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太妃强打精神说道:“去筹银子去吧,银子送到户部,咱们阳儿就回来了,这是逼着咱们还钱那。”
南安王妃给南安太妃为了口水,太妃摇摇头,推开水碗,又道:“让明儿回来一趟吧,我大概是不行了。”
王妃一听,当即掉下了眼泪,哭道:“母亲这是什么话,您这就是这次受了惊吓又怒火攻心,这才病倒的,千万不要多想,咱们喝两副药就好了。”
太妃摆手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是不行了。你让明儿回来,送我走之后,就让明儿把阳儿夫妻都带走。”
南安王妃一惊,太妃道:“皇上早就容不下四王八公了,宁国府也是明白的,这才抽身不和咱们联系了,还有贾代善那老狐狸,早早地借着机会把出息的长子撇到了事外。”
王妃点头道:“现在想想,可不是吗,贾代善那老狐狸,不仅把有本事的嫡长子摘得干干净净的,还将家产保住了大半。”
太妃没有心情管贾代善是不是保住了大部分的家产,只是继续交代后事:“阳儿出来,就赶紧以给我冲洗的借口,把贾探春纳为侧妃。”
王妃不解道:“那荣国府已经日落西山,没有什么价值了,我当日那么一说,也不过是为了稳住荣国府,毕竟只有联姻才是最稳妥的,但真没必要非将人弄来。”
太妃摇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只是,你记得,我只能尽量硬撑着,你让阳儿纳了贾家姑娘之后,哪管我已经咽气儿了,你也要对外说我这明显好转了,对贾家丫头表现的比琴丫头还喜欢。”
“明儿回来之后,你们无论如何不要露出难过的神色,然后让明儿直接带着阳儿夫妻离开,留下贾家丫头,只是,到底是苦了你拉!”
第90章
南安王妃借着还款的机会,将家里的铺子庄子等直接脱手,去了还款之后,剩下的都准备给儿子带走。
南安王妃送回了欠款,忠肃也很信守承诺的把南安世子放了回来,也不知道这南安世子经历了什么,只要见了人就把自己往角落里缩,将被护之类的东西,死命的往身上缠。
世子妃和南安王妃看的是暗自垂泪,当晚安南王府为太妃叫了一次御医,据说是大悲大喜之后,老人受不住刺激,让准备装老。
只是,太妃乃是王妃的亲姑姑,王妃要求为太妃冲喜,给世子娶位侧妃,也是为世子压压惊,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通知南安郡王,万一太妃不好了,也能见到最后一面。
而事实上,太妃早就在南安王世子回家的当日夜里,人就已经没了,南安王妃失去了亲姑姑,却还要强装着欢喜的迎娶贾探春。
不知道是为了做给世人看,还是出于补偿的心里,婚宴办的并不比娶世子妃的时候差,除了嫁衣是粉红色的,接亲的是王妃身边的嬷嬷而不是世子本人以外,其他都是比照着世子妃来的。
能够跟南安王府结亲,史氏和贾政都是很高兴的,王夫人想着这未来是元春和宝玉的助力,也难得有了笑脸,连带着探春的生母赵姨娘,都得了两盘子好菜。
赵姨娘接了菜之后,立即抖了起来,直接来到了探春的小阁楼,也不管丫鬟通报没有,就闯了进去。
待书在后面追着赵姨娘道:“姨娘等等,我们姑娘正休息那!”
赵姨娘道:“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睡着了,我去叫醒她,也是不碍的。”
待书气急败坏的说道:“姨娘快住嘴吧!我们姑娘现在可是记在太太名下,是老爷的嫡次女了,你再这样说,看太太能不能饶了你!”
结果,赵姨娘推开贾探春的门,就看到薛宝钗、贾宝玉以及总是被史氏接来的史湘云,正聚在一起嬉嬉闹闹的。
贾探春看到赵姨娘,立即皱眉道:“你怎么来了?也不让待书通报一声,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赵姨娘被自己的亲生闺女这么数落,气的手指颤抖,尖声道:“你就是记在了太太的名下,那也照旧改不了你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贾探春特别讨厌谁提自己的出身,这庶出的身份,始终是自己心中的一根刺儿,贾探春恨声道:“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吧?告诉你,我现在记在了太太名下,以后就是嫡女,跟你可没有关系了!”
史湘云也帮腔道:“你是个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不过是个随时能发卖的妾,也敢跟主子撒泼?”
赵姨娘一听这话,直接蹦起来道:“我好歹也算是你们的长辈,你们还有没有教养了,你们这样还想嫁人?”
这话直接让贾探春哭了起来,她心高气傲,本就厌弃自己庶出的身份,而今又要给南安王府做侧妃,所谓的侧妃,说白了就是贵妾,她本就是强颜欢笑。
如今又被赵姨娘三番两次的提出她的出身,心里的委屈是再也忍不住了。
贾宝玉一看自己花朵般的妹妹被气的直哭,当即红着脸道:“赵姨娘,你可住嘴吧!你成天着三不着两的也就罢了,如今探春妹妹要离开家了,本就心里难受,你还来添堵,也不怕老祖宗生气,发卖了你?”
