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窄床上,霍湘震的眼皮微微动了动。
霍湘震隐约听到了人声,却不知那人声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他感觉到自己仿佛是漂浮在空中,又仿佛是被一片溟漠的海水包围。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只有一种难言的安详和静谧。
他闭着眼睛,仿佛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右手突然传来一阵温暖,好像是被人双手捧住,然后紧贴在什么温暖的东西上。
“师兄,我来看你……我已经可以活动了,你怎么还不醒呢?”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穿过了朦胧,一字一句都仿佛敲打在他心上。可是他听不懂这些话是在说什么,也想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是谁?为什么这么熟悉?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为什么我感受到的是难言的安宁和舒适?
这是谁的声音?……不要走好吗?再和我说几句话好吗?
霍湘震依然沉浸在那片黑暗之中。那个声音渐渐远去了,连他带来的温暖亦随之消失。
不要走……
你……不要走……
那种温暖,又出现了。霍湘震焦急狂乱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他确信,是那个人又到了他身边。
“师兄,你怎么还不醒呢?”
这次,和这个声音一起到来的,还有一阵阵凉意,慢慢的遍布全身。他带来的温暖很舒服,他带来的凉意也很舒服。
“师兄,我已经痊愈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可是你为什么还在睡呢?师父说,地府没有你的魂魄,那你就是还活着对吗?……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醒过来?”
霍湘震依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声音真好听,他想一直一直听下去。
又是凉凉的感觉,这次来自头顶。
“再不给你洗洗头,你就要长虱子了吧……”那个声音依然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到我好好照顾你了。”
好舒服……真想这样一直继续下去。
可是那个声音又渐渐消失了,和他带来的感觉一起。
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霍湘震焦急地在一片黑暗中寻找,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睁开眼睛,所以触目都是一片黑暗。
怎么睁开眼睛?眼皮好重……我想看见他……
霍湘震终于睁开了眼睛,可是入目的依然只有一片黑暗。
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没有风没有光没有声音。他低头看看自己,赤身luoti地站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非生非死之间。
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回答,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是不存在的地方,是生和死的交界,也是现实和虚拟之间的空隙。
霍湘震疑惑着,周围突然微微亮了起来。光源在脚下,他低头,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河,他正悬浮在河面上空,面对着不知是上游还是下游的河水。
河上,有一层白霜,周围似乎很冷,但他感觉不到。
他的左边,就是河岸。而对岸却隐没在了无边无际的河水和黑暗之中,怎么也看不到。此岸没有渡头,只是一只小舟停泊在白沙堆积的河滩上。还有一栋茅草屋。
这又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三途河。
一个声音回答道。不是他自己的声音,也不是那个让他留恋的声音。
茅草屋里,走出一个人。一袭黑衣,一双绿眸。他似乎并不觉得霍湘震站在半空中有什么特别的,微微仰着脸,看着霍湘震。
——这里是三途河,我是摆渡人。你快死了,所以会在这里。
死?我?
霍湘震并不理解,歪了歪头。死?我吗?为什么?
摆渡人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忽然一弯。
——原来如此……
他又在说什么?霍湘震想,摆渡人却渐渐消失不见。
——你也是那家伙的徒弟啊。记得要好好谢他。
什么意思?霍湘震没有明白,看着逐渐变淡消失的河岸。片刻功夫,他的脚下又只剩下了那条河。
冰霜为伴的三途河。
霍湘震疑惑着,突然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理论物理学家霍湘震……”
第三十九章:事如春梦了无痕
霍湘震看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团光,白色的,仿佛是圆月坠落人间,微微闪烁着有些刺目的白光,在这无限的黑暗里,格外明亮。这道光就在这条河的下游方向,滚滚河水从这团光的下面穿过。
他悬在河面上,离这团光只有几步远。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里,他听见那团光里传来了声音——
“我是理论物理学家霍湘震,生于……”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在说着属于他自己的资料。霍湘震向那团光走去,抬步很轻松,离那团光越来越近了……他想起来了,跟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