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人相向而行,顾岳按剧本等在阳羡,阎王去吴郡兴风作浪,把头伸向孙策的刀。
四月初三,乌云翻滚,暴雨转眼即至。
一匹快马挟雷裹电而来,带来了孙策简短的口令:
吾弟速归
朱然不放心,跟着顾岳一起钻进了漫天的雨幕中。
当顾岳紧咬牙关,满身s-hi透地站在孙策面前,床上的人转过了头。
还有什么比这还残忍?这么英俊的一张脸,现在包得像个粽子!顾岳扑通跪下,大哭不止。
孙策冷冷地瞅着他,严厉地喝斥道:“仲谋,还行不行了,啊?现在是哭的时候吗?等我死了,你在群臣面前狠狠地哭,在我这,要像个爷们,明白吗?”
顾岳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再想想自己被车压得变形的那张脸,眼泪又差点涌上来。
天妒美颜呀!
孙策却没有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屋顶,像沉浸在某种回忆里。就在顾岳以为他不再说什么的时候,孙策又开口了:
“江东,就交给你了,莫辜负了这大好山水。”
男子气息很微弱,顾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一双粗糙有力的手,它曾抱着弟弟妹妹,走过饥寒交加;它曾握着冷剑冰霜,闯过碧血寒关。
这双手,还曾牵着孙权,骄傲地向众属僚介绍:“吾弟,才华谋略,强我数倍也”。
油灯剧烈跳跃,旋转熄灭,握在手中的,只剩一片冰凉!
顾岳放声大哭,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在一片惊呼中,将军府瞬间一片衰嚎。
雄主早逝,江东孙家,只余孤儿寡母。
三天三夜,顾岳守在孙策灵前,滴水未进,只是痛哭。
一个青衣老者身披孝布,走了过来,一把拽起了顾岳,向郡府走去。
“公子即承父兄遗志,当强忍悲痛,挺身而出,坐镇大局,怎可像个妇人样啼哭不止?”老者面容清隽,但言语很是严厉。
顾岳反手握住了老者的手,哽咽道:“兄长骤逝,权六神无主,一切听从先生安排。”
张昭,孙权一生对其以师礼待之,文臣之首,名士领袖。
张昭盯着他,看了一会,点了点头,继续拉着他的手,直接领到了主公位上。
张昭退至殿中,率群僚跪拜,口呼主公。
声音不响亮,跪姿很随意,脸色不恭敬,殿内众人,不是叔伯辈,就是爷爷辈。
十八岁的少年坐着,面沉似水,稳如泰山。他看了一眼众人,缓缓站起,走到他们面前,沉声说道:
“殿中诸位,皆为追随我父兄之功臣,今日之江东,乃诸位之劳,权虽年少无知,但,愿与诸位,同心协力,生死与共,共建江东之明日繁华。”
众人身体微微挺直,神色一肃。
“诸位快快请起!”顾岳走到张昭面前,亲手扶起。
“传令:各地郡守,领属下官员原地守丧;各部将领,原地待命,无诏不得妄动;明日,大家随我,一起送讨逆将军归陵!”
“是,主公”声音哄亮,笔直跪倒一片。
大都督周瑜在最后一晚赶了回来,灵堂里响了一夜琴声。
白幡遮天,黑纱避日,文武缟素,天地间一片萧杀悲凉。
陆议站在路边,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少年。
他一手抱着哥哥家的孩子,一手扶着棺木,全身颤栗,痛哭失声,身后跟着他的臣、他的民。
眼泪滚滚而落,陆议也不去擦,就这么在泪眼朦胧中,看着那人踯躅远去。
他魂不守舍得回到家里,坐立不安地打听着他的消息。
将军李术反了。
堂兄孙辅跟曹c.ao暗通款曲,准备反了。
堂弟孙暠正在蠢蠢欲动,正计划着怎么反了。
18岁的江东少主公孙权,平了李术,收兵将三万。
18岁的孙家少族长孙权,囚了孙辅,恩威全族。
18岁的孙家小堂弟孙权,情感堂兄,灭祸于萧墙。
那个在渡口一闪而过的睥睨之势,那个在绝境阵法中迸发的王者之气,不是虚幻。
这,才是真的他!
