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叔永远脱离不了商人的本质,三句话不离本行,又开始计较起得失来。但这世上很多很多的东西,都不是能用金钱来计算的,比如修……
“什么,叔叔,你说什么,整个寨子,都……都淹了!”觉得脚脖子都软了,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瘫到地上,江红鲤扶着我不停摇晃。
“段少卿,你冷静点,现在不是……”江红鲤防备的看着门缝外的钱空,生怕他在这个时刻出手对我们不利:“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少卿,你冷静点……”
朱坦然是最了解我的,起身拉开江红鲤说:“你让他问清楚吧!他攒那么多年的苗银嫁妆,现在老婆都被冲走了,那么多年的省吃俭用不都白费了么,要搁我身上,非疯了不可。”
“少卿啊,叔叔遭报应了,遭报应了啊。”
钱叔绝望的反复念叨,混蛋,最该念叨的是是我才对!完了!觉得一切都完了,总是对自己说,还年轻,还在读书,时间还有的是,都是自欺欺人的。修没了!那种为一个人而牵挂想念的感觉,瞬间破灭。
这么多年,母亲的离世,父亲的冷漠,是什么支撑着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有人在乎我,等着我。现在,连那个人都离我而去了。
“修……修……”
跌坐在地上,难过得五脏俱焚,朱坦然靠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我说,那个少卿啊,江红鲤说的对,你还是,冷静一点,节哀吧!”
“修是谁?”江红鲤好奇问道,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一直紧盯的钱空,直挺挺得站在门外,身体僵直,像被雷劈了一样,礼貌的微笑荡然无存。
朱坦然替我回答道,“修啊!就是少卿为了他省吃俭用,宝贝一样攒了整整十几年的苗银,毕了业想要去提亲,结果却被大水冲在走的那个苗女啊!听说厨艺不错列!这年头,会做饭的女人比他妈熊猫还稀有……”
第17章
人,大凡都这样,难过委屈之时,没人理劝还好,否则,压抑的情绪一旦被人在上面戳了个洞,满腔的怨气一旦找到了出口,便会压力强劲,汹涌而出。
“少卿啊,算了吧 ,咱们还是想点方儿看怎么出去好哇!”朱坦然拍下我的肩膀,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算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长得这么帅……”
坦然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我根本就听不到了。只知道,脸上热热地,好像湿了。
“每次我看到修,端着满满一瓦罐的血粑鸭朝我走过来,冲过去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吃。吃完了,一抹嘴,扬长而去。离开苗寨,我无数次梦到她,却不能告诉她。一直想着,等我攒够了满满一箱的苗银,就带着它们回去找修的奶奶提亲,我想,她一定愿意的……”
朱坦然火了,死命摇我肩膀,“喂,你清醒清醒,现在不是发春的时候,你赶紧给我清醒过来,十二点啦!十二点啦!钱帅肚子……肚子……”
看向钱帅的肚子,薄薄的肚皮下面,有东西在蠕动,呼之欲出。正觉着,哎呀,怎么这样啦!的时候,咔嗒一声,门——竟然被打开了!
朱坦然见我没反应,急了,冲过去抱上钱帅拉起钱叔就往外冲,他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江红鲤赶紧过来拉我出去,眼睛还紧盯站在门口看着我两眼发直的钱空,丝毫没有注意一旁黄霖和乔娜扭打着,竟然又对上了眼。
乔娜一个眼神的示意,暗示被我捏手上,黄臣电话录音,黄霖即刻心领神会,拔掉乔娜头上细长发簪握在手里,卯足了劲像是要捅乔娜,哪知扑到一半,脚下方向一转,一只尖刺就朝我捅过来。
一声闷响,黄霖直挺挺就倒在了地上,一支钢笔牢牢插进黄霖眉心,只留个插口袋的笔帽在外边。可怜黄霖连喊都没来得及喊,就到下了。
这算是逃过一劫么,只是,出手的?竟然是门外呆滞的钱空。
乔娜见黄霖不动弹了,披头散发地扑到尸体上死命摇晃,凄厉的叫唤黄霖的名字,整个人疯了一样,不停地重复,重复……
我和红鲤相互对望一眼,无奈之下只好先出去,走为上策。
逃跑的惊慌让头脑逐渐清醒起来,上了一层楼,看到亮着灯的走廊,悬着的心终于得到片刻安宁的时候,楼下太平间里忽然响起一声凄厉地惨叫。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楼梯转角探过头,看到乔娜苗条的身体,痛苦的像条蛇一样在地上翻滚,挣扎着,也从太平间爬了出来,就这样,还把黄霖的尸体给拖了出来。只是,和她相比,黄霖就幸运多了,因为已经死了,才是最大的幸运,不用忍受这样的痛苦。
很快,凹凸移动的物体破腹而出,一股股墨绿色的脓浆从她肚子里溢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刚才还站在门口发愣的钱空早已不知去向,而从乔娜和黄霖肚子里流出来的墨绿色脓浆,哪里是什么脓浆,根本就是数以亿计的小虫子,蠕动着,朝着有生命的地方死命爬。身体里的虫子爬出来的时候,乔娜还是活的,知道最后时刻的来临,四肢八脉像被人用看不见的利刃给迅速切开一样,血管里的血,爆破般喷射出来。
接下来的片段,我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乔娜嚎叫着,仰面躺在地上,枯树枝般的张开双手,眼睁睁地看着从自己体内狂涌而出的蠕虫,那些喷溅而出的鲜血,带着还残存在身上的虫子和碎肉喷得满墙、满地到处都是,朱坦然和钱叔当场就吓晕了。
我吓得扶住钱叔和坦然,江红鲤则接过已经瘦的骨瘦嶙峋的钱帅,赶紧退缩得躲到墙角,生怕那些被血喷出的蛊虫爬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