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教训梦怜了?”九凌霜没有反思过自己这句话能让女人产生多大的妒怨,虽然她自己也是女人,不过九凌霜眼睛倒不怎么看这些深闺事,她更在意的是大志向,比如:建功立业。
“她性子有些软弱,这要走江湖,会吃亏。”花锦容解释的头头是道。
九凌霜把手放在梳妆台上,推上前一把簪子,看起来雕刻非常繁琐,一见就知道是九凌霜精心挑选的。
“这是什么?”
“你的。”
花锦容捉起簪子,朝镜中的自己比对起来。九凌霜眼神微转,看着镜中的她,微微笑了笑,“很漂亮,很适合你。”
花锦容眉头一挑,自信满满,“当然。”
九凌霜的微笑更加安静,好似夜晚长毛弯弯的大月亮,若水上善。她神色温柔地看着花锦容,一手握上花锦容的手,传达自己掌心的温度,她说,“我出去了三天,很想你。”
花锦容抿了抿唇,轻轻斜斜地看了九凌霜一眼,低头回,“讨厌死了,大白天的。”
九凌霜看着那牵在一起的手,感慨说,“锦容,和你相处一年半,如今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花锦容躺在她怀里,“什么答案?”
九凌霜垂下睫毛,慢慢说道,“再不会有人比你更重要。”
“喔?”花锦容笑。
“我看得到你的努力和付出。”
“那些可都是为了给爹爹报仇,才这么努力。”花锦容说。
“是么?”九凌霜这话倒不像是问话,她放下了花锦容的手。“我之前暗恋师傅,长达十年之久,心意也未曾变过,但后来,我终于看得清楚,那段感情,和你的相处一年半时间,是完全不相同的。”
“是吗?你觉得我比她好?”花锦容有点好奇了。
“不,你们两个是无法放在一起比较的。”九凌霜解释,花锦容从她怀里出来,她走向了窗头,“她是九凌霜得不到,却不再强求的人。而你,是恩赐给九凌霜的生命中,九凌霜应该去珍惜的人。”
花锦容的眼睛瞪圆,心头一震,胸口微烫。她心中大叫一声,这些都不要再去想,先复仇。她端出笑容,有些虚伪地说,“你也一样,我也很珍惜你。”
“很多事,有自然的规律。”九凌霜伸手指着天上乔迁的,正在扑腾大翅膀的大雁,“该走的时候,让它走,该留的时候,它不会走。一旦强求,后果就会不尽人意,就好像,大雁该走的时候,你偏要它落单,它在北方,就会冻死。”
“所以要迁徙去南边。”花锦容笑盈盈地说。
“葛红颜不属于我,我不强求。”九凌霜转过身,眼中微有笑意,“我其实根本不了解她,这十年的暗恋是我九凌霜的一厢情愿,没有回应的感情,其实——并不是感情,全是我的自我幻想,和不愿承认的事实。”
“哦?”花锦容这下兴趣更深了。
九凌霜把头靠上了窗框,抱着剑,眼中露出憧憬,“没有互动的感情,并不是感情。”她重复了一遍,然后把眼睛转了转,落在了花锦容的肩头,微微呆愣。
“你的意思是,你跟我……”
“我和你相处一年半,虽不担心柴米油盐,却也平静地走过了这么长的日子。生病的时候有人照顾,痛苦的时候有人诉说,失落的时候有人鼓舞。这些看似平凡的东西,其实最难得。”
“凌霜,”花锦容忽然有点儿激动,她眼中有些乱——她不知因为什么而乱。她有点想堵住九凌霜要说下去的话,或者说——她想堵住自己心底里冒尖的感情。“我,我都嫁给你了,这些都是应该的。”
“没有人应该对我好,”九凌霜答,“若是娶你过门,你冷淡于我,我也不能说你什么,你想怎么对我,都是你的权力。这一年半里你的陪伴,我非常感激。觉得得妻若此,三生有幸。九凌霜愿用自己所剩的所有时间去照顾你,看你平安。以前,我从未对你承诺过什么,如今,凌霜承诺你一句‘不离不弃’。”
花锦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自己都跟这个人睡在一起一年半了,虽然是有目的的,但也没想过要真的去伤害九凌霜。此刻,她萌生了怦然心动的情绪,甜如蜜,却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看不清的微微疼痛,“你真的做得到吗?不离不弃?”
九凌霜点了点头,清亮的眼珠,让人放松神经,难以把世间任何的脏东西跟她联系在一起。璇儿,她提着包袱——应该是刚才趁徐梦怜和花锦容谈话的时候收拾好的。“我们该走了。”
“咦?去哪里?”
“师傅说,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让我带着你。”
“啊,好啊。”花锦容一口答应,自己也非常想一试身手。“你先说,梦怜不会跟来吧?”
“这……”
“这什么啊?”
“不会,这次是你的任务。”
“这次,是要帮朝廷除掉谁呢?”
“冥海神庄罗玉天。”
“那个用软剑的女人?她武功了得,我们能打得过她吗?”