他恩施了老将,提拔了新将,颁发了招贤令。
那个竹马之交的朱然,一身鲜明银甲,护卫着少主公的安全。
那个瓜田里还保持端庄得体的步陟,一身新绿官袍,站在大殿最外侧。
陆议感到一阵烦燥,书房这一方清净,已涤荡不了自己那颗跃跃欲试的心。
他一步踏了出去,与正要进门的陆绩差点撞了个头破血流。
陆绩揉着额头,这混蛋侄子,精瘦的胸膛还挺硬。
“小叔叔!”陆议忙行礼。
“哎,这孙家老二,忒不讲情面,好多士家大族都收到了他的征召礼书,竟也不给我们送张来。”陆绩气乎乎地一屁股坐下。
“小叔叔不是不愿出仕吗,计较这些作甚”陆议站在门口,倚着门框,抬头望天。
“愿不愿是一回事,请不请又是另一回事,这也太不给面儿,瞧他如今那架势,就差横着走了。”陆绩继续愤愤道。
“怎么了?”陆议回过头。
“刚才在郡府门前,看到他出行了,六匹骏马的华盖敞车,上百人的随行侍卫,一水得英俊小伙子,更别提吴郡第一美公子朱然亲侍一侧了,哎,庞统说得对,他就是对长得好的人有兴趣,这个登徒子。”陆绩端起茶喝了一口,呼出一口浊气。
陆议听了,又转过头,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第14章 天雷
孙策的遇刺,令少主公孙权的保卫级别上升了数倍,看到在茅侧
周围贴身护卫的十几个随侍,顾岳憋了半天的肚子里那点水差点没放出来,作为一个很有腔调的人,在方便的时候当众直播,这简直是要了顾岳的老命了。
不适应,很不适应!
想起那条随波起伏的小船,那船上的人,那人做的鱼汤,那悠闲的美好时光,顾岳有一种想立马穿回去的冲动。
这个陆议,在干什么?自己出去一趟费劲,这家伙,也不知道来看看自己。
少主公的生活看起来很光鲜,其实很苦逼。
光鲜的是那一排排小白杨似地英俊侍卫,看着就心旷神怡。
苦逼的是除了理政,还要读书,除了学计谋,还要用计谋,每天面对着一堂的叔伯爷爷辈。
少主公变得更加稳重了。
不行,顾岳要疯,他要搞点事情。
已是月上中天,陆议和陆绩还坐在花亭里,无言赏月。
一个带刀侍卫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
“哟,我要怎么称呼您,孙公子?讨虏将军?主公?不行呀,我也没收到你的招贤礼书呀?是吧,这位?”陆绩笑得很天真,说得很刻薄。
“招贤礼书?想得美,我就知道,即便我发了,你也不会去,怎么,孙公子就不要面儿了?活该被拒绝?”顾岳白了陆绩一眼,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伯言,我好想你呀,你也不去看我,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出来一趟有多麻烦,上百个侍卫盯着呢”顾岳拉过陆议的手,不满地控拆着。
“被上百个侍卫盯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毕竟都长得那么好看。”陆议看着他,眼色悠悠,语气悠悠,神情悠悠。
顾岳皱了皱眉头,不悦道:“伯言,你被绩公子带坏了”
陆议看着他,月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身上,朦胧的脸上,一双黑黑的眼睛更是深深地,望不见底。
顾岳突然站起来,拉起陆议,朝外飞奔而去。
陆绩傻了眼,什么情况,月黑风高夜,抢人呀!
披着夜色,乘着清风,当到达槐树坡的时候,两人一屁股坐在了大槐树底下。
狠狠在呼出几口气,待心跳平复之后,顾岳看向陆议,轻声问:”伯言,我现在有个问题,缠绕在心里很长时间了,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陆议话不说,头没回,身体僵硬。
“我很想现在就让你出仕,陪在我身边,但更想让你专心做学问,将来成就一代名臣良相。伯言,你说说,你要怎么选?”顾岳搂过他的肩膀。
陆议终于回过头,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笑,轻声问:“就这个问题?值得你缠绕在心里很长时间?”
“可不是嘛,怎么选?交给你。”顾岳说得很认真。
“你已经帮我选了,第二种,你更想的那种。”陆议很不走心地回答。
顾岳从腰上掏出一块腰牌,塞到陆议手里,很霸道地说:“拿着他,在郡府,横着走都行。”
“我又不做官,去郡府干什么?”陆议又把令牌塞了回来。
“你是我的幕宾呀,私人的,没有俸禄,来去自由。”顾岳接过令牌,直接别在了他的腰上。别好后,色色地摸了一把,笑嘻嘻地说:“哎,伯言,半年没见,你腰粗了好些呢”
“什么粗了好些,是壮了好些好不好?我天天练习拳脚呢。”陆议扬了扬下巴。
顾岳把陆议全身上下扫描了一遍,啧啧了两声:“这身材,你未来媳妇有福了。”
陆议不自在地挪动了下身子,看了眼明显瘦了一圈的人,笑着说:“别贫了,都是当主公的人了。怎么瘦成这样,郡府的伙食不好?”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太差了,伯言,好怀念你做的鱼汤啊”顾岳边说边很形象地吧嗒了几下嘴。
“以后我会让府里的小厮,以临仙楼的名义,每日给你送一次。”陆议想了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