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 by 连城雪(上)【完结】(5)
2019-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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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一定非得站在世界顶端,但他总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够走多远。
活得总是比别人努力总是比别人吃力的林亦霖大班长,天下无敌。
全然懵掉的林亦霖在最后一个交接口看到那个头发天然褐色的高个子时,反倒有些清醒。
他傻呆呆的伸出手去。
陈路愤愤地抢下接力棒,丢下个满是不解的眼神,扬长而去。
那天少爷跑了个全校第一,颜总在重庆特地打电话对儿子大为嘉奖。
不过陈路在占尽欧洲人体质优势健步如风的时候,还是很不解,那个傻子怎么能对个集体游戏这么认真。
当然,汗水湿透黑发的林亦霖看起来,比平日更要顺眼,像是能闪闪发光。
冲破终点线的刹那,林亦霖第一个冲过来又叫又跳,还激动的给了陈路一个哥们似的拥抱。
这已经足以使心怀鬼胎的陈路也跟着懵掉了,他很不厚道的强迫着反抱了片刻。
突然想起赵紫薇的话,喜欢的东西拥抱在怀里才叫拥有。
很会讲笑话的被挤掉参赛资格的杜威拍拍他的肩:“你丫骑车十公里还能狂跑十公里,真他妈火星人,快参加奥运去吧。”
我们也许会经历很多很多事情,有很多很多争吵,牵手,拥抱,亲吻。
多到几乎有些滥清。
可是,人是恋旧的动物。
第一次,真的很难忘。
——2004年11月19日
自打陈路这个小表弟出生后,就没人为他省过心。
这要从肖言的小姨颜清薇活得很彪悍说起。
她早年留学,嫁了个法国老公,刚怀孕不久那男的就没把持住骨子里的罗曼蒂克搞了地下恋情。
非常自傲的颜清薇非常生气,挺着大肚子和他离了婚,不做贤妻良母转而利用家族势力投身房地产事业。
十年的拼搏换来投资公司在美国上市,俨然成了金融帝国的女皇帝,气质高贵,智慧充足,手腕辛辣。
颜清薇唯一很女性的行为是,特别宠那个像极了前夫的儿子。
幼年给陈路送到英国贵族学校,不料儿子觉得上层社会的礼仪让他很压抑,颜总二话不说便把陈路弄到自由之都纽约的私立学校呼风唤雨,陈路学好费劲,学坏可是颇有天赋,搞得最后泡女人,酗酒,打架,吸软性毒品样样擅长。
颜清薇觉得小孩子难免会对这些出格的事情好奇,陈路还小得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估计儿子杀了人她都肯笑着买单。
可是不要忘了颜清薇是个很懂得如何成功的家长。
在她家少爷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颜总把肖言带回自家别墅,对陈路说:“这是你表哥,从今以后也是你的老师,明天你就和他回中国,我让你疯过了,现在你要开始照我的规划过上十年,十年以后,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要求是,我做主。”
在美国混够的陈路无牵无挂,闻言笑了笑,顺手摘下左耳的钻石耳钉扔给一表人材的表哥,说:“好啊。”
头痛的只有肖言一人。
这位小表弟在纽约到上海的飞机上就被人撞倒和陌生女孩在卫生间热吻,理由是时间太长很无聊,暑假结识了颜清薇给介绍的一群世家子弟,最后和最不靠谱的杜威成了一丘之貉招摇过市,开学就更恶心了,除了人在学校出现根本就不像个学生,想起自己十八岁脱离家庭到国外辛苦求学的日子,肖言实在为他的前途无比担忧。
所以……这次陈路在比赛中的良好表现简直让他大为激动。
如颜总语:我儿子能去参加正常人的集体活动,洗心革面不足以形容。
“我对咱们班在马拉松比赛中的表现十分满意,尤其是参赛的四位同学,让我们用掌声向他们表示祝贺。”
肖言背着手在讲台上面带笑意,很有暗示的瞅了瞅陈路。
陈路扭过头看向窗外的银杏树和阳光。
哗啦啦的掌声一过,肖言又道:“现在让我们听听这四位同学的感受怎么样?”
