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管怎么样,都算是比较完美的结局。只要事情进展顺利,真的是只要进展顺利……
就在这个可以算是唐人街大日子,差不多万人空巷翘首顾盼的时候,上城区陆肇空的房子里还有两个人紧逼着对方,较量气场。
“你去哪?”陆肇空挡在门口,看已经穿好衣服伸了个懒腰要出门的人,没好气问。
“你说呢,陆老板?”蒋冲天看他一眼,歪头笑,“辛龙头七这么大的日子,我不去捧场,岂不是对不起兄弟。”
“兄弟?”陆肇空气得要吐血。“你跟辛龙什么时候成兄弟了?”
“你没听他一直天哥长,天哥短的叫我吗?当然是兄弟。”蒋冲天说着,晃晃悠悠就要出门,却被陆肇空一胳膊横在门框中间,瞪着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的脑子进水了?送死也挑个人少的时候去。”
“看不出,陆老板还挺关心我的嘛……”蒋冲天取笑。
“废话少说,你给我老实待这儿。你死了我跟何进没法交代。”陆肇空也不是真想管,只是这一个两个他算是救回来,又一个两个的都要再自己跳回去,这无用功做得他实在窝火。
“那陆老板你可以放心。我跟何进早说好了——”蒋冲天推开他横架的胳膊,偏头一笑:“我俩死活,互不相干。”
明显嘲笑的眼神,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大门走去。气得陆肇空在后面咬牙咬牙再咬牙,终于忍无可忍追上去,一把扳过蒋冲天,一拳揍到他脸上。十成十的力,算是连小时候抢他书本费的仇一起报了。
“你以为我白吃白喝养你这么多天是为你再去送死吗?”指着因为没防备,被一拳揍翻在旁边沙发扶手上的蒋冲天,陆肇空顿时化身正义使者,大声训斥:“别人对你好的时候,就要心存感激。你妈没教过你怎么做人吗?!”
被骂得一头雾水,蒋冲天揉着脸爬起来,冷笑一下接过陆肇空的话:“我妈早死了,没得教。”
“你他妈的就是欠揍——”陆肇空被这种大不敬的话惹毛了,直接就扑了过去。然后就是动物园狮虎山现场。天不好毛不顺饭没吃饱本来就看着不顺眼还有宿仇的两大型兽类开始你死我活的撕咬对吼。
虽然两人身形体重差不多,但真要打起来应该还是不在一个档次的。所以就冲两人能翻踢滚打了十多分钟,就说明蒋冲天没使全力。不过陆肇空倒是真揍解气了。一拳一脚,新仇旧恨全往一块报。揍到最后发现蒋冲天被他压在底下,只用胳膊护着脸,陆肇空才终于解了气。刚停手直起身,还不等仰天大笑出口恶气,就被蒋冲天一拳揍到脸上,“邦”的仰倒在后面沙发上,脑子嗡嗡的。
“不好意思了,陆老板。”蒋冲天蹲过去,拍拍他的脸,笑着说抱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跟何进打赌。这趟我一定要去。”
然后蒋冲天就站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回头,陆肇空好像又听见他那该死的取笑:“陆老板,像你这么傻的人,现在是真难找了。”
混蛋……
心里一直这么骂着,陆肇空很沮丧的发现在蒋冲天走了五分钟以后,他还是头晕站不起来。
辛龙的灵堂就设在辛龙宅子外面。临时搭建的厅堂早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吊唁用的东西。辛龙的亲属和几个手下通宵守在灵堂,但凡有个什么有点头脸的人过去,都会女的嚎哭,男的握拳,口口声声要人给辛龙主持一个公道。矛头指向谁,逼得又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而这一日,嚎哭咒骂声,显然更胜于往。从早晨开始,就不停有穿着黑衣的人来探望。安慰完家属,象征x_ing的说句希望让死者早点入土为安的话后,就坐一边等。还不到十点,就黑压压的坐满了灵堂,不一会儿,连外面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唐人街的商铺,今天十家关了八家。唐人街上的住户,今天每户至少有一个到场。不为别的,就因为唐光赢说今天会出面主持公道。无论如何先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让死者先入土为安。
十点半左右,唐光赢到场。往灵堂走的这一路,人们自动避让两旁,夹道人群中,不时有人低声议论:“唐叔。”
“唐叔来了。”
“真的是唐叔来了。”
当然也有心直口快的挤人堆里隔老远喊:“唐叔。”
还是充满敬意的。
唐光赢一路点头,回应众人,面色却一直沉重。白发人送黑发人特有的那种伤感哀悼,把悲沉的气氛感染到每一个人身上,以至于他过去的地方,唏嘘无数。
当然,也有不伤感的。就比如跟在唐光赢后面,明显被人押着进来的乐明跟何进。
两个人都跟着唐光赢一路走,沿途当然少不了被人指点议论,甚至污言谩骂,但两个人却谁也没有往边上多看一眼,就那么大跨步,神色如常的过去,知道的是上刑场,不知道还以为去演讲。
何进一如既往没表情,昂首直腰,看人都是从上往下看。虽然辛龙死活与他无干,但还是给了死者应有的尊重,严肃冷沉。他旁边的乐明脸上还有淤青,身上的伤应该还没好,每动一下衣服摩擦在皮r_ou_上都是负担。不过一路下来,也是一脸平淡,步履如常神色更如常,而天生就好像带着笑纹的嘴角,更是不遮不掩弯成一个嘲讽,让人知道他对死了的人,没觉得有一点可惜。
不过这已经算不错的了。要是换蒋冲天来,恐怕只会幸灾乐祸地笑,最后看见棺材还得再问一句:“里面躺的真的是人么?”
