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简茗也感觉到他的母亲气得身子发颤。
“你们就不能留下来吗?”简茗问,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嘴角带着笑容,有苦涩,也有嘲弄。
其实他的父母又怎么会不明白,这样分别的话说不定就是永诀,可是他们还是固执的要走,就是因为接受不了其他人同情或怜悯的目光,于是决定离开这座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哪怕知道自己儿子身体吃不消这样的长途旅行,他们也依旧要走。
说不清楚谁比谁更倔,也说不清楚谁比谁更绝。
或许是他们都累了。
简茗早就不想再要这从来没有被期待过的人生,他的父母也累了,再也不想过着提心吊胆不知何时儿子就会死去的生活,不是没有怀过希望,只是那点希望在漫长的岁月里被消磨掉了。
简茗有时候总是很羡慕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许那些人家没有自己家如此富裕,可是他们父母给予孩子爱却是永远满的。而他们这些所谓的高门高户却是完全相反的,他们所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继承人。
而他简茗,恰恰是不符合他们所期望的那个人。
母亲当年查出子宫癌而摘除了子宫导致简家无法再有第二个孩子,这些年父亲没有出轨再弄个孩子回来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然而这样的人生,确实谁都累了,他们都彼此想要解脱。
生也好,死也罢。无所谓了。
“东叔还留在国内,我们每个月都会给他汇钱,他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的。如果有什么其他事的话就打我们电话。”简母拖着行李箱说,“医院那边也给你安排好了,你身子不好还是住院吧,要是你真的不想住,住东叔家里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我有去的地方。”简茗说。
“哪里?”简母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简茗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玩弄自己的指尖,在心里面回答,言希那里。
那是这些年以来,自己向往去的地方,如今,就会实现了。
“你别告诉我是白熵那里!”简母像是想起了什么,“我们家现在这样可就是被那狼崽子害的!”
简茗别开脸,不说话。
“……你……难怪你爸爸总是气你的存在,你……”简母说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简茗没有解释,他知道他的父母接受不了自己是同性恋这个身份,当初白熵喜欢自己也被他们视作耻辱,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确实是喜欢着一个男人的话或许他们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了算了,解释与不解释,没什么区别。
行李箱似乎都已经装好了,简母冲着简父唉声叹气摇着头就上了车,简父回头看了这个家一眼,最终也夸进了车门。
唯有管家东叔还特地走进来,说:“少爷,我先送老爷夫人去机场,待会儿就回来。”
“不用了,我有人来接,东叔您不用担心。”简茗摇头。
“可是……”
“言希会来。”简茗微微的笑了笑。
“诶?”
“我们是朋友,他不会不管我。”简茗说起言希的时候眼睛里染上一层柔色。
管家心下有些复杂,却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追问,只好微微颔首:“那我待会儿打您电话。”说完他便退了出去。
简茗听着外面绝尘而去的车声,又抬起头看了看这空旷偌大的屋子,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空气里散布着细小的尘埃,世界那么静,他满足的闭上眼睛。
能活着等到这一天,真好。他想。
然而就在这一刻,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静谧。简茗低头一看发现是言希打过来的电话。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接起电话:“言希,你要到……”
“阿茗,你现在还在家吗?”
“在的。”简茗点头,哪怕这个动作言希根本看不到。
“好,那我派助理过来接你,抱歉,我现在临时有点事。”
仿佛瞬间沉入深海的那种冰冷,空气里的尘埃不再是舞蹈在阳光里的精灵,全部变成了老旧泛黄沉闷气味,简茗勾起嘴角,轻声道:“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晚一点吧,好吗?”
“……好。”简茗说。
挂掉了言希的电话后,简茗狠狠的捏紧了拳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他一个人在死寂的气氛里沉默了很久以后,终于又拿起手机,拨通了白熵的号码。
“喂,白熵吗?我在家里,一个人。我想知道……言希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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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老爷子还在抢救中,李安然陪着乐心待在门外,吴顺青也站在墙边,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一阵脚步声的响起,李安然才抬起头,发现是言希来了。
言希走过来摸了下乐心的头,轻声问:“怎么样了?”
乐心抬眼看了言希一眼,微微的摇了摇头。
李安然也在一边打量言希,说真的,他到现在为止还有些无法接受吴顺青说的话,如果言希真的利用过纪斐的感情导致他的死亡的话,现在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接近乐心的?难道心里面一点愧疚都没有嘛?冷血如此?这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