林亦霖很乖巧:“多亏了同学们的鼓励我才能坚持下来,谢谢大家。”
两个体育生表达的笨嘴笨舌。
陈路根本不站起来,微笑道:“挺累的,今晚没课我请全班去吃日本自助餐好吧,自愿去,不用勉强。”
加起来不到十句,肖言的好心情在全班的欢呼下消失殆尽。
林亦霖默然的收拾起他的习题集。
陈路在旁边阴阴的说:“你敢不去。”
“我有事……”林亦霖很挂念自己的学习计划。
“你不去我还请他们干什么啊。”陈路瞅着他满是不愿的表情不禁脱口而出。
林亦霖愣了一下。
大少爷自知失言,愤愤地说:“你不是班长吗?”说完他猛然站起来用全班都听到的声音道:“大班长!”
安安静静的空气中,陈路顺手带上他的桔色太阳镜姿态优雅的出了教室。
肖言怒火中烧,但教养良好尚未表现。
反是吓了一跳的小林子忧郁的回头问:“他为什么和我生气了,我真的没强迫他跑步啊。”
在赵紫薇转学后重获自由的杜威困得稀里糊涂,随口嘟囔了句:“我老婆跑了,别烦我哟,林林。”
他从来没有怕过,好像什么事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
可是为什么一张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人总是能让自己很容易得几近愤怒与恐惧?
路仓促的用凉水洗了把脸,呆呆的看着镜子里湿淋淋的少年。
也许在林亦霖的世界里有种很稀少很少的东西,叫做自知,叫做认真,较做有目的。
开学的时候陈路是真的很瞧不起林亦霖,看不起他为了自己看都不惜看的一切活得那么虚伪疲惫。
他想过嘲弄他,伤害他,坏心眼的当个大好青年的绊脚石找点乐子。
现在什么都好像倒过来了,是他在不受控制的围着林亦霖转,而后者确实不屑一顾。
陈路开始明白其实林亦霖作追求的东西自己并不拥有,那是种为了改变命运不顾一切的努力——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
很执着很单纯很打动人。
深吸了口气,一滴凉水顺着陈路的尖下巴滴了下去。
他忽然又笑出来。
还好,自己从来不怕做个异类,任何事情。
那晚陈路在班里的地位忽然达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
五星酒店的顶楼包场,无限量供应极品寿司,还有超级震撼的日本原装音响设备,几十个学生把场子闹得有声有色,尤其在得知肖言不来监督之后。
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很开心,比如从开始就对着两个鳕鱼寿司没胃口的林亦霖。
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太挥霍所以太恐怖了。
很怀念以前得了奖,母亲在家里煲甜汤的样子,多半是陈路说得对,属于自己的不过是那种穷人的味道。
“你不喜欢吃?”陈路一瓶日本酒在他眼前绕了过去,人转而坐到旁边。
林亦霖摇头:“没有啊。”
“哦……”陈路看了看,蓝眼睛顿时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没吃过生鱼不习惯?那倒掉吧,吃熟的东西。”
说着随手把林亦霖的盘子扔到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
白白的鳕鱼寿司被弄坏了,像是两个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远。
林亦霖没来由的一阵不快,说:“我是没吃过,也不喜欢吃。”
“你今天怎么这么别扭?怎么了?”陈路一愣,倒是没发脾气。
“没事,我有点不舒服,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小林子憋着鼓气站起来,微微笑得拿起校服外套,转身向门外走去。
陈路皱了皱眉头,哼了声把瓶子扔在桌上。
两秒后,实在没忍住,故作镇定地追了出去。
“林亦霖!”不管走廊边站得服务生诧异的眼光,陈路喊了句,大步走过去。
不得已停下来的班长回头,苍白的脸很客气:“还有事吗?”
