆平的?!
于是,黑道老大很蛋腚地来到他家(也就是面瘫受家)门口,开始了蹲坑计划。
第二天早上,面瘫受出来上班的时候,看到门口蹲着的人,脸上表情一点儿没变直接无视他走过去了。当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脸淡然地开门进屋,瞅都没瞅门口蹲着的人。
几天下来,叱咤一方的黑道老大变得形容枯槁姿容焦脆形象堪比九寨沟野人。来送饭的马仔看到黑道老大这幅狼狈样子,颇为满意地直点头,心想他家老大的样子越惨,面瘫医生的心才会越软不是?就冲面瘫医生上次给他的那管药膏,马仔就在心里头认准了面瘫受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然后这边黑道老大犹如非洲难民般狼吞虎咽的时候,身后的门突然开了。紧接着一个人影就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往楼下冲。
黑道老大看情况不太对,也赶紧追了过去将人拽住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面瘫受回过头,黑暗中一张脸煞白煞白的,神情有些恍惚地看了黑道老大一下然后认出人来,然后就看着黑道老大嘴唇一直抖,最后他抓住黑道老大的衣襟求助般地说去医院,送我去医院!
黑道老大也不再多话,将人半扶半抱地塞进了车里然后就往医院去了。
等车开到了医院的时候,面瘫受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一张脸依旧一点血色都没有看得黑道老大心都揪起来了。
车停了有一会儿面瘫受都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过了一会儿黑道老大才发现面瘫受一直在发抖。黑道老大看他这样子不得了,连忙将人搂过来问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面瘫受这才回过神儿来,看黑道老大搂着自己破天荒的乖乖让他搂着,也没反抗,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靠在黑道老大宽阔温暖的胸膛里。
时间好像停了一会儿,黑道老大感到怀里的人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不再抖了,然后柔声问他,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等了一会儿,然后面瘫受才抬头看他,对他说,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跟着面瘫受进了病房,黑道老大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老妇人躺在那里,病得很重的样子,还在吸着氧。
老妇人听到门开了便睁开了眼,精神头倒还不错,见到是面瘫受便朝面瘫受招手,轻声地唤着面瘫受的小名,十分亲密的样子。
然后便见面瘫受朝那人走了过去,脸上全然不见了刚刚的苍白无助,俨然已经恢复了往常强势精英的样子。脸上虽然还是有些僵硬的面瘫表情,但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眼睛嘴角都挂上了一抹柔柔的笑意。
面瘫受走过去握住了那妇人的手,应了一声院长妈妈。
老妇人乐得眼睛咪了起来,然后便看到门口那里,看着面瘫受的笑颜一脸入迷呆愣的黑道老大,便疑惑地问道小X,这位是?
面瘫受就给他们做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XX,然后给黑道老大介绍床上的那位老妇人,说这是我妈。
跟着面瘫受进了病房,黑道老大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老妇人躺在那里,病得很重的样子,还在吸着氧。
老妇人听到门开了便睁开了眼,精神头倒还不错,见到是面瘫受便朝面瘫受招手,轻声地唤着面瘫受的小名,十分亲密的样子。
然后便见面瘫受朝那人走了过去,脸上全然不见了刚刚的苍白无助,俨然已经恢复了往常强势精英的样子。脸上虽然还是有些僵硬的面瘫表情,但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眼睛嘴角都挂上了一抹柔柔的笑意。
面瘫受走过去握住了那妇人的手,应了一声院长妈妈。
老妇人乐得眼睛咪了起来,然后便看到门口那里,看着面瘫受的笑颜一脸入迷呆愣的黑道老大,便疑惑地问道小X,这位是?
面瘫受就给他们做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XX,然后给黑道老大介绍床上的那位老妇人,说这是我妈。
黑道老大虽然心中疑惑,寻思面瘫受不是孤儿来的么?但脸上还是立马堆上了一脸纯良的笑容跟老太太打招呼,说伯母你好。
老太太看着黑道老大特别高兴特稀罕,放开了面瘫受的手去握黑道老大的,然后还拿着手颤巍巍地去摸黑道老大的脸,嘴里头还念叨着哎哟,看这小孩儿长得多俊呐。
黑道老大就嘿嘿地笑,不觉间手心里头已经紧张得捏了一把冷汗。心想现在自己这情形是不是就是按那句话说的啊……丑媳妇见公婆?!
