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段更一打听,楼辕才知道原来这“水林巷李家”是出奇的穷,当年就是为了军队有口饭吃才把二儿子送进军营的。风笑晨显然是知道,所以才替他出了罚饷。
以楼辕的脑子,自然也就想明白了,风笑晨替人出罚饷,是笼络人心,也是让这个小兵狠狠记住这一回;明白告诉,是因为风笑晨一贯的作风本来就和楼家不一样。楼家是做了不说,他是做了便说出去。楼家向来家风严谨,施恩不望报;而风笑晨善待士兵,本来就是一种笼络。
楼家这种方式,做出去十分,也只有一二分能被人瞧见,就如楼宇宁那个闷葫芦。这样的闷声施恩,遇到狼心狗肺的人,就是吃哑巴亏。而风笑晨这样,就是做十分给人看十分,人情债卖的足足够够的,更不怕遇见升米恩、斗米仇的人。
这才真叫老奸巨猾!
楼辕处理完两边的事务时,日头都已经偏西了。他盖下今日最后一个印,便将节度使大印放在了案头。
抻了个懒腰,就闻到一股茶香。抬眼,霍湘震端来了一盏新点好的茉莉茶,笑吟吟看着他:
“累了?喝口茶歇歇。”
楼辕一边接过茶,一边还眯起眼睛带着笑意看他:“你都当上玄命司的司长了,怎么还来给我端茶倒水?”
霍湘震的眉头拧了起来:“我说,咱能不能换个叫法?司长也太难听了。反正现在这玄命司还只在你剑南路里,改改名字也没什么吧?”
说着,又戳了戳楼辕的脸颊:“还有,按你这个说法,你都当上节度使了,怎么还每天晚上和我睡一起?”
霍湘震这个无赖,无赖得怎么这么可爱?楼辕笑意微微,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八哥从窗子里飞了进来,脚上绑着一支竹筒。
楼辕便先取出了竹筒里的字条,放在掌心打开看了。只是看过,眉头便凝了。
第五十六章:官印失窃
霍湘震见他脸色不对,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暮皓,字条上写了什么?很糟糕的消息?”
楼辕却只微微一笑,将纸条收进了手心,又仿佛随意一般,手垂到了桌下:“没什么。只是玉清和竹夜清小夫妻吵嘴了而已。”
说着,手上却暗运内力,将纸条催成了齑粉。
霍湘震倒是知道楼玉清已经和竹夜清结为了连理的事情,两人此时就住在南诏的大理城中。
霍湘震不知道楼辕给竹夜清出的什么主意,只知道是赵宋如今的圣上赵元桢亲自下旨赐婚的,说是和亲,还封了楼玉清一个公主。两人的婚事是在赵宋新京办了一次,又在南诏的大理城又办了一次的。
两次,楼辕都不在场。想这一点,倒是颇为遗憾。
此时楼辕说是楼玉清和竹夜清小夫妻吵架,霍湘震自然看得出他这话是真是假。只是想来楼辕若是瞒着他,那必是因为此时本就不能让他知道,于是霍湘震虽是有些不满,却也不逼问了,只当是信了,点点头:
“那咱们回府吧,乌鸡今天难得不在脂红阁鬼混,咱们回府吃饭去怎样?还是去云骢楼?”
楼辕略想了想,便笑:“云骢楼吧,今天行云不让白青骢去哪个什么青草仙姑家,就凭这个我也得让白青骢给做一顿河豚!”
春天,正是河豚的季节。楼辕一只小馋猫,怎么也不会放过如此美味的。人道“拼死吃河豚”,河豚虽然美味却有剧毒,只是有白青骢这个吉量神兽下厨,被毒死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云骢楼里,仍然是一样的热闹。吴积白今天破天荒地没在脂红阁“坚持到最后一刻”,便是和霍湘震、楼辕一并进了云骢楼的大门。
一进门,向来面无表情的行云少见的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很明显这个行为带着一股做贼心虚的意思。楼辕揶揄地看着他笑了笑,行云便挂不住了,低头看他,依然面无表情,开口却带着股讨价还价的意思:
“一人一次。”
楼辕一挑眉:“你说的啊!成交!下次白青骢去!”
“从下次开始。”行云木着脸说,楼辕只好摇摇头:
“真是,难怪云骢楼生意这么好,跟貔貅讨价还价,谁能赢啊?”说着,又笑道,“那这次让我家师兄去了,是不是该让白老板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一道河豚尝尝鲜?”
行云又抬头望了一下天花板,才点头。霍湘震看着楼辕跟行云一番讨价还价,只觉自家小猫是越发坏了,然而似乎猫儿的可爱也是全在坏上?
云骢楼经过年间的改建,一楼的大堂里也开出了几个单间,门口挂着丝帘,内里摆设几盆兰草,其实也是方便了楼辕——既不用上楼去,也不用坐在大堂里被人围观。
且说三人在一楼的雅间里落了座,小二给三人斟上了热茶,便放下丝帘退下了。楼辕看着墙上的字画出神,眉间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霍湘震猜得到是和八哥送来的字条有关,却并不多说,只是看着楼辕的侧脸出神。
吴积白想说些什么,只是看这两个一个盯着墙壁发呆,一个看着盯着墙壁那位发呆,决定还是别自讨没趣,索性闭目养神。
此时霍湘震眼里,根本没有吴积白的存在,全都是楼辕。匆匆的两年过去,楼辕似乎渐渐成熟起来了。他轮廓的棱角越发分明,眼睛也越发深邃而明亮。该长肉的地方长肉了,虽然一直坐着轮椅,但是也确实长个子了。
只是体虚畏寒并没有改变太多。这个季节里,夜间依然带着寒凉,楼辕依然喜欢贴着霍湘震的身子睡。楼辕怕冷,刚好霍湘震的身子总是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