“跟我回去。”陈路倾身拉住他的手腕。
“回去干什么,我不想吃。”林亦霖甩了两下没有他力气大,最后脾气也上来,骂道:“放开我,我今天不喜欢有钱人的味道行了吧。”
趁着陈路怔住的片刻,林亦霖抽出手疾步走到电梯口开门进去。
“你什么意思?”陈路冷冰冰的问。
林亦霖没回答,毫不犹豫地按了关门键。
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陈路一贯的霸道终于迸发出来,在最后一刻用手挡住正要关上的电梯门。
他进来后,很不怀好意的再次按住了关门键。
“你什么意思?”陈路又问。
密闭的空间让林亦霖很压抑,他低着头瞅着脚下的地毯,犹豫片刻决定说出来:“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让你不舒服,你也让我不舒服,陈路,我不知道你是想戏弄我还是真的愿意和我做朋友,那都不可能,我们唯一有的关系就是同学,同学而已。”
陈路精致的脸从诧异到说不清的不悦,转换极快。
林亦霖看着他有些抖动的长睫毛,差点就以为陈路又要打人了。
没想到少爷只是心平气和的发出了他的动听声音:“我今天想明白了,我们是不一样,非常不一样,所以我既没有兴趣戏弄你,也没有诚意和你做朋友。”
林亦霖呆呆的看着他。
陈路轻轻的一笑,继续说:“我想我是看上你了,我喜欢你,林亦霖。”
小林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微暖的触觉附上。
那是一个属于少年的,带着虔诚和情欲的吻。
陈路自然而然的把那个纤细身体搂入怀中,柔软而清新的气息比他想得更能带来禁忌的快感。
蓝色的眼睛对着黑色的眼睛,带着半分戏谑,他向下滑,轻轻咬住了林亦霖纤细的脖颈。
我们误以为上帝总是不公平。
有的人兢兢业业一无所得,有的人漫无目的满是幸福
其实上帝是公平的,它不过站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偶尔动一动指尖,指点人生。
——11月23日
林亦霖不知道自己的初吻进行了多久。
那么陌生,柔软而不真实。
陈路高挑修长的身子几乎把自己包围,除了他宝石般的眼睛,全然看不到其他东西。
他只知道电梯从二十六层降到一层,悠扬的铃声响过,现实回归。
重重的一拳不受控制的打向那张英俊的混血脸庞,陈路竟然没有躲,闷声承受。
“你……你干什么?”林亦霖很吃惊,又有些底气不足。
陈路轻轻擦下嘴角的血迹,眯起眼睛浅笑:“亲你。”
只觉得天旋地转,林亦霖心里乱成一团,怒吼了声:“你**。”然后拔腿就跑。
电梯里只剩下大少爷一个人,豪华的大厅空荡荡的,林亦霖长跑体力透支好几天都没什么精神,为了让这个傻小子安安静静吃顿好东西,处心积虑的让颜总的酒店停业整晚,结果却因为没把持住自己而把他气跑。
陈路伸手关上电梯门,躲开服务生好奇的眼光。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监视器的红灯一闪一闪。
他靠在墙上,对着镜头又露出个笑容,轻声说:“嗨,老妈,我玩真的。”
有些事,生来就注定没可能。
蹲在宿舍的黑暗里,林亦霖又往墙角靠了靠。
惨淡的呼吸,惨淡的回忆,还有擦得太用力而微痛的嘴角。
是不是天生同性恋和别人总会有不一样的气息,年纪这么小就三番两次的招来同类,让自己承受埋到骨子里的恐惧和痛苦。
打DNA里就和别人不一样是自己的错吗?林亦霖痛苦的把头埋进胳膊里,第无数次的发问,上帝,你为什么不让我选?这不公平,根本不公平。
“小霖,不要怕,爸爸很爱你,不会让你疼的,乖,不哭。”
男人阴森的声音和强大的力量又再黑暗里招摇过市。
就像被魔鬼控制在地狱了,让人只想往外爬,即使没有光明,也想死得干干净净。
幼小的身躯在男人的臂弯下意不可思议的倔强挣扎,还是童音的嗓子喊得撕心裂肺:“妈!妈妈!救命啊!妈妈————!”
紊乱的呼吸被一声闷响打碎。
男人已经迷乱的脸忽然因为疼痛而扭曲,眼眶张的恐怖。
鲜红的血缓缓流淌了出来,滴在孩子满是泪痕的脸上。
死亡是那么沉重的事情,男人轰然倒下的身躯差点让自己被压得窒息。
林亦霖的梦魇是被温热的触觉赶走的,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台灯下陈路干净的脸,反而平静了下来,忍不住半声抽噎。
陈路指尖离开他湿嗒嗒的脸,拿了张纸巾递过去,微笑:“我把你吓坏了?都要喊妈妈?”
呆呆的擦去眼泪,林亦霖靠在床边,所问非所答:“你是同性恋吗?”
