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着柱间也很紧地拥着自己,一手圈着他的腰肢,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可能真的是打架太多次,他拥抱他的时候总会压制发力的要害,带一点钳制的意味,没有留下什么挣扎的余地。但斑知道,只要他真的表达厌恶,柱间就会放开。
无人似他那么有力量,也无人似他那么克制。
“你真可恶,柱间。”他突然说。
柱间有些茫然,“斑?”
斑低下脸,用尖利的牙齿撕开他肩头的衣衫,然后一口咬在他的皮肉上。这唤起柱间熟悉的疼痛,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斑的背,以示如果他真的对他生气,那就尽情地咬好了。
斑更加用力,咬到更深的地方,血珠争先恐后地淌进他的咽喉,怎么样吮吸都不够。在柱间怀里他就是一条饿狗,太久没有开荤,空虚得皮包骨头,眼睛都冒出绿光来。他撕扯着他的肉,渴饮着他的血,最终把脸埋在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你的力量,”他喘着粗气说,“终于……完全的复苏了。”
“什么?”
斑笑一笑,“真想和你打架。”
柱间摸着他的头发,“等对团藏一党的后续处理完成,我们就去找你的轮回眼。拿回来之后,就可以好好的打架了。”
斑低哑地道,“我等你很久了,柱间。”
柱间柔和地哄他,“再等一会儿。”
他发誓那真的只是一小会儿,不会超过三五天功夫。
黑暗里,佐助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鸣人像八爪鱼一样地缠着他,睡得很沉,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睡,全部用来思考,把迄今为止其实也不太长的人生反复咀嚼,直到它们都像嚼烂了的面包渣一样索然无味。他此前并未尝试过去守护一样什么东西,在他发现自己的良善之前很久,他就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无力了。
他的目光移到枕边人的脸上。这是他最初保护下的一个人,或许也是唯一保护下的那个人。他的金发软软地叠在枕上,灵动的蓝眼睛已经闭上,平常总有昂扬的表情和喧闹的声音,这个时候,显得很安静。
鸣人仍然每天都在忙,他眼睛下的淤青一直没能消去。
佐助伸手碰了碰那里。
这一夜木叶的月光呈现一种微微泛黄的白色,就像牙齿上的日积月累留下的垢,或是被许多只脚踩过了的残雪。很多纯美无暇的东西,一经历时间就会泛黄,就如牙齿、积雪,和一个本意是为了给人们带来光明的故国,没有什么可以恒久,哪怕仔细包裹丢进冰箱冷冻,该腐朽的还是会腐朽。他的哥哥为了守护一些人而埋葬于黑夜,晓为了守护一些人而埋葬于冷雨,连柱间这样的忍者之神也为了守护一些人而埋葬于过往的浮云之中。
漩涡鸣人,这热忱坚贞的少年,最终会为了守护一些人,而埋葬在哪里呢?
英雄身上的枷锁必须斩断,这样英雄才能飞上天空,尽情伸展羽翼,他的信徒们会追随他去往光明彼方;唯有烈火焚尽朽木,火光照耀大地,洁净的土地上才能长出健康的新苗;久病沉疴的人,治好一处脓疮,又会生出另一处脓疮,何妨毁去这具躯壳,让灵魂在无邪的婴儿身上新生。
宇智波的遗孤已有决意。他将守护木叶,而他的守护之路,当摧枯拉朽,破而后立,在废墟之上,迎接一个新的黎明。
佐助终于坐起身来,把鸣人的手臂从自己身上轻轻拉下去,金发少年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声,“佐助?”
“我马上回来。”他回答。
于是鸣人又倒头睡去,佐助穿上斗篷,跨出窗户,跃入夜色里。
一刻钟之后他找到斑。那名年长的宇智波坐在廊上的月影之间,他看上去已经坐了很久了,还将继续坐下去。
他听见少年的跫音。
“你得出答案了吗?”