到时,肯定是群情激愤。
因为想到蒋冲天,乐明不自觉地笑,然后就看何进瞪他。只好清清嗓子,又装回一本正经。好歹,他们也是参加葬礼。
等这几个人走过去,后面伸脖子看的人就知道,压轴大戏,终于要开演了。
很快一行人进了灵堂,灵堂里黑压压的一片人都站起来跟唐光赢打招呼。唐光赢点了点头,上了香,看了看还停在正当间的棺材,转过身来,表情凝重。
“各位,我知道大家伙都是为什么来的。我也是为这个原因今天才站到这儿的。辛龙死的不明不白,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都怪我。说我引狼入室,又说我偏袒某某……好,没关系,年纪大了,谁还没做错事的时候。有错我就会认。但你们——”唐光赢转身,指还跪在棺材旁边抽抽搭搭的女眷,和咬牙切齿的那几个辛龙心腹手下,语气多有严厉:“为了争一口气,就不让死人安静。棺材停在这儿,你们想停到什么时候?嗯?放的臭了朽了,错过了再投胎的时机,是你们帮他重投,还是把他摆你们家供着?!我姓唐的是老了,可眼睛还没瞎。你们这么做不是想给辛龙报仇,是想让我难堪!”
唐光赢一番话说完,跪在那里的几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哭的也小声了,攥拳头的也松了。毕竟当家的威严还在那儿摆着,这么声色俱厉的训斥,再有不服的也暂时先安分了。
唐光赢目光凌厉的又扫了一眼下面坐的黑压压的众人,目光落哪儿哪儿的人就低下头去,很快偌大的灵堂就静的只剩角落处几个女人小声的抽泣声,终于有了点死人的气氛。
唐光赢重咳了一声,继续开口:“我不是怪你们。辛龙死了我也难过。可日子还要过,生意也还要继续做。你们要抓凶手我没意见,可每天什么事也不干就吵吵着要找凶手,一天两天可以,一个月两个月你们吃谁的喝谁的?”
“那唐叔,龙哥就这么白死了吗?”终于下面有人硬着头皮问了一声,被唐光赢目光一扫,又矮下半个头去。
“我说要让辛龙白死了吗?”唐光赢“啪”一派旁边棺材板,又喝:“我说凶手不找了吗?!”
再没有人敢说话。
“辛龙我一直拿他当儿子看。你们谁敢说不是的?!”唐光赢又喝问。
还是没人说话。
“‘找凶手的事儿,包在我身上’,我唐光赢是说过这个话。我没本事,到现在找不到蒋冲天。但不代表我偏袒哪个。蒋冲天我早晚会找出来。但今天,你们能不能先让死人入土为安?!”
“唐叔。”终于下面有坐不住的,仗着辈分高,严词出声:“你说要给大家个交代,就应该像个样子。一句找不到人,就要把事儿压下去,辛龙岂不是在这白躺了这么多天?”
“是啊唐叔。”看有人出头,其他人也有附和:“不见血不能上路,这也是规矩。不管是谁,您总要交一个出来。这样死的走也走的踏实。”
来了。乐明站人群里摇头笑。
果然紧跟着唐光赢就说:“这个规矩我也知道。所以我今天才带人来。”说着挥挥手,有人把乐明跟何进带到前面。当然,他是被人推过去的,何进是自己走过去的。因为没人敢推。
“这两个人——”唐光赢指何进跟乐明,“我不说你们也应该都认识。其中一位,我可以担保,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但另一个,从出事以后一直跟蒋冲天在一起。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我该问的都问过了,该使的手段也使过了。但这位兄弟嘴硬,不肯说。我今天就把人带这儿,怎么处置,你们说了算。”
怎么处置?血债血偿呗。难道磕几个头说句对不起就完了?
自认倒霉的笑笑,乐明转头看何进。跟遗体告别似的,那饱含感情的眼里就能看出一句话:“何总,我走了,你保重啊……”
何进表情相当奇特的瞅他,怀疑琢磨都有。虽然他犯不上为蒋冲天卖力逼他,但眼前这个形势他应该有点自知之明。因为现在只要他大吼一声“辛龙不是蒋冲天杀的,我有证据”,那一切都结了。不仅他自己可以痛痛快快的脱罪,还能给他和蒋冲天争取回旋的余地,就算一时半会不能把唐光赢拖出来,也可以先让所有人注意力放在凶手上。可结果,竟有人誓死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