“我不知道。”陈路很诚实。
“不要做同性恋,会受到诅咒的。”林亦霖眼神淡漠的看着他:“为了当个**而放弃现有的生活,你总要后悔。”
陈路不以为然,满脑子美国思想:“同性恋是很正常的,他们也应该受到尊重。”
“随便你……”林亦霖疲惫的低下头:“离我远点儿。”
陈路不自觉地直起向他倾斜的身子,端坐在椅子上:“为什么?”
“因为……”林亦霖深吸一口气,说道:“因为我是同性恋,货真价实,和你们有钱人玩新鲜是不一样的。”
也许他太语出惊人,陈路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蓝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个柔光中分外瘦削的男孩。
大约是为了让陈路死心,林亦霖带着半笑不笑的表情说道:“曾经有一个四处流浪的画家,在写生的小县城里喜欢上一个漂亮的钢琴女教师,他们彼此吸引,很快坠入爱河结了婚,一年后,生下个儿子,生活无比美满。可是那个画家被自己玩艺术的狐朋狗友带进了同志圈,骨子里的同性恋细胞全然被激活了,他四处和男人鬼混,让妻子痛不欲生,却又默默忍受,只是没想到丧心病狂的他竟然在喝醉酒后**了自己十岁不到的孩子,女人一怒之下精神崩溃,用烟灰缸把男人当场打死,自己也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就这么毁于一旦。”
陈路听得脸发白,显然他什么都听得明白。
“他们原本富裕的家一点一点变得贫寒,寡妇没了工作,和小孩在县城里受尽歧视和侮辱,全都是因为那个臭男人。渐渐长大的小男孩发觉出自己和父亲竟然有着同样的性向,他很害怕,只知道自己要努力读书,离开那个与欺负妈妈的坏人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地方,母子俩总一天能开始新的生活。”林亦霖说完叹了口气,摇摇头:“所以你不用试探我,我是不会喜欢任何人的,我最恨最恨的,就是同性恋。”
陈路在美国也见过不少家庭破碎的男孩子,他们痛苦,自甘堕落,玩着一切社会禁忌,甚至为了钱会去当MB,贩卖大麻。
他那时觉得也许人生真的是不公平的,可除了同情,他给这些人的,还有距离。
但是林亦霖不一样,他那么优秀,学习成绩永远是全年级第一名,总是帮助别人,即使自己那么欺负他他也不会真的生气,很自立,从来不要他妈妈的半分钱,爱干净,把两套换洗的校服弄得平平整整,还喜欢笑,白皙的脸上露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几乎是自己见过最好的人了。
陈路吸了口气,默默地握住了林亦霖极力控制而颤抖的手,他忽然明白其实上帝是很公平的,只不过有的人面对困难会很快放弃,而有的人,选择坚持。
坚持其实是一种很痛苦的品质,习惯坚持的人总要比习惯放弃的人承受更多,走更远的路,受更多的伤。
“我……一点机会都没有?”少爷小心翼翼的问。
小林子抽回了手,没说话,只留下个很淡漠的眼神,转身就扯过被子背对着自己躺了下去。
陈路心里空落落的坐在那里,他知道林亦霖这么内向的人不会随便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然而一但说出来,那就是最好的拒绝。
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抚平他那些恐怖到极点的记忆。
第一次的力不从心,在十五岁的一个冬日的夜晚冷冰冰的笼罩住了那个王子般的男孩,他几乎是沮丧到说不出话来。
“我能抱着你睡吗?就一回,只是抱抱,以后我再也不烦你了。”陈路轻声说。
林亦霖一动不动。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那么聪明,明白的,是不是?”
