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冲天笑着不说话,松散的靠在椅子里,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末了抬眼,“唐叔你既然问了,我就直说了。要就为找个立脚地儿,我也不用大老远跑来这里。听说您要退了……我想要个机会。”
“……”唐光赢把桌上的杯重新端回手里,喝了一口,点头笑笑不说话,看样子对蒋冲天的野心和大胆也有些赞赏,但一时间还不愿意松这个口。
“唐叔。”蒋冲天忽然出声:“茶凉了吧。”
唐光赢表情变了变,把现在才感觉到凉的茶倒掉,看蒋冲天一眼,叹道:“是啊……人老了,就像这茶凉了,没用就要倒掉。空出地方来装新的。”
“唐叔想多了。风浪这么大,您能从岸那边平安到了岸这头,已经够让我们小辈羡慕的了。”蒋冲天敞开两腿靠在椅子里,后脑倚在椅背上,看不出紧张,却总有有一种仗势欺人的气势。
“年轻才让人羡慕啊……”唐光赢把蒋冲天面前一直没动过的茶一起拿来倒掉,重又斟上新的,终于松口:“小火箭啊,别怪唐叔说话直,本来你有这个机会,但听说蒋家几年前就给了别人。现在你无依无靠单枪匹马来就说要坐这个位置,不容易。”
“如果只是蒋家的问题,唐叔你可以放心。”蒋冲天斜打起眼皮,“现在的蒋家和以前没有分别,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是吗?”唐光赢垂下眼喝茶,笑容不置可否,“听说现在蒋家做主的叫何进。”
“唐叔想见见吗?”蒋冲天忽地一笑。
“看来,这个何进现在是你的靠山了?”听出蒋冲天话里随传随到的自信,唐光赢抬眼微笑。
“唐叔。”蒋冲天缓慢的弯起嘴角,“没听过吗?靠山不如靠己;靠人,还不如靠鬼!”
“!”
危险的笑容,y-in沉的论调。显然蒋冲天的骨子里没有一点恭敬,生命中也不屑于一点阳光。他大胆,自负,有着从不掩饰的欲望和实现欲望所必须的野心和耐心。就像狼一样,因为贪婪,所以残忍。因为残忍,所以危险。狼顾多疑,是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猎物,就是对手。
笑吟吟的看着蒋冲天,唐光赢眼中有赏识,还有其他的东西。
他是欠蒋家老一辈的情。他过海,是蒋家老爷子出钱出力,找人找关系扶他上位。大张旗鼓不遗余力,连人都用输出劳工的名义派来好几拨。这事儿当时唐人区的人都知道,现在提起姓蒋的,年纪大一点的人都会伸大拇指,说那家人可不得了。
当然,当时蒋家老爷子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家考虑。早早为某些个不肖子孙安排好了后路,落难的时候能有个投靠处。冲着帮扶的关系,唐光赢自不会太亏待。不过某个不肖子孙落难了不是去投靠而是直接要位子,这恐怕连蒋家老爷子也没想到。虽然按资排辈,蒋冲天有提这要求的资格。但毕竟人家也是几十年的经营,要报恩,用这个也有点多。
就在屋里两个人深谋远虑,用笑容拖延时间的时候,从另一头的落地窗上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循声望去,就见玻璃外面一个人,被屋里的灯光清晰的映出了五官。修眉黑目,唇角微微上扬,仿佛天生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纹,总有让人定目沉思的力量。不过比起长相,他的造型恐怕更引人注目——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好像刚在树林里翻跟头了一样,简直就是让人眼前为之一亮,然后判断出他后面一定有狗。
果不其然,在外面的人敲了几下玻璃,对隔了老远一动不动只有笑容y-in险的蒋冲天比了比中指,利索的闪到一边后,就听“梆”的一声,一只巨型狼狗从黑暗中扑出来,一头撞在玻璃上。
先前闪到一边的人,留给蒋冲天一个威胁的笑容,再度消失在光线不大明朗的院子中。而外面一直没有断过的喧闹声,也在同一时间变的更大。狗叫声和人喊声交错起伏,忽远忽近,来来回回也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抓的还是没抓着。
“找你的?”等人跑得看不见了,唐光赢转头看蒋冲天,显然早知道外面有这么一位舍己为人以身诱敌的。
“……算吧。”蒋冲天歪着头,看着玻璃窗,半晌沉沉一笑。“我找的。”
“看来是找对人了。”唐光赢笑笑,当先起身,“今天差不多先聊到这儿吧。你的人不累,我的狗也累了。”
“还要谢谢唐叔一直手下留情。”蒋冲天跟着站起身。
他这话不是客气。若不是唐光赢睁一眼闭一眼,外面人没得到命令不敢贸然开灯开枪,某人就算身手再利索作风再神勇,也不可能逍遥自在到这时候。
