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下的竹林里,她抱着膝盖坐在泥地里。看着我将最后一口血粑鸭哽完,又用袖子仔仔细细地把我脸搽了个干净,然后同往常一样,用青色的油布将瓦罐包好,便低着头再不说话。
我看着修,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不知道城里有没有像修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当然,我是事后才知道没有的。修的眼睛好亮好亮,看着我的时候会笑得嘴角眉梢都弯弯的,那时的她水灵灵的眼睛里好像盛着一条银河,她喜欢看着我边笑,边扯着自己的衣角,拿手在上面拼命擦。
那个时候太小,即使察觉到了分离的丝毫惆怅,也很快被即将到城里看稀奇的兴奋劲给取代。我豪言壮语地给修许了一大堆愿,我告诉她,我以后一定会回来找她,我发誓我一定会送她许多许多的银项圈给她做嫁妆。只是,那时的我一直粗心,从来都没有察觉到,修从来就都没有因为我这些幼稚的承诺而开心过。
终于到了分离的最后时刻。
临走时,我忍不住问修,你会用蛊吗?
修也终于开了口,她告诉我,她不会,但如果会,一定会用在我的身上。
就这样,修抱着空空的瓦罐,站在山背上目送着欢蹦乱跳的我回城了。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吃到过那么正中的苗家血粑鸭,也再没有见到那片竹海里,一脸孤寂,等着我回去接她的小女孩!
第3章
一个颠簸,将我从昏睡中惊醒。擦干从嘴角溢出的口水,隔壁车厢的牌局还在继续,只是我再也睡不着了,竟然又梦到了久违的血粑鸭,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有那片竹海里的笑容,那么干净,那么让我惦记。
小心翼翼地撑起身体,火车硬卧席的空间小得让人压抑,特别是在中间的床铺,连直腰坐起都不可能,特别像我这样一米八的个子,只能勉强靠在枕头上努力蜷缩身体,尽量让关节不要碰到挂满衣服包裹的铁护栏。
这次的毕业论文对我很重要,能不能在教授面前扬眉吐气,全在这次能不能成功发现上古时代遗留下来,还未被开发的乌金带地岩层。这次外出考察的不止我们一个系,几乎整列开往川蜀的车厢里都有我们地质大学的难兄难姐。而我们这一间全是勘探系的,我们的沉静与隔壁打闹嬉笑的素描系形成鲜明对比,也可能是勘探系大多都是男生的缘故。
火车逐渐进入隧道,黑暗中刺眼的白光突然一闪,几乎是同时的,听到相机喀嚓一声,有人在黑暗中拍了张照片,几乎是紧跟着的,传来硬物落地的声响。
火车驶出黑暗后,隔壁车厢就更热闹了,听声音好像有几个女生吵了起来。
隔壁车厢里住着本校创校以来最凶悍的女生群体——爆破系。同时,也住着本校创校以来,人气最高的大校花——江红鲤。
神造万物都是公平的。一般生得漂亮之人,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性格缺陷,江红鲤的性格缺陷就是够狠,那是比最凶悍还要高上一个档次的。所以,当江红鲤要求那群凶悍的爆破系女同学将照片删掉而未果的时候,她竟然直接把相机夺过来就给扔到了地上,刚才黑暗中听到的声响,就是江红鲤把相机几乎爆破般摔到地上的弄出来的声响。
那部据说是爆破系里,最凶悍的女师妹的凶悍舅舅从凶悍的米国买回的凶悍相机,在地上很不凶悍地散成了零件。凶悍师妹说江红鲤是故意的,并且还发动整个包间爆破系的姐妹一起骂她,当然,其中大部分人的‘仗义执言’并不是处于道义,而是单纯的讨厌江红鲤这个人罢了。
听说江红鲤待人很是傲慢,不但不爱搭理人,还不爱被人搭理。于是,丑女们终于找到机会,对这个没有时常向她们请安的美女一点颜色看看。
睡在我上铺的钱帅昨晚跟隔壁床铺的朱坦然一伙人打牌打到很晚,被隔壁一帮女人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若换作别人,他们断定不会出声,但遇逢自己暗恋多年的校花被人给欺负了,那哪还得了。
钱帅伸出个鸡窝头,恶狠狠朝隔壁大骂:“你他妈的相机不是米国造航天母舰的金属吗?!你他妈的相机不是防震防摔什么都能防的吗!真要是这么好的东西,我草!还会这妈B的不经摔啊!有本事拿着发票找鬼佬赔去,别他妈在这寒蝉中国人!”
对面铺的朱坦然也跟着应了句,“少他妈扯蛋,我看八成就是地摊货,还发票?!你他妈见过地摊还给开发票啊!”
霎那间,隔壁鸦雀无声,我察觉到空气中有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一场大战就要开始了,情急之下,我忽然灵机一动,连忙在被子里脱了袜子踢到下铺。
“谁?谁干的?混蛋……!呸呸呸!”
一声爆喝之后,全场肃静,谁都不敢作声了。
还是睡在我下铺的教授有面子,有魄力,一声震妖邪呐!
教授找了一圈,谁都不敢承认刚才掉他嘴里的是自己的袜子,他当然会怀疑我,好在我机灵,把另一只袜子从窗户外面扔了出去,顺便告诉教授我没穿袜子的习惯。教授提着那只袜子,满车厢地找了一圈后,还是没找着,结果训了我们个把小时,也就这么算了。我还趁机偷空爬到床铺,坐到车窗边,偷偷瞄了眼隔壁的江红鲤,她依旧板着张小白脸,一声不吭地看着窗外。
此后,一切太平。火车到达目的地,我们被安排到一家民营的旅馆投宿,因为是秋天,山里的秋天总是格外的吸引人,但由于地处偏远,所以客人很少,我们很快领到各自钥匙,大校花江红鲤竟然住在我们对面。钱帅和朱坦然见校花住隔壁,兴奋得直到大半夜都还在猜测,对面江红鲤到底是喜欢他们两中的谁?最后,他们竟然将怀疑对象转移到我身上,差点没闹出人命来。
我们这边闹到半夜,突然听到有人拍门,仔细一听,原来整栋旅馆脆弱门板都在被人拍着,我裹着件外套,出来时正巧和对面的红鲤打了个照面,我们谁都没理对方,跟着警察就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