“是的。”
佐助回答,并且坐下在他身边。这两名宇智波从未互相亲近,各自固守城池,只不过两座城恰好互为掎角之势,所以呈现出一种冷漠而平常的相伴姿态。
“带土跟我讲过了月之眼。”佐助很直接地说,“我不赞同。”
“但是,我想借用你的力量,摧毁木叶,清洗这个世界。”他顿了一顿,柔声道,“让真正光明的人,建立一个新的。”
“所以我们可以互相利用一下。”斑笑起来,“很好。”
佐助要走的时候,斑开口,“数月以前,我在你的左眼里植入了一个转写封印,是宇智波的禁术伊邪那岐。”
佐助突然停步。
他知道那术的作用。它可以将人受到的不良状态化为梦,能使创伤愈合,死而复生,将发生的一切不好的事都变成没有发生过。
“我设置的触发条件是你彻底死亡。当时你开始调查木叶的黑暗,我可不打算让你莫名其妙地死在什么y-in沟里。因为你一直没有真的死掉,我都几乎忘记了它。”
“这个术留存了下来,现在也仍然存在。如果你自己想发动,随时都可以。”
“它可以让你倒回到中别天神之前的状态,代价是一只眼睛。”斑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答案是不是出自本心,大概可以试用一下。”
佐助僵了片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在那之后,佐助过了两三天木叶寻常忍者的生活。每天正常作息,六点起床十点睡觉,跟鸣人一起修炼,吃吃拉面逛逛街,有兴致时,去做几个轻松的任务,无非修理屋顶、抓猫找狗,送送迷了路的小孩子。
时间缓流,明明是这么短暂的时日,却仿佛滋生出一种就这样度过了一生的错觉。
一直到初雪的那一天。
佐助顶着飞雪回到家里,换了暖和的衣服,从壁橱里找到被炉铺开,清理掉窗户和阳台上的雪花,再把盆栽搬进屋里。鸣人还没有回来,他看到客厅里的一筐橘子,是昨夜鸣人拎回来的,本来他说今天出门时会顺便给斑拎过去,以感谢他上次做的饭。
想来那个丢三落四的笨蛋又忘记了。
佐助看了眼时间,还够他去给斑送一趟橘子,顺便到火影楼接人。他就穿了斗篷出门,走到斑那个清静的房子时,雪已经把一路延伸到屋门处的山间台阶铺满,很轻薄的一层白毯子。
他看见千手柱间坐在最上面的一级台阶,雪花落满了他一身,让他的黑发,看上去都像是白头。
佐助撑着伞,静静地仰头看着他。
飞雪迷眼,他看不清忍者之神的表情。
“来找斑吗?”柱间先开的口,他平静地说,“他走了。”
佐助点点头,把那筐橘子放在阶下,转身回去。柱间一直坐着,一动不动,雪地里少年来时的脚印,渐渐的被盖了起来。遍野缟素里面,唯那一筐暖黄的橘子,带一点色调。
鸣人冲下火影楼时,佐助已经在对街站了好一会儿了。他过来递给鸣人一把伞,但鸣人不接,非要钻到他伞下,搂着他,“好冷好冷,佐助好冷,好冷佐助,佐助佐助……”
“闭嘴。”
他们两个讲话时,会吐出袅袅的白气,轻柔地交缠在一起。
“今晚吃什么呀佐助?”
“我买了豚骨和拉面。”
“哇!佐助最木奉!”
少年兴高采烈地摇着他的手,念着拉面,拉面,拉面,跳跃着往回家的路上走。虽是今冬第一场雪,但越下越大,又快又猛,两个人眉睫上都沾上雪粒子,缩在一把伞下面,在走过的街上留下四行脚印。
鸣人伸出舌头,接着一块飘摇过来的雪花。
“好凉啊。”又回头来问,“佐助要尝尝吗?”
“白痴。”
“切,你最无聊了!浪漫一点好吗?”
“你懂浪漫?”
“我当然懂!”他鼓动着脸颊上的胡子,“你要我给你送玫瑰吗,小佐助?”
从火影楼到鸣人家的这一段路太短,短得佐助都来不及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鸣人窜上台阶,自己站着不动,鸣人回头招呼他,他回答说,“我要走了。”
鸣人整个面孔,在一刹那间熄灭下去。
许久,他小心翼翼地问,“是任务吗?”
“不是。”
金发少年咬住了嘴唇,“我送你……”
“不用。”
佐助在风雪里转过身去,听见鸣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句,“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对你说……”
忽然有一群鸿雁从很低的天空掠过他们的头顶,它们展开的巨大翅膀撞击着鹅雪与冷气流,发出喧闹的嘭嘭声音,使得少年没有听到他的朋友最后的话。
“我知道那不是一个幻术。”
第19章
再见面,就是在深冬的战场上。
其时漫天大雪,人间无色,无边无际的一片雪野之中,巨大的外道魔像矗立在天顶之下,而全忍界的联军如庞大的蚁群般集结在另一端。
这样凄迷的世界里,苍松都要折腰,坚铁都要断裂,一切热烈奔流之物都会被冻结。万物静默如谜,只有长风悲呼。众人举目眺望,可在狂放的雪舞中依稀看见魔像上的人影,少年持剑而立,男人横扇端坐,而戴面具的青年以披挂风雪之姿站在最前方,浮云聚散臣服,飞雪有如顶礼,最后的宇智波们各据一方,身上堆满雪,似雕像,以磐石生铁一样愚顽的姿态,临照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