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踏勤对于城市规划而言非常重要,”厉栾转身跟其他人解释道:“目前的重点问题是整合过于庞大的宅院区,和这边的聚集生活区,还要确定核心物资的存放位置。”
旁边跟着的下属小声道:“这一片的消防安全都不能保证啊,只要着火就能烧一整条街。”
虽然不远处就是河,但明显一桶桶水救火根本来不及。
厉栾继续往前走,评价道:“排水排污系统利用了自然落差,非常科学——消防局那边要把这做重点防火区,还有就是交通问题……”
孔知遥渐渐落到了队伍后头,有些心不在焉的听他们讨论工作,越发觉得奇怪。
这些古代人都落后而且贫穷,干嘛还对他们这么好啊。
再说了,你把好东西给他们,人家还不一定领情呢——还不如都拉去做苦力,挖挖煤算了。
“对了,”厉栾停下脚步,询问道:“小陈,这个时代的人有什么公开的社交活动吗。”
小陈突然被点了名,紧张的回忆资料道:“节庆活动很多,而且贸易往来多,灯市、庙会之类的都有社交x_ing质。”
“具体呢?”厉栾询问道:“扬州的女子可以自由进出,和男x_ing外出同游吗?”
“节庆期间好像可以,”小陈想到了什么,马上道:“宋国好像有个叫司马光的思想家,宣扬的是‘女子十年不出’,但从事手工业、餐饮业的也有一些女子。”
那是为了生计所迫才出来的。
厉栾叹了口气,开口道:“广陵礼堂已经快建好了吧。”
“已经建好了,之前因为粉漆散味,还有软装的缘故,一直没有投入正式使用。”旁边的秘书接茬道:“另外初学和国立图书馆都已经装修完毕了,还在往里面搬桌子板凳和书。”
厉栾揉了揉眉头道:“广陵礼堂现在归我们管,你安排下去,十天以后开始在周末办舞会,时间先定在每周六晚的六点到九点。”
孔知遥凑在旁边听她说话,忍不住道:“这个时代的人怎么会跳交谊舞啊,她们戴着手套也不敢摸男人的手吧。”
厉栾听到了质疑的声音,缓缓看向了他:“你是谁?”
孔知遥被这话问的有点懵,下意识地解释道:“我是……实习生。”
其他人也都停下了记录,整齐的扭头看向了他。
孔知遥被看的脸上发臊,只强行辩解道:“本来,本来就是啊,这些女人三观都形成了,平时出来散步都要三五成群,不敢跟男人对视,你现在让她们出来跳舞,这是在为难她们啊。”
他越讲声音越小,被所有人看的脸上烧得慌。
厉栾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慢慢道:“所以才要临国的人跳给她们看。”
到了那一天,临国的姑娘们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大方自然的排队入场。
那天会有繁花点缀,礼炮相迎,还要有一个个绅士带着他们入场。
哪怕一个扬州人不来,都要表演给他们看。
更何况,江银的人们本来就喜欢一起跳舞唱歌弹吉他,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既然都被大家看着了,孔知遥索x_ing问到底,迎着所有人的目光道:“我不明白,现在国家最紧张的不是基建吗?你为什么要花时间管这些事情,而不去造房子造隧道造城墙?”
那些女人出来或者不出来,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厉栾听到这里,缓缓转身看向其他下属,问道:“你们也想知道吗?”
有好几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孔知遥见有人应和,底气也足了几分。
“这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厉栾回答的很慢,明显在组织语言:“这个实习生,我问你,扬州城大概有多少人?”
“现在应该有十万人了。”
“江银呢?”
“差不多六万吧……”
“那么,你觉得是在交流下,哪边的文化会渗透的更快?”厉栾询问道。
“当然是临国的啊,”孔知遥想都没想就回答道:“临国这么先进——”
他说了一半,话卡在嗓子眼里了。
“如果你在一个新班级里学习,里面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认为,女人应该关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应该参与政治和学术,你觉得,你不会被影响吗?”