林亦霖还是没动。
陈路收到默许,半是开心半是难过的露出个微笑。
那一夜,陈路无眠,但疲惫至极的林亦霖很快睡着了。
开始他仍然背对着他,后来因为没开空调而寒冷的空气,他不知不觉转过身,像个小孩子一样蜷缩在了陈路的怀里。
陈路和林亦霖住了这么久,却是第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看见他的睡颜。
很平静,很美丽,纤长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慢慢起伏。
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你的人生也能继续下去,也能过得很好。
可是左看右看这样的人生再璀璨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
对我这个傻瓜而言。
——2004年12月1日
“呀——”
随着一声惊讶的感叹,白花花的卷子纷纷落地。
女孩子捂住嘴,很歉意地看着下了一跳的林亦霖。
“对,对不起,我帮你捡,我太着急了。”她忙蹲下来手忙脚乱。
林亦霖瞅了瞅这个清秀的女孩子,淡淡的笑了下:“没事,你着急一定是有事要忙吧,我自己捡就可以了。”
女孩子眨了眨大眼睛,倒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人。
“真的没关系,”林亦霖拿过她手里颠三倒四的卷子,又露出温和的笑意。
“我,我叫李乔,以后再和你道歉,对不起,我先走啦。”女孩子竟然真的站起身来,披肩的长发随之一颤,鞠个躬,匆匆的便在拐弯处消失了。
林亦霖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道:“冒失鬼。”
“做作鬼。”
背后的声音清雅好听。
没等林亦霖回头,陈路便两步迈了过来,三下五除二捡起卷子,轻皱眉头:“明明你也很急,装什么好人。”
“有她帮忙不是更乱?”林亦霖平静的回答,又道:“快上课了,不要在外面闲晃,被教导处抓住又要扣分了。”
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自打那晚林亦霖的眉眼就没变过,陈路看到心里不舒服的厉害,又不愿食言,哼道:“不用你管。”
说完背着包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他没有看见林亦霖站在原地空洞到苍白的脸,也许他永远也看不到。
B市最繁华的酒吧街和中多大城市一样,难免鱼龙混杂,无论是社会顶层的贵胄前来消遣,还是在三教九流摸爬滚打的小人物讨口闲饭,每个人表情都是那么复杂,明明带着笑,却又很邪恶。
夜幕刚刚降临,这个世界还没来的及声色犬马。
陈路带着杜威站在街口,衣着考究干净,年轻的脸庞除了魅力,还夹杂着点阴沉。
“路路,不是真的去吧?”
杜威左顾右盼一圈,再不像以前来这里那么潇洒自如。
“不愿意你就回家,少婆婆妈妈的。”陈路漫不经心的打量着霓虹灯下的招牌,一眼看到别人介绍的月桂吧,不管不顾的走了进去。
“喂……”杜威很失力,最后一拼似的抓住陈路的胳膊。
少爷回过头,蓝眼睛一眯:“走开,今晚不想看到你了。”
杜威如临大赦,连再见都没说,拎着装有零分的考试卷的书包直奔地铁站口回老巢。
陈路这才知道不靠谱如杜威也有露怯的时候。
不就是召妓玩吗?虽然这是gay吧。
月桂是后海有名的同性恋聚集地,圈内人常会到那去喝些酒放松一下平日绷得太紧的神经,运气好再来个**,在月桂工作的人自然见到过形形色色的男性,但今天傍晚走进来的客人,却很特别。
应该说是一个过度漂亮的混血男孩,虽然个子很高,但秀气的脸显示他明显不到法定年龄,平日来了这种角色,都是生活所迫出来卖的。
一些有经验的有钱白领自然迅速锁定了这个难得一见的极品,可惜他们很快发现,男孩家教良好导致行动优雅,一身并不另类的行头恐怕都是原装货,所以,这孩子是有钱的玩新鲜的公子哥。
中国人都喜欢明哲保身,刚才还蠢蠢欲动的成年人很快又品起自己的酒,静观事态之变。
陈路也不闲着,站在门口扫视几眼,心中对这个酒吧的底线大约有数,便径直走向吧台。
“先生第一次来?”热情地酒保拿着高脚杯微笑:“想喝点什么?”
陈路看着墙上的荧光menu念出来:“月桂之境?”
“稍等,这是我们的招牌鸡尾酒了。”酒保拎着被子往调酒台上一放,开始忙碌起来。
陈路随手抽出几张大钞仍在台子上,道:“再来个果盘,注意新鲜。”
“没问题。”
很有钱,很有钱无论多危险都会有人来。
大少爷第一口酒刚刚咽下去,肩就被拍了下。
回头,是个同样年龄不大的男孩,衣着时尚,脸很白皙,还化了妆,长到肩膀的头发染成了亚麻色,应该够得上红人的标准。
“一个人?”男孩弯着眼眸笑了笑,美丽的脸就更漂亮了。
陈路心里有点反感,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应到:“嗯。”
“你还很年轻啊,在上学吧?”男孩象是自来熟,坐到他旁边很自然的聊了起来。
不想惹麻烦,陈路随口说道:“我刚从美国回来。”
“噢,美国可是个好地方,回这儿干吗?”