面瘫受就任由他俩热乎地聊,自己做到一遍低头削苹果,面色宁静,只是偶尔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余光看着他在那拿着刀抖着手削苹果,黑道老大看得心里头咯噔咯噔的。
然后边听老太太唤他,然后笑眯眯地问他X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黑道老大心里头又咯噔了一下,睁眼睛说瞎话地答道做点小本儿买卖。
老太太就特慈祥地笑,说小买卖好啊,这样过日子才安稳呐~
这话听完黑道老大心里头又来了这么一下,心想不知道今晚自己这心脏能不能受得了?
然后余光就撇到了床头悬着的病例版上头龙飞凤舞的胃癌晚期几个字,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后来那天老太太又拉着面瘫受说了一会儿,黑道老大在一旁听着,大概就是跟面瘫受说别怪她一直没跟他说,然后又说了一些安慰面瘫受不用担心她的话。面瘫受就一直在旁边听着,最后老太太精力不支睡了过去,倒是老太太就要睡着之前突然醒了一下,管黑道老大要了张名片,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黑道老大又陪着面瘫受在一旁做了好久,两人才起身离去。
然后回去的路上,面瘫受跟黑帮老大说,她是我儿时待的那家幼儿园的院长,我们都叫他院长妈妈。她得了胃癌,已经是晚期了,直到今天昏倒被送进医院,我才知道……
黑道老大就搂了搂面瘫受的肩膀想安慰他几句,结果却见面瘫受脸色平静的不得了。抬头跟他说,今天谢谢你,晚安。
然后就开门进了屋,把黑道老大扔在了外面。
后来黑道老大也没走,在面瘫受家楼下靠着车门站着,看着面瘫受一直亮着的窗户抽了一宿的烟。
等快到天亮的时候,脚边都是烟头。黑道老大就看着面瘫受还在亮着的窗子,面上的痛苦显而易见。他想,他一直都想保护面瘫受,让他可以免受任何痛苦,也一直都在努力着,让那个人有一天可以大声地笑和哭。如果可以,他真想弄一个金刚罩把面瘫受给罩进去,自己永远护着他。可是生老病死,却是他无法掌控的。
在死亡的面前,黑道老大深深地皱紧了眉头,这一辈子都风风光光顺风顺水的黑道老大终于第一次,尝到了无力的感觉。
院长妈妈的病并没有拖太久,没遭太大的罪,就在睡梦中平静的去了。
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面瘫受又把院长妈妈后事的事宜全揽在了身上。黑道老大提出要帮忙,但面瘫受没让。黑道老大帮不上忙,只好跟着围前围后的干着急。短短数天,面瘫受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黑道老大也跟着清瘦了不少,但更多的,是焦心。
整个过程中,从院长妈妈去世那天起,到葬礼结束,面瘫受都表现得很平静,没有失态甚至都没有哭过。黑道老大怕孩子这么压抑自己,再给憋坏了。但面瘫受对他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态度很冷淡,冷淡到让黑道老大想关心他都无从关心。
黑道老大心里头就一直惴惴不安着,心想之前那事儿兴许还没完。
果然,葬礼结束那天,黑道老大送面瘫受回家,都到门口了,就在黑道老大跟在面瘫受身后就要进屋的时候,却被面瘫受拦在了门外。
黑道老大心里头咯噔了一下,心想,来了!但面上还是越发温柔的表情,对面瘫受阻拦的动作视而不见说忙了一天也累了,咱快进屋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面瘫受却摇头,说就到此为此吧,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黑道老大就哄他说,你怎么又来了?快~别闹了,我都饿了!
面瘫受就说,之前都说好了,好聚好散。
黑道老大就不干了,嚷嚷着谁说要散了!散什么散!老子还要跟你好好过日子呢!
面瘫受却面不改色,说你不走,我走也可以,总能搬到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去。但在此之前,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一句话,让黑道老大心都凉了。心知面瘫受这回真是认真的了,而且也知道面瘫受这人,说到是一定做到的。想到这一层,心里头又凉了一分,与此同时也被面瘫受逼出火来了,说老子从来没对谁这么费心这么用心的好过!老子都对你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你说啊!
谁料面瘫受顿了一顿,却是淡淡的来了句,那是你的事。
看着面瘫受淡淡的表情,黑道老大一时间也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想,可不是,根本从头到尾都是自己贴上去,和着到最后跟人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不就是自己犯贱么。
黑道老大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大,也不是没脾气的人。那个叱咤一方的黑道老大从来没有给过任何一个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自己的机会。可这次情况不同,这个人是面瘫受,是就算已经在盛怒的时候,还是会留有十分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你不能让他收到半点伤害的人。
于是最后,黑道老大硬是压下满心的怒火,看着面瘫受说,行,我服了,你别走,我走。
可是到底心里不甘,黑道老大气不过又回头对面瘫受说了句,你是不是要把你身边的人都赶走了,你才安心?
