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未婚妻Anny~这是Pinky。”男人指着照片上的人一一介绍,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看着身边的男孩。
果然,这个小东西一下就笑了开,本来就圆圆的脸蛋鼓起来了,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头短短的看上去柔软异常的头发也跟着笑声颤动起来,让他几乎忍不住要伸手去摸摸。
和西方完全暴露在外张扬着的美丽不同,这是个**人心的小东西。
这是他只在书里读过却从来不曾理解的东方含蓄的美丽,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人怦然心动。
“好大啊~”
“可是它还没到一岁。”说不定之后会长得更大,“早晚我要把它做成煎猪排。”
“哈……”
含着笑意的眼睛这下眯起来了,露出像小孩子一样天真的神情。一扫先前的阴郁,眉头一舒展,仿佛所有的阳光就全部靠近在他身边。
“这个……也是家庭成员吗?”
“你是说罗密欧?”喜欢猫咪是吗?“他两岁半了,是只英国折耳猫。”
照片上,那个又胖又懒的家伙正趴在窗台上打着盹。
“这个家伙的故事有一箩筐,你要不要听?”
“好啊!”冲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回答得过于心急草率,安羽甄赶紧补上一句,“嗯……当然,如果你愿意,又有时间的话……”
温柔的语调让STEVEN的心也随着他的话柔软起来,流露出了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宠溺语气,“我现在有的就是时间~”
***
“少爷,元文两家不和,外面零散的生意已经收回,加上原来的,现在白货的市场基本上已经垄断。”白货指的就是毒品,“白屋的资产,我们也已经拿到了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了。”
“嗯,做的好。”
还差百分之一……还差百分之一他就能够……
“少爷,今天晚上的酒宴……”
“我知道。”市政高官的晚宴……他还要考虑一下如何解释素素的缺席。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全撇下,代替那个男人陪在他身边。玻璃窗外,那两个一高一低的人影在花房里穿梭,从他这里能看得清清楚楚。多久没见他那么开心了……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那毫无顾虑的笑容了。
他庆幸自己找对了人,可是同时却开始从心底里嫉妒起那个可以和他靠得那么近的男人。
他用了那么长时间,那么多精力才只到让他稍稍回心转意的程度,这个男人却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轻易的取得了他的信任。他觉得心理不平衡,虽然明知这是自己当初犯下的惩罚。
郁闷的是,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那个STEVEN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能哄得他那么开心。改天……或许他该请教一下他,反正他是心理医师,不是吗?他又花了那么多钱包下他,向他解决一下心理上的问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嗨,小狗,小狗,过来~”
“我不会伤害你的,快过来,宝贝~”
然而男人献媚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地多大的好感,这只血统高贵的牧羊犬还是蹲在原地对他不理不睬。
“这只死狗。”看上去斯文的男人终于恼羞成怒了,“它是故意的!”
“Steven你那样它不会过来啦!”
这个通晓别人心理、擅长和各种人打交道的男人却似乎和动物没什么缘分。
看得STEVEN狼狈的样子安羽甄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吗?那要怎样。”
“狗也是有自尊心的,你要自己靠过去。”他边说边把轮椅慢慢的往前滑,停在它几步远的地方。
“不要太靠近它。然后把手伸出去让它闻一闻你的味道。”
“有用吗?”Steven用脚踩了踩草地,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正在和狗亲近的男孩。
他这句话基本相当于白问,因为那只一开始就没拿正眼看过他的狗已经伸长了脖子去勾羽甄的手掌,圆圆的黑眼睛闪着友好又好奇的光亮。
“我觉得它就是故意的。”他一边嘟囔一边习惯性的往不远处瞟了一眼。那儿有个哈根达斯的店,有对情侣正在买冰淇淋。树下长凳上的男人一边漫无目的环视着四周一边说着电话,看样子是在等待迟到已久的女友……
这些人鱼是越来越专业了……想起昨天征求这次出门的安排时,他费了多少口舌才说动那个男人,允许他将他的宝贝带到外面去。
本来那个固执强硬的男人是死活也不肯的,但是他被惹急了照样撂下了狠话,他冲着那个黑道人人敬畏的大哥吼道——他不是你的宠物,他也是个人!你没有权力把他囚禁在这里!如果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囚禁他,让他随时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供你消遣和……泄欲的话,那我拒绝再浪费我的时间在你这种无聊的游戏上!你以为你有钱可以任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那我告诉你,我不干了!I
fucking quit!