“试试吧。”九凌霜回答,人已经走出了吹荷苑,“什么事,只有试过才知道。”
望着她从容的背影,想着那些不失潇洒的言辞。花锦容回忆起了自己知晓了九凌霜女儿身,知晓了葛红颜的安排后,那一夜九凌霜的漫长无声痛苦中,最后说出的话——
我愿意尝试。
花锦容有点佩服这九凌霜。这个女子,没有人能真正打倒她,她随时都能从伤痛的里面爬起来,一战不成,便第二战鼓气勇气。想起初遇的那个冷冬,一苑的寒梅怕是也比不得她的傲骨、清高,而这样的九凌霜,却——注定要被她花锦容当做了一颗利用的棋子——她不能爱她——她还要复仇,要复仇!那才是她花锦容生命的主旋律!
这个石破天惊的秘密中藏着她不能对九凌霜动感情的理由,花锦容无人可以分享这件事,这事也几乎熬烂了她的心肠。她按了按袖口中的“问声”,只能把关于九凌霜的感情悸动,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节 亦爱亦伤(1)
九凌霜的这一次出行任务并没有像她以往的那么顺利,正所谓,人在江湖飘,早晚要中刀。一刀不解恨,就再补几刀。
这一次,与那江湖上有名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罗玉天对决,她纵然武功再高强,也会遇见敌手,更何况对方是一庄之主、又大了她两个辈分之多呢?修为自当是不在话下。冥海神庄是北昆国主在位期间赐给一位亲王的神庄,但后来这位亲王不知遇见什么事,性子变得狠厉,毒辣,这神庄便开始做了不正当的翻金生意。
北昆朝廷有人,想借了禁语山庄的手——除掉这个朝廷的大毒瘤。
花锦容首次执行任务,心中毫无紧张,更多的是兴奋。禁语剑法被她舞得出神入化,她不但自豪自己的修为,更是觉得心中报仇大计是指日可待。领教了罗玉天的一手漫天飞花的软剑,花锦容心中一狠,觉得没什么大碍,便决定要下狠招——娶那妖婆性命。
九凌霜在团团战局中飞到花锦容身边,横剑在胸,侧脸低声相劝:“她武功太高,交给我。”
花锦容牛刀初见锋芒,哪里肯听,当即否决提议,“师傅说了是我的任务,当然是我来。”
“锦容,”九凌霜泛急,上前扯着花锦容的胳膊,“你现在的剑法,打不过她。”
“我才不要听你的,”花锦容哼了一声,非常不愉快地瞟了一眼一同前来的徐梦怜,挖苦说,“说好了她不跟来,怎么现在又跟来?你还不去照顾你小师妹!”花锦容狠狠推了一把九凌霜,话说此刻大家都在房顶上,这一推,九凌霜差点没摔到身后的冥海里头,喂了鲨鱼。见九凌霜站了稳,花锦容再不理睬,朝那正用软剑御敌的罗玉天飞了过去。
这罗玉天身材非常清瘦,容貌艳丽绝伦,最出挑的地方,是她非常的高,身高。花锦容与她一比,已经矮了一个肩膀,不过花锦容不服气,当下已经旋转着飞身出去,罗玉天目光一沉,左手推开一名她庄中教徒,马上侧身、单手与花锦容缠在了一起。
花锦容将剑法一路提升,罗玉天的软剑舞得漫天光华,似柔似刚,让人非常难以琢磨,好几次已经缠上了“问声”,但花锦容凭得蛮力,也算是把剑给扯了回来。大战了三十个回合之后,罗玉天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了。
花锦容瞧见对方神色骤变,知道狠招要下,当即一声大吼,“妖人!你杀人无数,为朝廷抹黑,留不得你!受死吧!”
罗玉天轻蔑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真气一贯,软剑抹上真气,再度冷硬。她左手指间贴上剑头,又是狠狠一按,嗡地一声,软剑弹了起来——花锦容眼中——罗玉天手上的剑变成了一千把之多,根本不知是从什么方向扑杀而至!
手该从哪一边挡,才能挡住那看不清的剑?她的心——恐惧了!瞳孔骤然缩成了一个点,而就在这时,电光火石不饶人的速度下,那熟悉的白影,带着那股寒冰中的傲梅之香迎面扑鼻儿上,有人重重地推开了她,代替了她原本站着的位置,花锦容摔倒在另一边,立刻转过脸去看。
立刻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一片血红飞溅,温热的东西扑上了她的脸,腥味浓重又稠密。那边厢,听见徐梦怜一声高吼:“师兄!!!”
花锦容这才从无边的恐惧中,稍微有了些反应,定睛一看,罗玉天的那一剑竟然横穿了九凌霜的左胸,一身洁白染满血红,罗玉天似乎非常满意地、慢慢地、从容地又从九凌霜身体里抽出了自己的剑,然后重重地一脚踢上了九凌霜的脸。九凌霜突受重创,除了右手紧紧地抓着玄冰剑不放以外,其实已经意识不清了,眼睛都已经闭了住。又被狠狠踢了这么一脚后,有不少鲜血从她口里涌了出来。花锦容吓得浑身一冷,刚喊了一声,“凌霜……”却见九凌霜身形一软,如同一块破布被飞卷翻一样,从房屋上滚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