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将伞塞入他手中,翩然离去。
上官鸿信面无表情扔开,走出神宫,上马疾驰奔过剩下两个坊,回去时完全s-hi淋淋。面对他罕见的y-in沉,侍从递上毛巾,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上官鸿信往内里走,遇上急匆匆出来的俏如来。他身上沾s-hi了些,还未问询,上官鸿信已开口:“别担心,我没事。”他的模样相当平静,甚至可说是安慰。
俏如来原本就依稀感觉他从不将心中真正的情绪当一回事,忽然难受起来。从前师尊说,他太过自以为是,才会为那些妖妖鬼鬼不知真假的哀戚迷惑,让自己陷入危境。俏如来原以为这是缺点,现在又吃不准,想了想道:“我不喜欢喝药,可你若是病了,我会替你试烫不烫。”
俏如来x_ing子平淡,说好听是处变不惊,说难听就是疏懒,要让他在人前说什么亲密的话比登天还难,这句着实让上官鸿信难得发愣。幸而他一身s-hi漉漉,低下头擦起脸,俏如来看不出他的狼狈,话说出口略带沙哑,还是稳的,“我真的没事,只是不喜欢下雨罢了……这时节下雨,我心情不好。”
俏如来无视他一身s-hi,不由分说拉回去,直接推进了侧房,难得神情严肃,“心情不好也要顾着自己。我不懂你们魔族的体质,但你不知淋了多久,总是多泡一会儿好。”
上官鸿信乖巧地应了,也不知是不是特地吩咐的,水热的他泡一会儿就冒汗。换上白衣黑袍,他轻手轻脚推开门,见俏如来坐在榻上,安安静静守着面前姜汤,不自觉露出笑来。
俏如来招呼他自行加糖,顺手接过毛巾擦头发,上官鸿信一股脑喝完,咋舌道:“烫。”
“怎么会?我凉了一会儿的……”俏如来正疑惑,被上官鸿信侧身拥住。温热的唇封去惊呼,他踢开木屐上了榻,刚出浴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在身上,俏如来因外出一遭而凉冷的肌肤渐渐重新回暖。
耳鬓厮磨的安慰远胜言语,或者说先前俏如来果断牵来的举动就吹散了心底的y-in霾,金色的眸子回复如水如镜的通透,上官鸿信伏在俏如来胸口笑道:“我出去买了新墨和纸,那家东西特别好,等过两日送来,我给你画容像。”
俏如来想到什么,一时没反应过来,只道:“眼睛鼻子还不是一个样,有什么好画的?”
“从前奉承我的人多了,我还不乐意轻易落笔,想给你画倒看不上眼,你这人真是没劲啊。”
俏如来被他做作的叹息逗笑了,轻拍少年的脊背。
上官鸿信习惯穿宽衣,大袖层叠显得空空落落,其实并没有乍一看这般瘦削,□□时骨肉匀称,一看便是武人,他又精通术法,博览群书,如今还说长于丹青……
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我早就想问了,你是魔族……应当比我大不少……?”俏如来迟疑地问,上官鸿信明明醒着却没反应,拿手指去戳他额头,“是不是?”
“我不说。”
“总要让我知道些顾忌,省得不当心冒犯前辈罢?”
“前辈什么啊?”
被上官鸿信冷不防圈住颈子压在榻上,俏如来颇有些无奈,拍拍埋在颈窝的脑袋,“好好说话,别老动手动脚的。”
上官鸿信没好气地说:“我自长到这个年纪就没长过了,年岁流逝根本没什么意思,至于小一些的时候……”
俏如来道:“更闹腾么?这也正常。”
上官鸿信沉默了一下,笑道:“反了,是正经到被人说很没趣,反倒现在比较随意呢。”
他除开初时绷了会儿乖戾模样,后来孩子气的很,世上少见反着来的x_ing子,俏如来闻言不免诧异,只是做惯长兄,接受的很快。拨开落在面上的发丝,他平声静气道:“不说就不说,你先起来,压的我要喘不过气了。”
上官鸿信平时享受这份纵容,此时却不是了,拉着他坐起,神神秘秘道:“我毕竟是术者,也能试试看作之后的模样的,只是自己不大习惯就不维持了。”
“类似障眼法吗?”
“差不多。”
俏如来难得起了好奇心要看,上官鸿信坐端正问他年岁,俏如来生辰在八月,赶路也没声张,含糊道:“二十三。”
手伸来覆盖双目,也未听到如何念念有词,眼前又变得明亮,俏如来顿时愣住了。
是看习惯的眉眼,褪去独属少年的纤细,素日压住飞扬意气的黑衣,此时宛如浓厚的乌云,为那张脸上的冷淡和高傲添上挥之不去的忧郁。
这模样确实是像王的,太过遥远了。
“你这是什么反应?”