那个一向高高在上的男人刹时青绿的脸色让他看了从心里爽起来。虽然他没有反驳,也尽量忍着不泄露出任何表情,但是他还是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痛苦。
他是个学心理的,这个男人显然忘了,才会敢这么直白的瞪着他,尖尖的下颔绷得紧紧的,告诉他他已经被他惹到爆怒了。
他那时候认定自己是走不出那扇门了,他旁边的男人将手探进西装领口,就等着那个坐在皮椅中沉默男人的一个眼神。
他在想主啊他还没有留下遗书给Anny,还没有机会看看自已的孩子……还没有……跟安羽甄说,他食言了……
可是他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一片沉寂过后那个男人沙哑的开了口:“你可以出去了。”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躲过人生大劫的他可不会傻到又一次自寻死路。
他识相的拉开门离开了。然而两天之后,当他出酒店看见他亲自开着车来接他的时候,他便知道了他的决定。
张靖辰在公司下了车,把那辆全新的车交给他,跟他说:“如果他有什么意外的话,你也不用回美国了。”
“我知道。”
张靖辰说的很委婉,但是意思再清楚不过。既然是他要求带他出门的,他就得负责将他完完整整的头发也不缺根的再带回来。不过他对他不够放心。不,确切的说是对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不够放心。这就是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将视线转回来,气恼的发现那只不搭理他的狗正和安羽甄玩得开心。
“它看上去很喜欢你……”
“可能……我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吧!”
“嗯……”嗯?什么意思……“我也是很有爱心的!”
“可是你看起来太高大了……”
“那不是我的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委屈,“对了,羽甄,你以前……是在育幼院工作的吧?”
“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你这么有爱心。”当然是问的张靖辰。
“嗯,不过是照顾小孩子,不是小动物。”安羽甄抱着狗狗柔软的皮毛,下意识的想起来在Korean
Baby生活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虽然贫穷拮据,但却是那么开心自在,无忧无虑。
“有没有考虑……腿好了之后再回去工作?”
不知何时这个男人已经蹲在了自己身前,说出的话仿佛在他的心里扔下一颗炸弹,让他浑身都剧痛起来。
“不……我的腿好不了了,Steven。”
“那是因为,你忘了一个人。”
“什么……Steven,我不想听。”
“你忘了很重要的人……”
“不……”
“安澄志。”
“别说了!”他想要闭起眼睛和耳朵,不看也不听。可是这个男人蹲跪在他的轮椅前,用两只手抓着他的手,强按在轮椅的扶手上。
“羽甄……安羽甄你听我说……”
“我不……”
“我们不说安澄志,你就听我讲个故事好不好。”眼前的男人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他狠不下心来拒绝。
“羽甄,我是基督徒。”他松开了他的手,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圣经上说,神看上了亚伯祭赠的牛羊。受到冷落的该隐,因而嫉恨,杀死了自己的兄弟。神为了庇护该隐而在他的额头作了记号。该隐因为这个标记得以躲过死亡的威胁,却一辈子也无法逃脱犯下的罪过。”
“……”他不知道Steven想讲什么。
“虽然是这样,但是该隐并不后悔,因为他没有做错。”Steven面向他,灰蓝色的眼睛仿佛能直视他心灵一般的注视着他,“他虽然爱自己的哥哥,可是他更爱神啊!”
“同样的,亚伯也没有后悔,因为就算死亡,承受弟弟的背叛和杀戮,也无法改变他爱神的决心。神也没有后悔,神虽然惩罚了该隐,却也已经用自己可以承担的底线宽恕了他。”
“Stevn……你想说什么……”
“神说,你只管爱我,只管信我,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理会。因为我有我的理由不告诉你。”
“……”
“因为,我是一定会爱你的。”
“……”
“你是亚伯,还是该隐,还是……”
“我……我不是……都不是……”
“你不愿意再站起来……到底是为了惩罚自己……还是为了惩罚张靖辰,还是惩罚安澄志……”
“Steven……我不是……我没有……”别再逼他了,他真的不知道啊……
“羽甄,我是在帮你,你相信我。”他用手抓着他的两只手,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是想告诉你,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对错,只要是自己心甘情愿。”
“所以你不需要背负什么罪恶……”
“Steven……你说的没错……”他的病人将冰冷的手从他的手掌下抽出来,十指交握,紧紧的扭在一起,紧得他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我……我一直对自己说,我是为了靖辰才变成不能走路的废物……我为了他才失去了双腿……”
“如果……”他看见晶亮的水滴从那低垂的发丝间滴落了下来,竟然有一种要伸手去接住不要看它落在地上捧得粉碎的冲动,“Steven,如果……我的腿好了,和以前一样……和我认识他之前一样……”
“那……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我没有为他失去过什么……那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算是什么……我们之间有过的是是非非,又算是什么……“我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他身边……”
他不是没想过重新站起来,他知道张靖辰是多么希望看到他从轮椅上站起来。可是他害怕,他每次快要抓住那种感觉的时候就放弃了。他害怕当一切恢复了原状,他和他,是否还有在一起的理由……
“不是这样的。”这是个心思纤细而敏感的小东西,脆弱而又坚强得让人心疼,“你不需要任何理由。他留你在身边……并不是因为你为他变成残废,是因为……是因为……”
“什么……”
“是因为……他爱你!”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莫名其妙的不愿承认的事实。
“不是的,靖辰他……他不爱我……”这是他经历过这么多之后,挣扎了多久才逼自己承认并且顺从的事实。他已经告诉过自己认命,但是说出来仍然会心痛到绝望的境地,
“Steven,你不明白……他不爱我……他在乎的只有他的家族和他的弟弟。”
两年前,靖辰的姐姐告诉他的时候,他也如面前的他一般,觉得可笑而无法置信……但是他用自己满身的伤痕证明了张冰蓝当年的言语。张靖辰与李显萸之间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谁又能知道那不是因为源于早已溶于血脉深处的爱……他们身上流着一模一样的血液,那是他永远也无法越过的障碍。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在这场复杂的关系中,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应该拥有什么样的地位。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强求自己命里以外的东西,那是他注定不可能得到的。
“我……没见过他弟弟。但是你应该知道,你在张靖辰的心里是特别的。”这一点是毋庸质疑的,这也是他为什么明知得不到他的爱还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也给……也给那该死的张靖辰一个机会。”男人捉着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放过以前的自己吧!”