笑着摆摆手,唐光赢领着蒋冲天走到门口,吩咐人开灯。就听“啪”的一声,房顶上可比监狱的探照灯的大瓦数灯泡猛然亮起,把偌大的院子照的如同白昼,有几根Cao都能看得清楚。而就在这个光线骤亮所有人的动作都不自主地停顿了一下的时候,却有人一鼓作气爬上了树。
乐明。
不是他觉得蹲得高看得远,而是地上实在蹲不住了。这一晚上他根本是在用百米的速度跨栏的难度挑战马拉松的距离,能有口气喘到现在已经是超越人类极限,那还是沾了天黑的光。现在再让他在灯底下一个人和人家比接力,还不如上树来的利索。甩开了狗好歹能先喘口气。
先不说蹲树上的人除了喘气就是擦汗,就是围树底下的,也只剩力气咽吐沫喘气,望着树上干瞪眼说不出话。一时间,整个院子的焦点都集中到了乐明待得那棵树上,某人形象无比“光辉”。
最先忍不住的是唐光赢身边的亲信。因为一晚上都在门口守门,这么大规模的追逐没捞着机会参加,眼睁睁看着弟兄们东奔西窜被遛得摸不着南北,他却干着急c-h-a不上腿,已经憋了一肚子气。等灯亮起来,看到算是被他们团团围住的人,明明上树的是他,所有人却还是可以从他看戏样的笑容中感觉树下面的才是被当猴耍的人。
头脑一热,郁闷了一晚上的人掏出了别在腰里的枪。没得到命令当然不敢要命,但抱着打一枪算一枪的想法,还是想为劳碌了一晚上的大伙儿出口气。可惜还不等他瞄准,枪就被人从旁一把按下。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一拳打在脸上,没了知觉。
“不好意思,唐叔,下手重了点。”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蒋冲天重又揣兜站回唐光赢身边。
看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亲信,再看看十米外树下和狗一起喘气的手下,唐光赢只能叹气摇头。
就两个人,就把他这里弄得j-i飞狗跳人仰马翻,再多两个,岂不是连房顶都要翻过来了?展望自己以后的生活,唐光赢能想到的恐怕也只有四个字:永无宁日。
打完人,蒋冲天不紧不慢的转动目光,一落定,却对上树上人了然带笑的目光,也没什么不满,就如同上次逼他跳楼时的表情一样,就是告诉蒋冲天——你想干什么我知道。算我帮你。
对视了两秒,乐明大方的一笑,低下头去撩衣服擦汗。
蒋冲天倒是安静了一会儿,募得一笑。
他只是想找块挡箭牌,没想到这块挡箭牌却出人意料的厚。
作者有话要说:晕死,晋江这个难上啊……
偶尽力写了,速度问题,过几天也许会好一点~~~
这章响应奥运号召,全民运动,某人加倍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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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像唐光赢略一颔首,蒋冲天道:“唐叔,这么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也不等唐光赢点头,就揣着兜晃到树跟前,抬头y-in笑:“兄弟,不下?等飞机吗?”
“不等。”乐明也皮笑r_ou_不笑,“大哥你不发话,我怕下去还得再上来。”
蒋冲天笑笑,那表情跟承认了没两样。
这时候围在树下的除了狗就是人。狗都围着蒋冲天转,叫归叫,却就是没有一只敢下口咬的。而其他人看唐光赢不发话,也不敢轻举妄动,再一次形成了树上树下两人搭台唱戏,自娱自乐的局面。
知道和蒋冲天比耐x_ing,那估计他真得在树上做窝了,所以乐明先笑得十二万分亲热,瞅蒋冲天商量:“小弟怕狗。大哥你看是不是帮个忙……”
那意思是看是不是帮个忙把狗弄走。没想到蒋冲天连狗看都不看一眼,就看着树上的直接转了另一层意思:“没问题。你跳,我接你。”
接?乐明一脸好笑,“大哥你说真的?”
“真的。”如果乐明没看错,蒋冲天脸上那绝对不是正常的笑法。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靠了会儿时间,乐明嘴里虽然说着,却没动。
“不用客气。”蒋冲天树底下揣兜站着,也没动。
看两人笑得一个比一个不着边际,还团团围在树下的人都有点不好的预感。但唐光赢不知是年纪大了反应慢,还是有意试探,到现在都没有明确表个态是放是留,所以谁也不敢擅自后撤,只好继续大眼瞪小眼的看树上树下两个猜飞机打哑谜。好容易等树上的做好了活动准备,看样子是要往下跳了。围观的人又齐刷刷地去看树下面的,想象着到时候肯定是一倒一双。
然而随着一声:“我跳了。”飞身而下的人并没有砸到该砸的人,而是从树另一头下去,砸倒一片静等着看热闹的。在有狗反应快朴上去的时候,又拽过两个被天降异物惊呆住的当挡箭牌,自己踩着人窜到人堆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