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姿的声音很冷,把周宁安的心冻成了冰雕,她倨傲的抬起下巴看着他,而周宁安垂下了头不敢回视。他们两个都明白,林夜会做出的选择和当初他父亲的一样。
“像个男人一点,周宁安,你父亲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不管他做出的事有多残忍,至少他会坦诚的告诉我,让我自己选择可以接受的条件。你这么像你父亲,怎么连句实话都不敢说?”凌姿抱着胳膊打量着周宁安,目光中有些隐隐的失望,“我们这种人,除了提得起条件,也就不剩什么优势了,这个优势本来你可以自己用的,干嘛非要等到我逼你?”
“可是他们的感情是没有条件的,他不是因为这个才爱我……”周宁安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颤抖的语不成声,他掩面坐下,通红的眼角处有一些湿润。
“所以我们不配,你和我,都不配。”凌姿发出了一声低沉的感叹,居然也难得的有一些颤抖。她挤压了十几年的爱恨,现在化作一出熟悉的戏码,上演在她眼前。“他不是因为你是谁爱上你,却会因为这个离开你,这是报应啊,报应。”
“好,我赌。”周宁安挣开眼睛,目光坚定的看着她,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如果他接受不了,那么明天婚礼照常进行,一切按你的安排。如果他接受了我,你会祝福我吗,妈妈?”
周宁安很少叫妈妈,他一般都尊称她为母亲,他此时祈求的看着她,想从她的眼神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心疼的痕迹。
凌姿望着他,仔细的看着他酷似父亲的英俊脸庞,低声叹息了一声,摇头苦笑道:“如果你不那么像你父亲就好了。”
听到这话,周宁安的嘴唇发颤,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这个答案他已经清楚了很多年,只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母亲亲口说出来而已。
过去他不懂爱情的滋味,现在他懂了,她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
“不过我会祝福你的,我不能得到的,你得到了,也好。”凌姿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是她这几年来做过和他最亲蜜的动作了,“明天婚礼见。”
凌姿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转身走了,周宁安在她走出房门的一瞬间瘫倒在沙发上,这一次他想打开手机去找林夜这根救命稻草,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用力过度导致他折断。他再也没有第二根稻草了。
林夜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建宁医院附近,可能是下意识的不想回家,而他现在唯一不能放下的人就在建宁医院里住着,他这么久以来的心血也在这里,他觉得心里很乱,吹吹冷风可能会好受一点。
不管北风怎么冷,他拿在手里的那张卡都很烫,烫的他手心生疼,不过这疼大部分来源于他刚才握的太紧,卡割破了手掌。
“林夜?”
直到那人已经走的很近了,想来是叫了他好几次他都没听见,他才意识到有人在叫他,抬头一看,“杨医生?”
“怎么了,叫你好几声都没听见,发生了什么,你脸色很不好。”他坐在小店门口的台阶上,杨医生打量了一眼这个台阶,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手帕擦了擦,垫在地上坐到了他旁边。
“我……”林夜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目前的情况,尤其是面对着一个自己并不熟悉却有必要搞好关系的人,他苦笑了一下,“我有可能请不起你给我爷爷做手术了。”
“哦?”杨医生话不多,只是挑起眉毛看了看他,用眼神表示他在听。
林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约是憋闷的厉害,又下意识的觉得杨医生可以相信,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你估计也听说了,我跟周宁安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我上哪儿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去啊,不过反正我们就是认识了,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还不弯呢,屁事儿都不懂呢弯个屁啊是吧?不过周宁安好像那个时候就有点那个意思了,中间断了联系,半年前他才又来找我,我们就好了。然后……”
他然后了半天没然后出来,杨医生扭头看了他一眼,林夜终于又继续道:“然后我们现在又不好了,简而言之,没有他帮忙的话,我自己的钱可能不够找你做手术了,这家医院估计也不能继续住了,我本来存了钱的,大部分都砸在这个店里了,现在这个钱要不回来了,手术我再想办法吧。麻烦你了杨医生,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
杨医生微微一笑,对他道:“这个不用谢,不过你爷爷的病不适合再拖了,毕竟已经准备了这么久,他岁数也不小了,我还是建议尽早手术的。这是我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提出的建议,从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说,你跟周老板是怎么回事我不方便问,不过你不用太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主刀医生我只信得过我自己,手术如期进行,我相信你不能欠着我的手术费跑了。”
“我要是跑了呢?你上哪儿找我去?”林夜笑了,眯着眼睛问道。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这店还在这儿呢,都装修好了,现成的抵押啊,大不了股份归我呗。”杨医生平和的微笑道。
“这么小的一个店,你们一个两个还都挺敢信我。”林夜低声嘀咕了一句,杨医生听到了一部分,但他礼貌的没有追问。
“别在这儿坐着了,地上太凉,起来吧,过几天你这店开了爷爷又做了手术,有的你忙活呢,要是你再病了怎么办?为一个人这么折腾自己,不值当的吧?”
“对,不值当的。”林夜发现杨医生是个很适合聊天的对象,不该问的不多问,却又很会劝人,跟他聊了两句立刻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比周宁安那个心里算计着全世界嘴上一个字不说的性格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