赵姨娘冷笑道:“罢了,我这也是白担心,遇到你这白眼狼,我也是活该,只是今天最后跟你说一句,那侧妃也不是好做的,到了那边,你还是收起你的心气儿吧!”
“我今天的地位,也就是你的影子,在正房眼里,你什么都不是,到那边,你抓紧生个儿子立住脚,你的后半辈子才算是有个依靠,这是我生你一回,给你最后的忠告!”
说完,赵姨娘就自己走了。
回到自己院子的赵姨娘,苦笑着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这些年,她哄着贾政给她的体己,加起来不过二三百两银子和一些首饰。
这时,门帘子一挑,一个一身素色衣服,头上未见首饰,说是妇人,更像居士的细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说道:“你说你,为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犯得着暴露自己吗?”
赵姨娘苦笑道:“周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丫头,生她的时候,又着了道,再不能有孕,就盼着她能有个好,我也就知足了。”
周姨娘皱眉道:“你最后的话,必是传到太太和老太太耳朵里了,她们日后必是要防着你的。”
赵姨娘抹了把眼泪道:“打从知道我这辈子也再没指望了,我就没想着能好了,之前不过是能在暗地里护着她,如今她也出门子了,我这心愿也了了。”
这时,因为听了赵姨娘最后的话,觉得赵姨娘这人怕是不简单,这才借口给探春拿药膏的借口,悄悄地尾随过来的薛宝钗走了进来道:“赵姨娘有心了,只是,你也该体谅一下探春,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不容易。”
赵姨娘抹了把眼泪,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尖酸刻薄,只是平静的说道:“宝姑娘来了,我能求你悄悄地把这些东西给探春吗?也不必说是我给的,就是图个心安。”
薛宝钗看了看赵姨娘,点头道:“好。”
这时又听外面有嘈杂的脚步声,薛宝钗顿觉坏了,她还不想招了姨妈的眼,周姨娘赶紧拉着薛宝钗绕到里侧的屋子,推开窗户,带着薛宝钗到了她的院子。
来的是两拨人,王夫人是让周瑞家的过来训斥赵姨娘,史氏是让嬷嬷带赵姨娘去佛堂数一个月的佛豆面壁思过。
赵姨娘低头,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和史氏叫来的嬷嬷走了。
到佛堂挨罚的时候,头三天,只每天一碗清水,之后一天会给一个馒头。
第五天的时候,赵姨娘微笑着听着外面的鞭炮声,自己的女儿好歹是嫁人了,离开这个虎狼窝了,赵姨娘对着佛像鞠躬道:“信女愿意用来世的福源,换贾氏探春一世的幸福!”
赵姨娘连着给佛像叩了九个响头,然后,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用自己这几天省下来的清水,给自己洗漱了一番。
只是,此时赵姨娘梳得却是少女时的发髻,赵姨娘又给佛像叩了一个头道:“信女希望能用自己的血,换个赤条条的来,干干净净的去。”
赵姨娘拿着磕碎的水碗茬子,躺在佛像前的空地上,狠狠地划向了自己的手腕,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血向四周流淌,眼皮越来越重,朦朦胧胧间,她看到自己竟然还有个儿子。
她看到自己为了自己母子能活下来,不得不狠心养废了自己的儿子,看着儿子明明读书认真,字迹漂亮,却不得不为了不越过宝玉,每日用左手写课业。
做为府里的少爷,不仅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鞋袜,把自己弄得跟个冻猫子似的不招人待见,甚至连自己喜欢的丫鬟都保护不了,只能自己偷偷地躲在假山哭泣。
赵姨娘笑了,她想,幸亏这都不是真的,没有让自己的儿子跟着自己活遭罪,只希望下辈子自己真的能有个儿子,自己肯定会好好对他。
第二天午时,过来送水的嬷嬷,这才发现赵姨娘已经去了,史氏听后,直接将人还给了赵家,又给了五十两银子。
赵家父子不得不忍着悲痛谢恩,然后给赵姨娘收尸,赵四儿的媳妇,哭的抽过去几次。
薛宝钗让人将自己的哥哥嫂子找来,商量着搬出荣国府的事情,只是,王熙凤有些迟疑,因为薛蟠不是个能当家的人,出了荣国府,怕是要被人拆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薛姨妈很是信赖自己这个侄女儿媳妇儿,自打王熙凤过门,薛蟠就老实地多了,虽然背地里骂王熙凤是头胭脂虎,却真的不敢招惹王熙凤,连带着也不敢随意出去花天酒地了。
薛蟠被外人称作薛大傻子,但也知道,自己这么招摇,只是人家看在自己舅舅王子腾的面上罢了,跟别人犯横,王子腾会向着他,要是跟王熙凤犯横,那死的梆梆的肯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