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史氏这磨刀霍霍向肥羊,王子腾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还得感谢史氏的「明事理」。
他强笑赞道:「还是老太太睿智,流言止于智者,坊间传闻绝不可信。」
「贾王两家同为四大家族,世代交好,又是姻亲,向来同声同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恩侯和存周莫要听信流言,被外人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使得亲者痛,仇者快!」
「小侄还有些公务要办,过两天再来府上听老太太宝训。」王子腾实在坐不住了,起身就以史氏刚才体贴替他想好的公务繁重为借口告辞。
史氏也不为难他,制止想要继续挑事的贾赦,大方让王氏送他离开。
总要留点时间让人家想想该如何大出血的。
最主要的是,王子腾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说话都可以不听,但他那一句四大家族世代交好还是让史氏决定暂且放他一马。贾、史、王、薛四家连络有亲,共同进退,扶持遮饰,俱有照应数十年。
虽然如今王家不一定能够给贾家帮上什么忙,但经历过四大家族最辉煌时期的史氏,深知道四大家族的能量一但一同爆发出来是有多么的强大。如非必要,否则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些老姻亲的。
且不说,史氏把王子腾的来意告诉贾赦后,贾赦是如何的暴跳如雷,逮住贾政发泄似的骂个不停,险些还要动上了手;也不说,王子腾痛骂王氏一顿后,如何焦头烂额的为王氏拾手尾。
雁门郡
一个脸白无须,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人影冷着一张脸孔,好像谁欠他几百两似的,步伐急促又不失镇定的穿过一队又一队的巡逻士兵,直往后营走去。
面对巡逻士兵上下打量的目光,他一概不理,显得很是高傲。
而士兵们也见怪不怪的继续巡视大营。
要是哪一天东厂的番子会笑盈盈地向他们问好,他们才觉得奇怪呢!
「钱掌班!」后营里一个较偏僻的地方,只见一个正在煎药的番子看到来人,连忙放下手中的蒲扇,站起身恭敬的道。
钱掌班爱理不理的颌首,高傲的道:「元帅的药怎生这么晚还未煎好?厂公和元帅都在等着呢!」
番子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刚才辛幼朵军医有事不在,所以小的迟了拿药材煎药……」
「行了!」钱掌班打断了他的话,「咱们东厂办事从来不问因由,只看结果。」
「错了,便是错了。」
那番子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辩解,跪倒在地上,慌乱的道:「小的知错!求钱掌班开在小的干爹份上开恩!求钱掌班开恩!」东厂不需要没用的人,也不需要会搞砸差事的人。
钱掌班飞快地往四周扫视了一眼,在动静闹大之前止住了番子。
「罢了!你这小子不是咱家的人,咱家都不好越过冯玉祥处罚你,你自个儿去寻他领罚吧!」他宽容大量的道。
这番子的干爹冯玉祥也是东厂掌班之一,虽然自己不怕他,但这时候还是避免节外生枝的好。
「谢过钱掌班!谢过钱掌班!」
番子松了一口气,自家干爹无论如何也会替自己留下一口气,要是落在这有名心狠手辣的钱掌班手上,自己捱不捱得过一个时辰也是问题。
「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钱掌班瞪了他一眼,嘴上唬道:「是不是要咱家亲自带你去?」
「小的不敢劳烦钱掌班,只是……」番子飞快地瞧了钱掌班一眼后,也不敢细看他的表情,就低头小心翼翼的道:「只是…只是元帅的药还未煎好呢!」心里却不由得暗暗地叫苦起来。
钱掌班最是不喜欢旁人违拗他分毫的,上次那个新来的番役不过是多嘴了一句,就被他命人把那番役的头发剪下一小醊来,然后剪的碎碎的放进茶水里,硬生生强灌进番役的肚子里!那番役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号不停。听说一痛就痛了十几日,期间还不时被其他番役殴打,伤上加伤,命都去了半条!
只是若真的误了元帅服药的大事,厂公就一定会扒了他的皮。到时候,自家干爹可保不住自己!说不定,还要连累干爹呢!
