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冬天,街上都是过节的气氛,李安然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唯一的外婆住在养老院里,逢年过节的时候李安然就会接她回家住。
外婆已经很老了,在爷爷没有过世之前她就得了老年痴呆,那段时间真的可以说是李安然人生里最艰难的时候,学费,债务,医药费,还有无人照看的外婆,所有压力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所以如果那个时候不是误打误撞遇见了白熵,白熵给他留下了两百万救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或许会辍学吧?
所以说这些年来李安然的心里面其实是很感激白熵的,尽管他们的相遇算不上多愉快,可人生就是有得有失,而白熵就是那个“得”。
李安然知道,他的人生某种角度来说是白熵成就的,所以后来那些年里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再遇到白熵,不单单只是要还钱那么简单,纯粹就是想再见见那个人,见见那个在自己人生最灰暗的岁月里忽然降临的“希望”。
而这个愿望最后也实现了,S城不算特别大,所以李安然医大毕业以后就来到市心医院实习。
市心是私立医院,就工资而言要比公立的医院高一些,但是工作方面也更加严苛,李安然那时需要钱,所以就选择了这家私立医院就业。那时的他只听说这家医院是帝研集团投资的,却压根不知道白熵就是四家里的其中一位少爷。
而他也不知道的是,简茗每年都会来医院做一次全身检查。那一次白熵正好跟着来。虽然两家人是不太允许他两接触的,但是他们两个本身的关系并不差,白熵总是能找些别人所不知道的时间来见他,比如这样的例行检查。
也就是那一次,李安然碰见了白熵,在心脏外科。
这一晃就又两年了,算上今年这新的一年,他认识白熵有八个年头了,真久。
李安然将家里的暖气都打开,窗户关严实了,不过窗帘还是拉开的。
十二点还没有到,不过外面的鞭炮声已经响了好几轮,李安然拿出一盆热水给外婆擦手,一边对着她说:“外婆,新年快乐啊。”
外婆当然是没有什么反应的,但她似乎也被外面的烟花声给吸引了,转头看着。
李安然笑道:“可惜太冷了,要不然我也带你去放,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着凉,在家看看也很好看,这小区虽然老旧了点,可是视野还算不错,你说是吧,外婆?”
外婆似乎根本没听他说话。
李安然也不在乎,继续自顾自的说:“如果……如果明年是个暖冬的话,我带你出去看吧,到江边去看。”
“希望明年还能这样一起过……”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安然有些叹息的模样,“每年都能一起过的话……就好了……”
李安然不知道这样的几年还能有多少个,毕竟外婆老了,而他自己……
上一次突然之间的呼吸困难让李安然感到非常不安,从小到大,这样的情况他看到过好多次了,他的外公以前就是这样的,气喘,呼吸困难,都是扩张性心肌炎导致的,特别是往后几年,这样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所以这对李安然来说不得不谓是一个警示,他自己很可能……也患有和外公以及母亲一样的疾病,毕竟这个病的遗传性很高。作为一个医生,他知道自己该理性的去看待这一点,好好的去做一个检查,如果确诊是DCM的话就好好配合治疗,治疗的好的话其实也能拖很多年,就像他外公那样。
可是……他本身却很难理性的去接受。
他的外公死于这个疾病,他的母亲也死于这个疾病,而他自己就是因为他们而学医的。可是到头来,连他自己也逃不过吗?
那他到底会像他外公那样,苟延残喘的拖个好多年?还是像他母亲那样,从发病到死亡不过短短两年?他不敢想象。
作为医生,他一直以为看待生死这种事已经很冷静了,但是……换到自己身上的话……
果然啊,谁都不想死啊。
李安然想,自己可能确实是软弱的,因为害怕,他没有选择去做检查,他希望上一次的呼吸困难真的只是工作疲劳导致的,一个巧合而已,毕竟过去那么长时间,他也没有再遇到过这种情况。
李安然放下毛巾,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握住外婆温暖的双手,温柔的说:“外婆,我不会丢下你的。”
外婆虽然依旧茫然不知他在说什么,可是意外的把视线也转回来了,看着眼前这陌生的年轻人,露出一点点疑惑的表情。
李安然只是笑了笑:“还要一起过好多好多的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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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然这边是陪着外婆,两个人过年,而另一头的白熵显得凄凉了不少。
把“凄凉”用在白大少爷身上似乎有些奇怪,但是他每一年的过年期间确实如此,不愿意待在家里看那“一家三口”相亲相爱,所以总是会出来,偏偏大过年的那些个狐朋狗友们也一个个不得不待在自己家里,于是每一年他都是一个人过。
就像是今天,他点了根烟站在江边,市广场的中心挤满了人,一个个都在等倒数计时,江边的烟花更是从十点开始就没停过,一朵一朵的炸开在天际,周围都是欢呼声和惊喜声,来到这里等倒计时的人们,不是情侣就是家人,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像他这样靠在一边懒懒散散抽烟的人绝对是少数,大过年的,连流浪汉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日子出没。
白熵吐了口烟忍不住笑了一下,自己倒是连流浪汉也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