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正僧毫不在意,他笑笑,“没关系,我们不是还有贝子爷么?”
杨满一脸诧异。乔正僧继续,“这仗快打完了,西华教堂的神父正在调停,廖枯人也要去。”
“这是贝子爷说的?”
乔正僧点了一根烟,做了个不言而喻的表情。
“那我们的货可以出关了?”
“我想应该快了。”
廖枯人果然走了。虽然北平并不遥远,但岚熙就有点失魂落魄。乔正僧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变着法子去亲近他,倒真的慢慢见了成效。
贝子爷颇有点风流文采,偶尔填了词曲寄过来。乔正僧拿着又唱又念,南腔北调的,被杨满看到了,忍不住提个建议,“要不要找个正经师傅学一学?”
乔正僧马上说,“要什么师傅,你不就会么?来来来……”
杨满翻个白眼,冷冷的道,“我不会这个。”
“那你会什么?”
“我会十八摸。”
乔正僧笑了。他倒不介意学十八摸,可十八摸里面摸的是女人,唱出来不应景。“十八摸挺好,就是词要改改。”
杨满也被他逗笑了,忍不住想问问乔正僧,什么时候开始对男人感兴趣的。当然他最后也没开口。熟归熟,乔正僧到底是他的老板,他还不够格拿老板的私生活打趣。
没等廖枯人回来,战事已经停了。城内外传的风言风语,说原来的政府解散,就地成立了新的国会,正在拉大旗选举。这次铁板钉钉,英美两友邦监督,再不会变了。
岚熙兴致勃勃的来找乔正僧,说新国会请皇上参议,皇上招人去紫禁城开会,要商量这事儿呢。
乔正僧兴味索然,他恹恹的表示,这种家国大事轮不到他这等斗升小民参合,但如果贝子爷要去,他愿意出钱出力,车马相送。
杨满就站在旁边看他玩欲擒故纵。
其实杨满也猜不透乔正僧到底是不是在玩这招,因为此刻他有烦心事。刚刚杨满就在跟他说这个,因为时局太乱,海关码头也出了点乱子,新人换旧人,现在他们的船被百般刁难,货都卡在港口出不去了。
自古水陆两条道,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区区几步路,乔正僧的手够不着了,为这事已经头疼好几天了。
岚熙被乔正僧忽冷忽热的态度惹恼了,他马上起身告辞,话里有话的说不用送了,他不缺钱不缺车不缺马更不缺人。
贝子爷生气的样子挺招人疼,脸白的没有血色,额角微微出汗,芊芊玉手捏紧了把手猛开猛关。门哐当一声,差点震落了旁边电话上的听筒。
杨满盯着乔正僧,乔正僧也抬头看他。两人都心知肚明对方的意思,最后还是乔正僧打了个哈哈,“没事,晾一晾也好。”
“廖枯人快回来了。不对,说不定贝子爷要去北平。”
“别管他了,说说码头。新当家的叫什么,项宝通?这名字怎么有点熟……”
“你不记得他了?”
乔正僧仔细回想了下,摇摇头。
杨满只好帮他回忆,“去年他在仙月林闹事,打坏了我们大厅里的一盏水晶灯。后来盘爷带他来赔钱赔罪,你忘了?”
“那他该是天字会的,怎么跑到青帮去了?”
“青帮前阵子内杠,具体怎么回事,我得去问问盘爷……”
“你别去。”乔正僧立刻打断他,然后又加了一句,“要去也是我去。”
赵金盘是天字会头目,常常光顾仙月林,杨满跟他很熟。可这次乔正僧决定不假他人,亲自出马。
乔正僧不喜欢流氓,但他也能逢场作戏。脱下西服外套,松了领口的扣子,烟吸两口就丢地上用脚碾,皮鞋上一层灰。赵金盘见了他很放松,乐意跟他谈生意。
这次见面还是有收获的,乔正僧投其所好,送了一把好枪,几杯茶下来,事情便清楚了。原来天字会接手了码头生意,项宝通现在是龙头老大了。
赵金盘不无感慨的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项宝通这小子够狠,比老子当年都狠。不过码头上混,不狠压不住。”
于是乔正僧问,“那就是说现在,就连盘爷你,也压不住这小子了?”
赵金盘做了个为难的表情。“这一次我可以帮你,卖个人情也不是不行。可我保不齐下一回……”
“我已经塞了不少钱了,盘爷你说这小子是不是跟我有仇?”
说到这里赵金盘笑起来,拍着乔正僧的手说,“乔先生不记得了,可以去问问你们杨经理。”
乔正僧无奈答应,正要起身告辞,赵金盘忽然看茶留客。
太平猴魁,第三道水依然幽香漂浮。
赵金盘拿起乔正僧送的那把枪,地道的美国货,把玩之间随口问了句,“忽然想起来,有件事得问一下乔先生,杨经理是你的人么?”
乔正僧赔上笑脸,回应道,“我差点忘了,我还带了样好东西来孝敬您。”说完跟同来的刘罗新使个眼色,刘罗新马上搬进来一个大箱子。
箱子里是把古唐刀,看得出手柄修补翻新过,金银丝交错,缠绕出精美的图案。唐刀的锻造技术早已失传,经年日久,刀身略显暗淡,唯有近身的那一刻,方能感受它的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