“不关你事。”陈路习惯性的拿话噎人家。
男孩不怒反笑:“我叫Calvin,你呢?”
“Daniel。”
“Daniel,很帅的名字,香港的吴彦祖也叫Daniel喽,我们能见面就是有缘,你这么阔绰,不请我喝一杯?“男孩说着顺手钩上陈路的肩膀,脸贴的极近,气息几乎扑到他的耳边。”
没等脸色不好的陈路有反应,的手便叫人拎开。
“他有钱也轮不到你来花,看你年纪不大,快回家吧。”肖言皱着眉头,又对陈路说:“跟我回去。”
男孩不想惹事,讪讪离开,倒是陈路反抗性的甩开肖言拉住自己的手,怒道:“叛徒!少来管我。”
“哎,先生,不要打架嘛,有话好好说。”酒保见情况不对,跟肖言赔笑。
斯文的肖言明显情绪不好,提高声音说:“他才十五岁竟然没人管,小心我去告你们吊销你们的执照!”说完连拖带拽地便把陈路弄了出去。
“我让你别碰我!就算你是我哥我也会不客气!”陈路被拉到街上,忍无可忍的大喊一声脱开肖言的控制。
寒风阵阵,吹得两个人发丝凌乱。
“你来这里发什么疯?和那种人厮混,小心得病,你妈再有能耐也救不了你!”肖言是真的担心他,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接到杜威电话就开车赶来,不知闯了多少红灯。
陈路不悦的整了整被弄皱的短风衣,表明了不想回答。
“为什么到gay吧去,你不是那一国的。”肖言看着弟弟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态度软了下来。
“我是!我喜欢林亦霖!我就是!”陈路甩下话想往前走,又不甘心的回过头来:“你明明就知道怎么回事才会让我下个月到香港上学,来这里装好人套什么话,有意思吗?”
肖言满脸无奈,欲言又止。
“我妈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何苦好像多关心我一样?”陈路哼道:“可是你们谁也别想控制我的人生,我自己会做主。”
“好,就算你喜欢林亦霖,你也不应该来这里。”肖言皱眉道:“如果你表嫂不理睬我,我就会随便找个女人来凑活?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陈路泛白的嘴动了动,眼神不再那么凌厉。
“傻孩子,我是你哥哥,不是你妈的秘书。”肖言揉了揉陈路干净的短发,笑着叹了口气:“我读过书,知道你到了要恋爱的年龄,即便是同性也没那么天理不容,毕竟社会在进步。”
少爷的蓝眼睛顿时泛过一丝诧异。
可肖言毕竟是肖言,两句话就把陈路稍微有点安慰的心打到谷底:“我会和你妈将让你继续留在这,可是,你要恋爱就要懂责任,你确信自己不是在害林亦霖?”
“我怎么会害他?”陈路轻声道。
肖言扶正陈路的肩膀,一字一句:“我很喜欢那个自立自强的孩子,总是照顾他,甚至不反感你会喜欢他,可是陈路,林亦霖和你不一样,也许他一辈子的努力被你家动一动手指捏上半下,就会粉碎得一蹋糊涂。”
亲爱的。亲爱的。
只有这样叫你时,我才不那么完美。
因为生活太艰辛太复杂,我已把最坚强的一面留给它。
而我能留给你的,也只剩下脆弱,敏感和几滴无谓的眼泪。
——2004年12月10日
随着期末考试的邻近,一中平日的喧哗终于沉寂下来,毕竟大家削尖脑袋挤进这里来,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有个好前程,谁也不想在学业上毫无所成。
林亦霖收齐了英语作业,正在讲台上整理,安静得教室忽然被一个女孩子的大叫打破:“啊,你在这儿呢!让我找了好久。”
不仅林亦霖吓了一跳,全班的目光几乎都在刹那间集中到了门口。
有些好事的人立即认出了来者,是他们年纪画画很有名的李乔,这个女孩子据说是一定要进中央美院的,学校大小活动都少不了她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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