「还需多久?」钱掌班看着边上熬药罐时,眼底有一丝异色闪过。
番子不敢对上他的目光,是以根本没有察觉异样。
「再多煎半刻钟就行了。」
「嗯。」钱掌班不动声色地点头,「这里咱家处理就可以了,你去找冯玉祥就行了。」
番子犹豫再三。
「怎么?咱家办事,你不放心?」钱掌班挑眉。
「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去领罚!」番子行了个礼后,就忙不迭地小跑离去。
待得跑远后,番子见远远也看不清钱掌班的身影时,才停下来,靠在一旁,从袍子里抽出一条汗巾轻轻地擦拭额上的冷汗。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狠狠道:「哼!不过是想要来抢功劳而已!摆什么威风!」他这个煎药的位置看似微不足道、无关紧要,但实际上却能藉住奉药的时候,在厂公和元帅面前露脸,不好说得到他们的看重,就是留个眼熟也是极好的事情。这差事可是有不少人觑觎着,他之所以能够得到这差事,还是全靠自家干爹在背后下了不少大力气。
寻常番役争抢这难得露脸的差事也罢了,你钱掌班堂堂一个有权的掌班也来与他们这些小卒子相争!?啧啧啧!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番子此时满肚怨气,在心里拟了个腹稿,打算在干爹面前狠狠地告钱掌班一状,让干爹为自己出头。
「站住!」一队士兵恰巧正在旁边巡逻经过,为首生得魁梧奇伟的什长喝道:「雁门喋血。」
番子不过是一个东厂小小番役,可不敢仗住东厂的势无视面前手执兵器的巡逻士兵。
看着寒光闪闪的枪头,他连忙道:「忠心报主!」生怕迟了一秒就被当作j-ian细就地处决。
要知道巡逻士兵面对回答不上当日军中口令的「j-ian细」,可是有先斩后奏之权的。自己死了,自家厂公也不会因此责罚「行凶」的巡逻士兵,反而会大加赞赏。大前天就有一个番子记不住口令,又自恃是东厂的番子,面对巡逻士兵的问话不回答之余,之后更是拒捕,被巡逻士兵当场一枪扎死了。
口令无误。
什长这才示意放番子离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忠
这边厢, 钱掌班拿起蒲扇,不顾仪态的蹲在地上耐心地控制火候起来。
半刻钟过后,他谨慎地环顾四周,见得四下无人就把熬药罐里的药倒了在空碗里,再半跪在地上从皂靴里掏出一包用黄纸包着的药粉。
稍稍犹豫了一下, 钱掌班咬咬牙, 就把黄纸里的药粉全都倒进药里, 干干净净的, 一点也没有剩下。
白色的药粉一被倒进乌黑的汤药里, 立马就融化得一干二净,不留半点痕迹。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身后倏地传来一声大喝。
钱掌班心下大骇, 努力保持镇定,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 把手中的黄纸收起来。
他把一切收拾好,确定没有遗漏后,才施施然的藏手于袖站起来。
「哪里来的野狗在胡乱吠叫!」钱掌班先声夺人,不屑的斜视了一下对方。
士兵什长在钱掌班转身,看到他正面的时候, 就已经认出他的身份。
然而, 听得这阉人居然敢当众辱骂自己,他不由得愤怒起来。
「呸!原来是东厂的钱公·公!难怪老子刚才看到的背影如此鬼祟,藏头露尾, 不见得人!」刻意加重公公二字, 讥讽钱掌班是个阉人, 身体残缺,没颜面见人。
旁边的手下士兵们见状,同仇敌忾的大声哄笑起来。
「好!好!」钱掌班气极反笑。
「不知这位什长高姓大名?咱家来日定有厚?报!」他咬牙切齿的道,要不是他现在有「要事」办,不好浪费时间在这些小卒子身上,他可不会就这样轻飘飘把事情放下。
只见钱掌班y-iny-in地瞧了眼前的士兵一眼,把他们的相貌都牢牢记住。待他腾出手后,不把这几个泥腿子弄得家破人亡,他绝不罢休。
嘲笑钱掌班的士兵们也被这毒蛇的眼神吓得心中一凛,有几个更是开始后悔自己竟然惹上东厂的掌班起来。
人的名,树的影。东厂经过万千「勇士」前扑后继的「试探」下,成功把有仇必报的「恶名」打响。
「爷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神武将军麾下什长张超!」什长张超也不怕事,拍着胸口,大包大揽的道。
「哼!」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麾下的小小什长都敢嘲讽自己!?
钱掌班捧起药,现在可不是跟这些小卒子计较的时候,以后再收拾他们也不晚。
「呔!站住!」从钱掌班刚才看着自己那y-in狠如毒蛇般的眼神,张超就知道自己这是跟这东厂阉人结下了仇怨了。
他心里都是很是懊恼自己为何就管不住嘴巴,要不是自己这暴脾气,他早就该是屯长了!
但既然不该得罪的也得罪了,依照阉人小气记仇的x_ing格,只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张超也不在乎把人得罪得更狠了。
张超故意上前一步,用手中长.枪挡住钱掌班的去路。
「口令──雁门喋血。」
钱掌班一时语塞,他是刚刚从京里被调派到前线支援的,不习惯记军中口令,平日又会有其他小番子随侍在侧,加上巡逻士兵一见他是东厂的人(脸白无须,没有喉结,一看就知道是内侍),也就很少会上前盘问。
军中口令习惯一日一变,今天钱掌班惦记着元帅汤药这件「大事」,撇下番子,自己独自一人来到后营,倒是忘了打听今天的口令是什么。
张超见状,眼前一亮,握着长.枪的手不由得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