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只是想抓住那一点点温暖和光,他也只是想被人喜欢,他也想有家人朋友关心。可到了最后,终究是一无所有。
“……安……安然……”似乎是注意到他醒过来了,白熵有些僵硬的转身,想要伸出手去触碰。
李安然避开他的接触,蜷缩起身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哭的那么凶。他想,以后应该不会了,就这一次吧,把这一生的委屈和难过统统哭出来。因为以后他不会再哭了。
再也不会哭了。不会再为任何人流眼泪了。
李安然哭得近乎脱力,似乎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用尽了,哭到最后,嗓子都哑得发不出声,只是不停的抽噎,白熵和冷隽秀站在一边,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李安然自己撑着沙发缓缓的坐起来,两个人连忙上前想去扶他一把,李安然没有看白熵,只是就着冷隽秀的手臂作为支力点站了起来,随后也没有要他的帮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就朝着外面走去。
白熵死死的握着拳头,薄唇紧抿,跟在李安然的身后走了出去。
这一天本来就是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外面已经下起了雨,整个墓园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白熵看着这雨,本来就心烦意乱到了极点的心更加烦闷,他知道李安然还在发烧,要是现在吹风淋雨的可怎么办?但他也知道,现在的李安然根本不会听自己一句劝的,他不知道当时李安然听到了多少,做何感想,他不是不想为自己刚才的话道歉,可是……李安然现在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想要道歉都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白熵烦乱的夺过了Alex手里的雨伞,也不管李安然理不理会自己,上前去给他撑伞,至少他能做的,就是不让他再淋到雨。
看到自己的上司给别人撑伞,自己则几乎全淋在雨里,连西装都打湿了,Alex也急得不得了,只能上前去给白熵撑伞。
白熵这辈子几时给人撑过伞?作为白家的少爷,很多场合出门在外,永远是保镖和秘书给他撑伞,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天,不是说他高傲,而是很多东西骨子里便是天生的,环境造就了他这样的性子。所以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何止Alex,市心医院的那些个医生,以及白熵公司的那些员工,一个个都呆若木鸡。
“这个就是白总的恋人?虽然听说过,但好像一直很隐秘啊。”
“要不是这次葬礼我也没见过呢。看起来是刻意保护得很好吧……”
“但我听说白总喜欢的人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简家少爷啊,有消息不是说他们都同居了吗?”
“嘘,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
“我就是觉得奇怪嘛……白总那恋人,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对白总更是爱搭不理的……感情好像不是特别好啊……”
“好了,别说了。”
底下人非常小声的各自窃窃私语,谁都心里面好奇,可是谁也不敢表露出来。
对于白熵的举动,李安然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外婆的遗体火化后,他便径自去取了骨灰盒。又在雨里面站了一会儿,确定到了请来的师父算的落葬的好时辰,才朝着墓地的位置进发。
落葬的这个过程宾客们也就不需要都跟着了,照理来说是亲属跟着过去就可以了,但是李安然终究只是一个人,所以除了白熵和他身边的几个助理秘书,便还有几个保镖和市心心外科的那几个医生一起跟着。
将骨灰盒放了进去,又看着工作人员将其掩埋,李安然便缓缓的跪了下来,也不顾湿漉漉的地面以及上面的枯叶,他跪了下来。
“安然……”白熵终于忍不住喊了他一声,眉头皱得很深。
落葬差不多也结束了,李安然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要在这里陪陪她。”
白熵沉默了一下:“那我也在这里陪你……”
“还是我陪吧,我有些话还想对李医生说。”冷隽秀走上前来。
白熵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李安然抬头看了冷隽秀一眼,大约是想看他要说什么,冷隽秀走到李安然身边,半蹲下来,双手合十对着墓碑鞠躬。白熵冷着一张脸站在一边,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可以离开了,他自己则留下来继续给李安然撑着伞。
冷隽秀也同样斜了白熵一眼,见他固执的不走,也不再说什么,而是对着李安然道:“我已经不在市心做了。”
这句话一出,白熵的脸色一白,恶狠狠的看着冷隽秀。
但冷隽秀对白熵视若无睹,继续对着李安然道:“我打算出国去。”
李安然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冷隽秀一眼,眼睛里有一点点的疑惑。
冷隽秀道:“我打算去新加坡,那边有个医疗小组,汇集了亚洲这边很多治疗DCM的专家,打算一起攻克DCM这个手术的课题,我通过我大学的老师,有幸也可以过去。”
冷隽秀说这些的时候,李安然只是苦笑。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冷隽秀到了这一刻还在想方设法的想要救自己,可是……他已经不想再活了啊。
“李安然,你要和我走吗?”冷隽秀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黑色的伞,一只手朝着李安然伸出。
雨水连成线从阴霾的天空里不停的飘落下来,打湿了冷隽秀伸在外面那只手,雨水沿着他的指尖滴落,李安然没有给予回应,他便保持着这个动作,一直都没有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