孔知遥愣了下,下意识道:“我们都接受过现代化教育啊……”
不,人在大环境下,就是有从众x_ing的。
文化输出和渗透,不是靠智商就能抵抗的事情。
“宋国和老扬州的女人,都负责养育孩子,传递同样的观念。”厉栾慢慢道:“你觉得,是临国的生育率高,还是扬州的生育率高?”
孔知遥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些资料,还有整理过的文件,把话都咽进了肚子里,终于低了头。
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厉栾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这些人哪怕房子都没有,也会拼命的生一窝出来。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任何避孕措施,生了孩子也会扔到河里淹死。
“不能不改变,也不能不影响。”
在广场上放任那些小姑娘们唱歌跳舞也好,在礼堂里开舞会也好,同样也是文化形态的输出。
厉栾知道柳恣现在没时间c.ao心这些,他的心思全系在四国的对峙和基建上面。
她要的,是能鼓励越来越多的宋代女x_ing从房子里走出来,不再成为任何男人的所有物,不再成为任何父权的寄生品。
未来的各种岗位和学术研究里,应该有越来越多女x_ing的影子。
扬州人势必会在十年甚至三年内渗透入临国人之中,连初学都是为了给他们扫盲而设立的。
文化渗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在民政局、警察局成立以后,家暴和x_ing侵的案子以飞快地速度上涨。
和离的女人也越来越多,还有人来主动寻求保护,试图摆脱夫家的s_ao扰和侮辱。
而扬州城内和离的女子在没有生存能力的情况下,都被民政局安排到了不同的工坊和工厂里,开始学习新的谋生途径。
哪怕是帮忙洗洗衣服做做饭,都可以养活自己。
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但总要一件
在考察完了以后,另一个秘书带着四五个郎中已经等在了建设部的大厅里。
龙越坐在旁边休息,明显已经接受过了检查。
卫生局的宋玥局长在组织仅有的医生建立医学部,筹划培养医学人才的基础方案。
目前高级疫苗短缺而且药品稀少,但这种宋国特色的医生还在政府的试验和观察状态。
这四五个郎中都是郭棣和其他当地世族推荐的人,今天也是过来帮他们每个人进行体检。
厉栾示意下属们可以去沙发上休息和诊脉了,自己径直拎着公文包回了办公室。
她还有好几份文件没有看。
龙越意识到厉姐完全没有检查身体的意思,叫了个面相温和的小郎中跟自己一起敲门进了办公室。
“龙越?”厉栾抬眸道:“带他来给我检查身体?”
“嗯。”龙越露出无奈的笑容:“你总是熬夜加班,看一下也没什么。”
那小郎中看见了厉栾身上的制服,意识到这是个官,略有些拘谨的坐下来,不安的再次询问道:“真的不用丝巾隔着吗?”
厉栾一只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搁在那垫子上,完全没有被异x_ing触碰的羞臊:“来吧。”
龙越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小心地关上了门。
那郎中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诊脉的时候非常专注。
“浮而兼细。”他观察着厉栾的气色道:“劳烦稍等片刻。”
龙越坐在了她的左手侧,悄悄的观察那手链旁的刺青。
由于手腕处垫着东西,那链子滑在一旁,露出了完整的刺青。
她从小学小提琴,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了这是什么。
一个……休止符。
为什么要在手腕,还是接近动脉的地方,纹一个休止符?
厉姐好像说过,这手链是柳元首送的吧?
这两个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郎中在旁边越诊越觉得古怪。
这是浮脉,而且气血两虚。
可这女子既然没有婚配,也没有生育过,为何会有种身体曾严重受创的迹象?
“敢问大人,可曾生育过子嗣?”
厉栾看着电脑屏幕,淡淡道:“没有。”
“可曾得过重疾?”
“没有。”
那郎中收了手,擦了把汗躬身道:“是在下能力尚浅,总觉得大人曾屡亏气血,如今脾肾两虚,可能是错诊了吧。”
厉栾点鼠标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道:“你退下吧。”
“喏。”
龙越坐在旁边,把目光从那休止符上移开了,下意识道:“还需要再叫个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