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嘉驰喋喋不休地一直说,可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说话间,封闭的保安亭里突然刮起一阵极阴冷的风,把他冻得一哆嗦,不自觉地用双臂环住自己。
四月份的天气虽然算不上特别暖和,窗子也开了一条缝隙,但在渐渐转暖的大趋势下,外面也不至于刮出这么阴冷的怪风,更何况这阵风还不算小。
董镇的眉头皱了皱,把手上整理着的东西中一包纸袋突然点燃,然后站身起来,只把燃烧中的纸袋在蔡嘉驰的面前晃了晃,后者就眼一闭猛地向后倒去,竟然是在一瞬间昏了过去。
董镇扶住他的身体,把他打横抱起来带到保安的休息室内躺好,把人放下后才发现,他的手指刚才不经意擦过的脸颊竟然带着一些湿润,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脱下外套盖在蔡嘉驰身上,又才转身离开,离开之前在门上贴上一张符纸。
第22节
董镇走后,蔡嘉驰昏睡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才醒过来。
半梦半醒地坐起身,头有些胀痛,他迷茫地看着眼前不熟悉的场景,一时间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身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当中,而且还是睡在了一张看起来更像沙发的临时床上。
可是当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本不属于他的衣服时,睡前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向蔡嘉驰涌来。
对了!是董镇!这一定是他的衣服!
可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蔡嘉驰的大脑变得迟钝又记忆混乱,他想了很久都没能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来龙去脉,和睡到沙发床上的细节,只记得他在看到董镇这个人时整个人都变得亢奋起来,然后下意识地又以为这是自己的梦,对着他自己虚构出来的“幻觉”又吵又闹,甚至好像说了一些蠢话。
——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我就会爱上你这么可恨的人……!你要是不出现就好了。
——都是因为你的关系,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
——你凭什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啊!
他心惊胆战地拼命回忆,却只想起自己说的一些很恐怖的话……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怎样的蠢事,蔡嘉驰后悔得恨不得一刀捅死自己。
董镇好不容易回来了,回到我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好不容易遇见他……我怎么又在他面前做蠢事了!蔡嘉驰捂住胸口,为自己说的那些话感到深深的后悔,我改变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将来如果有可能见到,能给他留下一个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第二眼印象,结果就因为一点酒精!全毁了!
蔡嘉驰把头埋进双臂之中,暂时不想面对这个事实,这就像花了几年的时间埋头写着作,在临近出版之前,所有的文字都因为一次意外而付之一炬一样令人沮丧,甚至连一点预防的措施都没能来得及做,不可挽回的事就那样发生了。
——你回去吧。
对了……他又赶我走……
蔡嘉驰绝望地想,心乱如麻,他很害怕,害怕董镇这次连一点辩解的时间都不留给他,直接就判他死刑,更害怕董镇会说出比之前更狠的话,那样他也许会崩溃第二次,而这次难保能不能再次调整好心态恢复如初了。
蔡嘉驰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孬种一样患得患失,面对生意场上的人,他现在可以像是一个演说家一样充满自信、侃侃而谈,可是在董镇这里,他的那些自信就全都不见了踪影,他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又惹得对方厌恶自己,可是现在也许连小心翼翼的机会都没有,董镇又会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愁云惨淡的蔡嘉驰现在的脑子里甚至连一点正面的想法都没有,比如董镇为什么会把他抱进室内,比如董镇真的这样厌恶他的话,为什么还给他盖了一件衣服。
蔡嘉驰还在想着接下去该怎样面对董镇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紧接着一阵寒风刮过,把蔡嘉驰身上的衣服吹得几乎掀起来。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害怕董镇是不是受什么伤,他连忙想去窗口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谁知他高估了自己刚喝过酒的肢体活动能力,脚刚沾到地,突然一阵头晕,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把桌子碰得“哐哐”响。
蔡嘉驰狼狈地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之际,保安室的门突然打开了,董镇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有一道血印,不过不见其他的伤口,见他坐地上,董镇反而伸手过来扶,问:“你怎么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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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不小心摔了……”董镇有力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就把蔡嘉驰从地上拉起来,他们的上半身半贴在一起,仅仅只是这样的身体接触,就让蔡嘉驰的心口一紧,心跳陡然加快起来。
一年半没有见了,再次相见的情形对他来说仿佛是永恒的梦境一样遥不可及,可是想不到这个遥不可及的梦竟然还能有实现的一天。
蔡嘉驰同时也意外不已,他以为董镇又会摆脸色给自己看,他都已经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可谁知道对方非但没有冷着脸,反而比蔡嘉驰印象中的董镇更温和,仿佛刚才的事情和过去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虽然也称不上温柔,可绝对算得上和颜悦色。
“我刚才喝醉了……不太记得自己说什么了……”说完这句,蔡嘉驰顿了顿,也许觉得这样的话大概会有推卸责任的嫌疑,他又马上改口道,“啊不是,我是说只记得一点……”尽管董镇看起来没有像以前那样厌恶自己,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蔡嘉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脸色,继续说,“如果做了什么太出格的事、说了什么太离谱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行么?”
董镇仿佛一下子没适应蔡嘉驰的示弱,印象中这个人一直都是趾高气扬的性子,哪儿会像这样低声下气说话,可是一联想到刚才他的眼泪,和酒后吐的那些“真言”,董镇似乎明白了一些。
他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在蔡嘉驰身边寻了个空位坐下,淡淡地道:“你说的是‘你很想我’、‘你在找我’、‘你喜欢我’哪件事别往心里去?”
“就……就是……”蔡嘉驰见董镇在自己身边坐下,莫名地紧张起来,再加上酒劲也没有过去,脑子难免还有些糊涂,一时间居然没听出董镇话里的意思,尽想着怎么把刚才糟糕的酒后胡言收回来。
半晌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转头过去惊讶道:“你这……是在调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