面瘫受之前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可是那双眼却在听到黑道老大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就好像整个人一瞬间就万念俱灰了一样。这时候黑道老大听到面瘫受低头喃喃了句,我没赶我妈走。
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面瘫受刚才那一瞬间的变化让黑道老大太过无措,他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然后便见面瘫受抬起头,冷冷的,坚定的,一字一顿的对他说,我妈不是我赶走的。
然后,那扇门就砰地关上了。
与此同时,黑道老大听到了一阵压抑,却又无从压制的哭声从那扇门的背后传了出来。
黑道老大这时才猛然清醒,黑道老大立马就后悔了,他从来没像这一刻这样痛恨过自己。
其实黑道老大知道面瘫受需要发泄需要发泄,他一直需要一个让自己宣泄的临界点。可是黑道老大现在却觉得这个临界点找的太不好了,隔着一扇门,听着门里头面瘫受近乎崩溃却依旧在压抑着的哭声,黑道老大握紧了双拳只觉得心都要疼碎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黑道老大都没有去找过面瘫受。那天面瘫受的哭声在黑道老大的心上划了老长一道口子。黑道老大就想,反正都是顺着他,这次就再顺他一回。他就想,还是放手吧。
然后,黑道老大把自己在屋子里关了三天,出来后,有是以前那个威风凛凛的黑道老大。只是从那以后,再没人敢在黑道老大面前提面瘫受一个字,就好像面瘫受就此从黑道老大的世界消失了一样,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只有小马仔有的时候跟在黑道老大身后还是会忍不住暗暗叹气,心想老大也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好好谈次恋爱,最后还给谈成这样了TAT……
而面瘫受那边,每天照常上班,照常工作,看上去和以前的面瘫受也没什么区别。可面瘫受其实过的并不好,甚至很糟糕。面瘫受已经开始失眠,经常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着觉,等到终于有些睡意了,天也亮了。
面瘫受在工作上表现得越来越出色,也越来越拼命,可人也开始越来越瘦。面瘫受自己也是医生,他知道这是轻微抑郁症,也开始尝试一些治疗,可是并不见效。有时候实在累得不行了才会睡上两三个小时。
夜晚对于面瘫受来说,开始变得很漫长。这些个夜晚里,面瘫受一个人一整夜的躺在那里,面瘫受有时候就会想,这算不算世间最残忍的刑罚?
然后渐渐的,面瘫受发现自己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候躺着躺着,就会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会看到门关那里黑道老大风尘仆仆地进门,在那里边换鞋边抬头笑嘻嘻地问他,说给我等门呢?又或者会在夜里看到厨房的灯亮了起来,黑道老大围着条桔红色的围裙在忙忙叨叨的做饭。
面瘫受知道这些都是幻觉,因为那条围裙他觉得实在太难看,早就被他给扔掉了。可还是会觉得忽然安下心来,然后,便往往可以睡上一觉。
而对于这些,黑道老大是全然不知的。也对,本来也就是在生活上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
然后就在某一天,黑道老大收到了一封信。很意外的,是已经去世的院长妈妈寄给他的。可能是地址出了误差,于是到拖到现在才收到。
那封信是院长妈妈在医院的那段日子里写的,也没说别的,就是将面瘫受小时候的那些经历给黑道老大说了一遍。然后说面瘫受是个好孩子,就是性格别扭了点。有的时候嘴上说不要,其实心里头想要得不得了。有的时候和所有人都离得远远的,可是心里头又希望有人凑过来跟他在一起。可能他现在性格成了这个样子多少也和小时候的那些经历有关系。
然后又说,她就要不在了,她一直想对面瘫受说,他妈妈离开他的事不是他的错,过去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想对他说不要太执着于过去,他是一个好孩子,值得去拥有更好的人生。可是她时间不多了,她希望有一天黑道老大能够将这些话告诉面瘫受。然后说,你可能不知道,你是唯一一个面瘫受带来见她的人,所以她想,这些话还是交给你去说吧~
黑道老大看完信后久久不能平静。本来就放不下面瘫受,这下心里头就更不能平静了。他反复地看着那封信,看着面瘫受小时候经历的那些事,心里头这个难受啊。不是怜悯他可怜他,而是一种深深的后悔,后悔面瘫受的那段人生他没有参与,没有去保护他去爱他。
然后,其实懂得,很多时候就是在那么一瞬之间,忽然就醍醐灌顶,心明眼亮。黑道老大忽然就明白了面瘫受的拒绝,然后就好像忽然悟了禅性的老僧怔怔地站在那里,半晌,然后也不管当时还是半夜三更的,忽然就冲了出去,留下屋内马仔以及一众小弟茫然地两两相望……
然后这个时候,面瘫受的家里一片寂静,面瘫受躺在床上茫然地数着绵羊。
面瘫受就这样躺在黑暗中,忽然就想到以后是不是就一直这样下去了,然后忽然就有些明白那些抑郁症到最后选择了自杀的人。他想,绝望本身并不痛苦,痛苦的是这样的痛苦没有个期限。
面瘫受就这样躺在那里想啊想,这时候听到门外寂静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尽管那脚步声有些凌乱,有些焦急,但他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然后本能地就从床上冲了下去。
然后黑道老大一路冲来,刚跑到门口,那扇门就从里面打开。然后黑道老大就看到一片柔和的灯光下,面瘫受穿着睡衣头发有一些凌乱全然居家的样子,甚至看着他的表情都还有一点模糊。然后,黑道老大在那一瞬间几乎热泪盈眶。他终于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他要他之后的生命中的每一天,都会上演这样的画面!
