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邵江城大惊之间,半招慢于楼辕,被一刀割伤之后匆忙抵挡。楼辕乘胜追击,三刀兜头狠狠劈下。他的臂力早不是当年那个拿拿笔杆子而已的小少年,而是曾经抡圆了马槊一人独退三千大军的黑虎将军。加上苍狼刀的锐利,邵江城的陌刀竟然被生生劈得崩了口!
然而邵江城身经百战,自然能极快地稳住心神,陌刀一抬实为佯攻,猛然改双手握刀为单手,突然一拳猛击楼辕心口!
楼辕飞身躲过此击,自然就和邵江城之间又拉开了一段距离。一夜疲战,两人早就都接近了极限,只是死撑不肯认输。此时乍有缓和之机,都来不及抢攻出手,先是歇息。
突然听得天际清啸破空,一柄长剑自天边激射而来,不等任何人反应便突兀斜插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紧接着一道白影倏忽闪现,来者脚未落地便先扑到了楼辕身前:
“暮皓!你怎样?!”
竟是霍湘震。
楼辕见霍湘震来了,突然一声大笑,手一松,苍狼刀坠地,他脚下也顿时失了力气,扑进了霍湘震怀里:
“终于……赢了啊。”
邵江城一怔,便听楼辕在霍湘震怀里爆发出大笑,笑到最后是崩溃成哭喊——“老子赢了啊!!风笑晨,你他娘的在天上看清楚,老子赢回来了啊!!啊——!!”
到底是……什么意思?!
“将军!!”有人跌跌撞撞冲进节度院大门,跑了几步便跌倒在地,“将军!城中突然杀出黑虎军的人马……我们,我们猝不及防,城门已经失守了!还有……”
什么?!
邵江城的陌刀一下坠地,来不及多说一句话,身体先于大脑反应,已经冲到士兵面前:“节度使官邸呢?!有没有被破?!白斛呢?!!”
士兵被他的阵势吓到了,邵江城干脆一言不发抛下他便匆忙跑出大门,但还没跑出几步,便停了下来。
他最牵挂的人,就在门前,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江城……你,你怎么样?!”白斛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邵江城急忙上前扶住了他,还没开口,眼泪却突然滚了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为这只傻兔子掉眼泪,自从十年前他被这只傻兔子从死人堆里扒出来捡回一条命,认识了这只傻兔子开始。
一只连肉都不吃,顿顿吃青菜的傻兔子,却在每次他浴血沙场时,死死跟在他身边。
一只看到府里下人杀鸡都会捂着眼睛扑倒他怀里发抖的傻兔子,却在他重病之时,割开自己的手腕,放血给他煎药。
一只修为浅薄地在床上久了就会忍不住冒出耳朵好尾巴的傻兔子,却不惜拼了打回原形,强把自己的修为渡化给他续命。
他的傻兔子。
“江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兔子在他怀里说,身子忽然变得很轻很软……
节度院的院子里,楼辕终于冷静了下来,从霍湘震怀里抬起了头,用衣袖囫囵擦了擦脸,又是一副高冷不可侵犯的模样:“这件事不许说出去。”
“什么事?”霍湘震好笑着扶起他来,楼辕抬头瞪了他一眼,水汪汪的眼睛,眼圈还有点红。霍湘震微微一笑,低头咬着他的耳朵,说的却不是情话:
“我答应你不把你哭鼻子的事情告诉别人,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可以么?”
“是什么?”
楼辕微微抬着头看霍湘震。这一夜里,全靠了霍湘震帮他主持大局,他才能拖住邵江城,让黑虎军兵分两路,一小部分人马佯攻后门,让谷底燃起大火,引来这场瓢泼大雨,另外大部分军士从他当年逃生的那条节度副使官邸中的暗道潜入城中,一夜时间,便是由内打垮了锦官城。
他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报仇心切,忘记了他能守住边关也能训出黑虎军这精锐之师,根本就是因为他从不冲动。
他一直都在隐忍,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霍湘震是最了解他的人,微微叹息,而后道:
“我帮你保守秘密,你……放过锦官城这些守军,行吗?”
楼辕从不屠城,但是他一路攻来,所有城池的守军都会被他一个不留地全歼。就算是投降的士兵成为战俘,他一样不会放过。
因为——“我怜悯他们?谁怜悯我锦官城的三千弟兄?!拿起了兵器就该知道,自己这条命注定就要撂在沙场上!”
可是……他们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啊。霍湘震不忍。
楼辕定定看着他,许久,慢慢点头:
“好。”
霍湘震没有想到会这么容易,惊讶地看着楼辕,楼辕只是微微笑了起来,一如当年初到锦官城的狡黠少年——
“我放过他们,就像,放过当年的我自己。”
第五十四章:一剑沧海覆乾坤
楼辕二十岁的时候,和霍湘震一起离开京城,到达剑南路赴任。
二十二岁,剑南路破,他作为败军之将回到赵宋新京,然后开始了边关岁月。
二十四岁前两个月,黑虎军大破剑南路,未损一兵一卒,俘获齐越全军。强敌齐越武安君邵江城不知所踪,有人传言乃是楼辕刻意放走。同年,楼辕上书谏言陆秦高祖陆六孤,重建玄命司。组建人马,名义上总揽非人异族之事,然战场之上,作为暗杀主力而活跃。有传言楼辕即为暗杀者主力,然楼辕此时已封黑虎将军,军务之中,无暇行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