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楼止至等人可用的兵力就又少了一部分。他们打不过秦淮一线,自己就可以等陆秦国力耗尽的时候,一鼓作气反攻回去。齐越国内,楼辕打出来的这一条战线,便完全可以吞并。
唯一的问题,原本是邵江城会不会答应。毕竟他是武安君,掌握国内大半军权,而自己新帝初立。若邵江城执意不走,他是无可奈何的。更何况邵江城一旦离开钱塘,便相当于是放弃了钱塘的军力。
但邵江城居然真的去了。
所以现在齐东樯要做的,只是以逸待劳,而后……一网打尽。
齐东樯的如意算盘,打得无比响亮。
然而会打如意算盘的,又岂止他一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锦官城下,阴寒的天气让人难受到了骨子里。南方的冷是刮骨的湿寒,不似北方只风刀割面。
黑虎军的驻营从芙蓉镇外推进到了锦官城外,自然是霍湘震的功劳。此时这第一功臣,正在和公认黑虎军里最不靠谱的人,军医吴积白一起,围坐烤火。
似乎少了个人?
正是少了黑虎军的将军楼辕。
军师撩开门帘,带着一股湿冷的气流,探头探脑望了望左右,问霍湘震一句:“霍副将,将军这就已经动身了?”
霍湘震颔首:“是,他给你的命令你收到了?”
军师姓魏,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些无奈的不满:“我就是有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所以才来问的。不过他这人怎么这样儿啊,说走就走,能不能给我这堂堂黑虎军军师一点面子?”
霍湘震耸耸肩,表达自己虽然很赞同但是无奈。而后问军师:“什么时辰了?天黑透了么?”
“黑透了!”军师一点头,“这就发令?”
吴积白打着呵欠:“胃药,我觉得你应该先看看令箭有没有潮了不能用。”
霍湘震噗嗤一声,魏康灵一直不懂为啥吴积白要给他起个昵称叫魏药,也一直不懂霍湘震的笑点在哪里,惯常性无视:“放心吧,检查过了。”
无声无息的大营里,黑如泼墨的天幕下,突然一声穿云裂石的尖声,如大漠荒野上的鹰呖。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仿佛回应一般,锦官城里突然亮起来灯火。
邵江城没有像楼辕那样疏散城里的百姓。现如今的锦官城里,除了齐越守军万余人,还有百姓满城。还有……
“果然来了。”一夜未寝的邵江城,坐在节度院大堂之上,眼中冷光锐利,“倒真是沉不住气。”
“我想未必。”堂下一人,浅笑微微回答。那人白衣洒脱,银发飘逸,眼神柔和。这人身旁,还有一人,眸光冷冽,仿佛尖刀。
乃是当年护送剑南路内赵宋百姓退离的白青骢和行云。
说话的正是白青骢。
邵江城慢慢扫了他一眼:“白老板倒是临危不乱,只是千万想着,若楼辕真的逼得本将无路可走,本将是要拿你二人做挡箭牌的。”
行云眼里一抹冷光如刀子一般激射向他:“敢动白青骢一根汗毛,貔貅一脉不会给你留下半分生机。”
邵江城却淡淡笑了一声,慢慢扇起桌上狻猊香炉里面的香烟,正是再度改制过的伽蓝散,对人无害,却专克异族。白青骢和行云二人,此时已经使不出半分妖力。
邵江城继续慢慢道:“白老板,楼辕现在步步行军皆如我所料,你要不要先把赌注交出来一半?”
白青骢微笑着摇了摇头,行云就已经抢白,声音冷厉带着难缠:“你见过哪家的赌局,还没输就要人交出去赌注的?”
邵江城唇角微扬,一丝冷笑:“三年能改变的很多,但也不够多。黑虎军的声名我听说了,可是……年轻气盛,注定还会是败军之将。”
也不待白青骢二人反驳,邵江城就已经继续道:“城下四镇沦陷,和他当年的情形一模一样。他现在半夜攻后门,也是在还原当初他这一仗的败绩……他太急于雪耻了,但这只会给他再一次耻辱。”
邵江城冷笑道:“当年他在城外布下火油,防我等偷袭,但结果是耗尽了城里的火油,最后根本无力阻挡我军。现在我军军力远胜于他当年,而且……呵,苍天有眼,他那一战下的雨,我这一战,不会再有。”
——“武安君真的这么觉得么?”
节度院正堂之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紧接着清光一泓闪烁出去,院子里几声惨叫惊呼,血花四溅。一道灵巧的黑影落在大门灯火的光华之外,紧接着,大风四起,倾盆大雨随之降下!
邵江城一时间怔住。
那人影又略略移开半步,隐没在黑暗中。突然一团火光在雨中燃起,竟不怕水,照亮了那张一道疤痕贯过的脸颊。阴阳妖瞳似猫似鬼,带着灼灼光彩,不知是反射了火光还是映射了他内心的狂热——
“武安君邵江城,好久不见啊。鄙人一身的雨水,还是不要进去弄脏地面了。对了,白兄,行云,好久不见。现在黑虎军内也有玄命司的位置虚席以待,两位要不要跟鄙人去看看?”
他的言辞里,又带着张扬狂傲的气势。防守得固若金汤的锦官城,他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邵江城面前,手上一柄冷光森然的苍狼刀,雨水顺着刀身潲下,冲走院内几个齐越护卫的血迹。便装玄衣在雨水里任由淋湿,没有支起结界为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