“我……”
“哥哥……”稚嫩的男孩子的声音怯怯的插进来,“哥哥,那边的大哥哥让我给你这个。”
两个人这才发现刚刚他们太过专注以致于这个很小的男孩站在身边也没发觉。
“这是什么?”Steven当然没忘记早先对张靖辰做出的承诺,想要先一步接过来检查,可是这个可爱的男孩却很固执——
“那个哥哥说,一定要交给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哥哥。”不然的话他就得不到想要的飞机了。
“那给我吧!谢谢你喔~”接过了信封,看见男孩子像完成了重大的任务一样快活而神气的蹦蹦跳跳的走远了,安羽甄这才低下头看手上的东西。
这是张很普通的白纸,整整齐齐的折成四折。
他打开它,纸的中间写了一行小字——那是他曾经最熟悉的人,曾经最熟悉的笔迹——哥,我想你。
第二十四章
“都给我滚出去!”
看着如获大赦的男人一个个在惶恐中仍然保持着恭敬和镇定,退出去的脚步却比平时加快了些许,禁一声也不敢吭的悄悄挺了挺腰板,规规矩矩的站得笔直。
“光天化日之下都能把人跟丢,全是饭桶!”张靖辰这次的怒火发得歇斯底里。也难怪,派出去的十几个人全是手下的精英,竟然在开阔又少人的地方把保护的目标弄丢了,说出去人家都不信。
可是这是真的,就那么一刻的时间,人就没了。
张靖辰气得要发疯,谨谨慎慎几个月,就这么一次放松,就出错了。要是她的话也会想要扇自己几巴掌吧!阴郁的气氛被一阵铃声打破了,张靖辰几乎是手忙脚乱的一把抢过话筒,“找到没有?!”
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禁只看见他的眉越皱越紧,说出的话也带着咬牙切齿的语调。
“继续找,没找着别回来。”
电话被用力的甩上了,禁冒着成为炮灰的结果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您先别急。如果有人掳了他们会主动跟我们联系的。”
张靖辰也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保持冷静,但是很可惜他做不到。他简直不敢去想他被他的对家抓去了,他害怕的是他不知道他们想怎么样。
“如果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在勒索我呢!如果他们只是……他们只想……”
只是想打击他……根本就不在乎安羽甄是死是活……他不敢说出来,怕话一出口自己先要发疯。
禁咬着牙闭上了嘴,张靖辰担心的没错。她现在只希望对方是个不怎么精明的对手……可是如果是不怎么精明的对手,又怎么会在众人眼皮底下把人带走?
阴沉的房间,电话铃显得尤其刺耳——
“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们找到后再……”
“……”
“是你……”
张靖辰乍然转变的语气让禁立刻竖起了耳朵,她看见他皱着的眉松开了,似乎是松了口气,但是下颔却紧紧的绷了起来。
“少废话,你想怎么样?”
“几点?在哪?”
五秒钟之后张靖辰扔下电话,因为知道了下落总算恢复了些许冷静的神态,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让嘉贸把车开过来,我要出门。”
“我也去!”
“你留下,通知KK不用再找了。”
“可是少爷你的手还没好,我……”
“你留下。”
“……”
“如果Danny打来电话,你告诉他,就按着他的意思办,后天我会准时到的。”
张靖辰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对她说。禁愣了一下赶紧回了个“是”。等到他关上门出去了,她仍然站在原地发呆,她知道她在这个时候不应该这样,但是她却觉得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弯。她以为他一直忙着那个小子的事,早把白屋置之脑后甚至放弃了那个他曾经那么努力得到的东西。但是事实上……事实上,他并没有,不是吗?
他仍然在意着白屋的事情,并没有抛弃他们。她觉得长时间积存的抑郁和迷茫终于找到了出口,一切都豁然开朗得让人重新有了战斗的力气。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KK义无返顾的爱上这个男人,她开始想一些她从前不会想的事情,那是否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