不同于一贯的依赖,欺近带着无法拒绝的气息,暖意细细舔啄,并不深入仍旧十足缱眷。俏如来下意识挽住佛珠,上官鸿信将他的动作收在眼中,心想大约是有些不安,很快恢复成原样,放软了口气说道:“你老是不理我,那换我来找你好了。”
俏如来淡淡道:“休息去罢,我要回房了。”
“和我住不好么?”上官鸿信反倒将他搂的更紧了。
“……不好。”
上官鸿信笑道:“当初是谁问我要不要一同去西方极乐的,不住一起怎么办呐?”
俏如来不妨他翻旧账,那张脸顷刻红的彻底,耳尖都像在发烧,豁然起身要跑被上官鸿信一把拉住,索x_ing仗着力气将人半拖半抱回屏风后床榻和衣倒下。俏如来脸皮薄,捏住被子不吭声,上官鸿信就趴在一旁,慢吞吞问:“如果有人告诉你,我是个怪物,你会怎么样?”
这问题听在俏如来耳中说不出的好笑,连不自在都消失了,“魔族和术者对寻常人族来说已经是怪物了,我需要在意吗?”
“也是,问着好像挺傻的。”上官鸿信失笑,“我这几日有事,不一定能陪你去神宫,等我有空,一起出去玩儿吧?”
“希望是好天气呢。”俏如来轻声道。
上官鸿信抵着他消瘦的肩胛,蓦地心生怅然,过了很久,一字一顿说:“我不会害你的。”
没得到回应,人已经睡着了。
上官鸿信休息一会儿,发现俏如来蜷在角落,颊上的浅绯泄露异样。他摸了摸,立刻开方子叫人去抓药,大约是因淋雨,已经起了热度。之前还惊奇他生的文弱,一路从中原跑来魔世再到羽国居然比他还活蹦乱跳,现在撑不住终于累病了,上官鸿信倒以为才正常。
等俏如来勉强吃了些东西垫过底,上官鸿信将药碗推过去道:“喏,说不喜欢喝药的人自己得先喝了,我叫人多滤了几回,还加了不少桂花蜜,你将就吧。”
俏如来不禁讪讪,喝完漱口好几回还是觉得苦,恹恹地躺回床榻。见上官鸿信要守着,他撑着眼皮道:“我睡一晚上就好了,你离远些,当心过了病气。”
上官鸿信没听他的,叫人搬棋盘来,坐在一旁下棋。
夜深露重,风吹来日渐消弥的甜香,他揉揉眼睛,偏头凝视沉睡时越发显得平和的俏如来。手指打理着白发,不自觉移到眉心,轻轻一按,他有些难受似的稍稍蹙眉,上官鸿信低垂的眸中沉沉不明。
明明感受的到力量流动,俏如来额上却没有剑印,相处日久,身边也不见策天凤当年不知何处弄来的墨狂。
他左腕上的佛珠睡着仍不曾解下,上官鸿信犹豫地摸了摸,寻常的琉璃,内里无端透出暖意,佛力加持果然不容小觑,难怪他能平安到达魔世。
上官鸿信顺势挽住俏如来,一时脑中颠三倒四回闪过往,停在心中的只有一个念头——想要此刻停滞,相伴更长。
那是不能实现的奢望。
第6章 第 6 章
06
俏如来底子一向不错,早起神清气爽。上官鸿信看过脉,见没留病灶,放心任他之后往神宫去。
神宫在东市西南,中秋节假已过,路上走动的士子骤减,沿坊中大街来到南宫正门,人流不息多是妇孺少年。
俏如来一袭白纱僧衣,长发披肩,其实颇引人瞩目。他若无所觉,专注打量砖红高墙与光亮的琉璃瓦,心想这官署可真别致。檐下雕花绘图鲜明艳丽,宛若绽放的世俗生命,细想万众神往的凤凰之灵,的确合该如此灿烂。
有女供奉带三两少年迎上,叉手行礼。她已是祖辈年纪,面貌和蔼。
“请见祭司,有关旧日灵子轶事。”
打发少年去回禀,供奉引路绕过前殿,沿长廊走过南北宫交界的中庭,景致渐渐不同。
北宫清幽无人,几名少年男女抱书结伴而行,见来客停住脚步齐声与供奉行礼。正殿外清圣庄严,待他们的闲聊远去,一路只有脚步的响动和风吹树叶的细微簌簌。
曲水庭院的山亭中,女子斜靠凭几拨弄小炉,长发松松挽在身后,黛紫罗裙风流旖旎,白玉似的侧脸流露几分倦怠,并非身体的疲累,而是倦于世事。她请俏如来落座,依旧专心煮茶,行云流水完成两杯,一杯推到低眉顺目、神态安详的年轻人眼前。
俏如来觉得水雾的热气飘到了脸上,透明的,氤氤氲氲。
“中原的修行者,你来神宫,所图为何?”
“策天凤。”
凰后微微一笑,“许多年前,他游历归来,身上便混杂着如今你身上这股术力流动。止戈流,中原墨门这道秘术会吞噬人的x_ing命,唯一长寿的办法只有不使用或转交他人。策天凤眼高于顶,得到了他认可的你,真正想问的仍是灵子策天凤吗?”
隐瞒无用,俏如来回答的痛快,“先师希望我与凶神了结,我总要知悉往事自己判断,可惜一路探得的神子信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令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