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听得此言,飞蓬便也就信了他。
虽人界正值秋末,正是寒凉时。
但如受伤这等事,从他们各自反应,却似乎可想而知那所持态度。
不说此刻正淡定伫立水面的飞蓬,就是那伤势明显要比他重些的魔,在从短暂的灵力受制中恢复后也没有太是在意伤势。
或者说是恰恰相反的,魔对于这件事的感触是有,但却是——
“虽说是有种种缘故在,但这次也太浪费了。跟那种状态下的我一战,你该也不大愉快吧?”
疑问的话语,配以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魔这样的想法并非无缘故。
经年的往来,他再清楚不过飞蓬惯用的招式凌厉不假,气势不虚,却也无疑偏向於精巧缜密。
藏身於那滂湃迅捷的剑气之下,不着痕迹的术法之下的,是堪称天衣无缝的严谨有度。
自然对于仅以蛮力应战的敌手,虽说不上讨厌,然无疑还是有些排斥的。
可飞蓬在听到这话后,却是微扬了下眉,像是在说“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旋即的坦言,也像是为此佐证般的:“敌手为你的话,倒也未有如何不快。不若说正相反吧,偶尔乱来一回,感觉倒尚算不错。”
飞蓬语气很稳,也很真。若非是眸中还含着点促狭的笑意,魔怕真能被他诓了去。
但便未被诓去,魔也是颇为失望。
凭以了解,他约知飞蓬大抵是不会接这个茬的,但真的发生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魔不满指出:“你打痛快了,我却是全不记得个中交锋。”
飞蓬想了想,意简言赅的说了下他受到战斗欲支配后发生的事:“你是一路杀出来的,尔后就到这里来了。待我至后,便同你打了一架。”
答非所问罢,他才又笑说了句。
“以你我此程远未至结束来看,可是来日方长。”
魔觉着这话简直是个筛子,除了没个可信的地方,全是破绽。立即明示道:“若你次次皆肯应战,那才确是来日方长。”
飞蓬失笑:“这倒不难,可也该你配合罢?我非你,那种频率之下,可不敢保证神界那侧的神魔之井毫无差池。”
“且今日伤势至此,不期以来日,你倒是想现下再同我较个高下不成?”
此话至此,魔便是不大高兴,也知约战莫约是又次没戏了。他不满的哼了声,算是作罢。
但转眼,在注视着飞蓬时,魔又心头忽动。猝然道:“飞蓬,你当知不公。为何不去?以你之能,这绝非难事。”
他话锋骤转,锐指而来。
飞蓬沉默,一时竟答不上话来。而待再开口,也是仅问。
“重楼,你想说什么?”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明是从不提及这些。
既是心照不宣,也是无需多言。如他仍也站於此地,岂非已为答复。
虽方才落水,可凡水不侵下便仍也披了身赫然血色的重楼得逞般的笑了。
他笑得极是张扬,眼眸中流露出的神采也极是璨然。飞蓬甚至从中看到了点介乎于少年般的神采飞扬,无拘无束。
重楼再次重复、强调着道:“何以不去?神界於你为何,你於神界是何!时机难道至此仍是未至?”
这个问题可能不算难答,却不曾有谁问过。
飞蓬这里自然没有答案。
好在重楼说这话,便不曾想过能第一时间得到什么答复。他宽容的给予飞蓬时间,并为此耐心等待,为了得出个应有的结果。
这一等,便又是半晌。
待得一片秋叶旋然飘落,落於水面牵出圈圈涟漪,更揉碎其中倒影。
飞蓬叹了口气,眉目间头次有了浅浅的疲倦痕迹。又或者是,一点奇异的疑惑。他初时还有点斟酌模样,临到头就有些索x_ing起来。
这有点像是兵尽粮绝后,自暴自弃妥协的干脆。可若有留意飞蓬神情,便知绝不是这么一回事。
因他袒露的神情,不似困兽,又尤似困兽。
那是个矛盾的模样,便令飞蓬语气中也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真奇怪,你竟也有说出这话的时候。”
这反应虽不是重楼曾设想过的沉思斟酌、或怒极离去,更非头彩到真发生会令魔质疑的欣然应下。
重楼却是总算有些心情好了起来。
虽不知好坏,可也终于,他察觉到飞蓬在面对他时的态度上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重楼琢磨了会儿,也没再细究。
因就凭着这段时间的了解,而妄图去追究模糊态度下的东西,显然不太能行得通。他对此便也还算看得开。
他们相识久,而浅。是为无可奈何之事。
不仅是因神魔有别,他们之间更是立场、身份之别,又以各自x_ing情为最后一根稻Cao。
重楼偶时也会庆幸,若无当下此事,怕无人知晓今后这等局面还要僵持多久。
也就所幸是如今。
局势有变下,他们之间自然多了转圜余地。渐渐多言一二,出点格,也不再算是什么事。
是以飞蓬现下说了这话,重楼也无顾忌,直言便道:“本座怜你不可?也就是你了,若是旁人,我何以多言!去留皆罢,不过生死有命。”
抵是觉得有失本意,他话罢又提:“哼!若非是任你继续顾忌重重下去,莫提是打,就是见了,本座也不痛快。你尚不上心,我又何以多言?!”
该如何说呢,这真是极具个人风格的答复。
感受着对方难得袒露的关怀,飞蓬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然他的眸中却也不免带了些笑意,含了点暖意。
想是好意总也令人难以抗拒,哪怕是不愿深谈此事,飞蓬稍作思忖,仍是道:“公与不公是很难言及的一件事,得失之差,每人心中皆有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