然后他上前一把就将人搂在了怀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个拥抱与情 欲无关,有的只是一个男人胜券在握志在必得的决心和信念。
有那么一会儿,黑道老大就这么久久地抱着面瘫受。而面瘫受呢在这个时候也不是那么清醒,一直在纠结这到底是幻觉啊还是是幻觉啊还是是幻觉啊……
然后,黑道老大终于将面瘫受松开,他甚至有些激动的对面瘫受说了一堆,说的又快又激动,面瘫受都没怎么听清他说的是啥。其实大概也就是,你现在不用原谅我不用接受我,但是不许跑,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再来找你!
一口气说完之后,黑道老大把人捧住狠狠地啵了一口。神智不大清醒的面瘫受被黑道老大这么一口弄得一怔。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黑道老大已经转身要走。
然后就在黑道老大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襟,被面瘫受拽在了手里。黑道老大惊讶地回头,看到灯光下面瘫受的脸好像红了红,然后对他说,这么晚了,进来吧。
黑道老大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也没用让,主动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屋换上拖鞋冲到沙发那里老老实实地坐下。然后面瘫受把门关上,也在沙发对面坐了下来。
然后黑道老大两腿并坐地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紧张得不得了。想开口说什么,可是要说的话刚才已经说完了,这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黑道老大就在那里纠结啊纠结,完全没注意面瘫受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胸口,然后,又移到了大腿……
然后……然后已经两天没有睡觉的面瘫受在刚刚看到黑道老大的那一刻就觉得整个人都安下了心来,就是那种心里头满满的安稳。然后这一刻,忽然就觉得黑道老大的大腿很有睡意,于是就这么径直地走了过去,整个人倒在了黑道老大的大腿上,两眼一闭,什么纠结都没有了,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然后就这么睡了过去……
然后……然后没过了几天就要过年了。
那天之后,黑道老大也没再来找面瘫受,但是也没消失,时不时的会让小马仔给面瘫受送些东西过去,过年期间的年货几乎都是黑道老大一手给操办的。面瘫受也没再别扭,照单全收。
值得一提的是,面瘫受的失眠好了,痊愈。说来也奇怪,就是在黑道老大抽风的那天晚上好的,之后再也没出现过失眠的症状。面瘫受有时会想,那个人除了按摩棒,好像还有点别的用途。
其实那天晚上黑道老大激动时说的那些话面瘫受听到了,也了解了。他控制着自己不要去在意,不要有所期待,他不确定黑道老大是不是真的明白,但有的时候又没法不去期待。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全然不在意,那困扰了他多日的失眠又怎会自动就痊愈了?
然后时间刷刷刷,到了农历新年。
整个春节期间,面瘫受都不用值班,有了个难得的假期。然而自从从孤儿院里搬出来之后,就再没过过春节,他连春晚都不看的。
今年春节也不例外,面瘫受晚上随便吃了些东西,收拾收拾屋子,就坐在沙发上发呆,准备过一会儿就洗洗睡了。
然后黑道老大那边,自然热闹的不得了。黑道老大怎么说也是黑道世家,就算他家老爷子的意思是过个年,就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年夜饭就好了,可是却也热热闹闹的聚了一大屋子人。老老小小,亲戚再加上亲戚的亲戚,好不热闹。老头子虽然喜静,但像他这样混了一辈子黑道的,到今天还能混得个几世同堂的局面,也知道是白捡的福分,于是也乐得红光满面,十分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