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缓慢打着方向盘拐弯,男人说,“那个泥坑我刚刚看了,大人还好,掉进去还能爬得出来,你们要是不小心踩进去,闷在里面连爬都困难,下次别再走这种自己不熟悉的路,出事就麻烦了。”
殷送应答一声就转过头去看车窗,并没有瞧见少女偷偷望过来的眼神。
这举动落在后视镜里,化为男人嘴角的一抹笑容。
……
在小洋楼院落里看到柴林的瞬间,殷送极快地皱了下眉头。
游薇被这些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吓了一跳,有些胆怯地缩在车门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以这种形象出去。
这些整齐戳在院子里的人清一色西装墨镜黑领带,唯一没有戴墨镜的男人像座小山般立在原地,狰狞的疤痕配上那副严肃的表情,绝对是可止小儿夜啼的恐怖形象。
“吴医生。”
那个面相令人生惧的男人如此称呼着她印象中的“吴叔叔”。
“怎么都出来了?”吴谢环顾四周,觉得有些头疼,“少爷的朋友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不是大事,你们先进屋里坐吧。”
少爷?少爷是谁?
游薇听着这种只在电视台轮播的偶像剧里才听到过的称呼,觉得非常惊奇,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悄悄瞟着周围的环境。
黑衣人跟随他们一起进屋,吴谢带着少女去认了一下浴室,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浴衣递给她,之后就体贴地带上门任她冲洗,自己下楼去应付接下来可能会有的麻烦场面。
殷送坐在沙发正位,十指交叠于腹部,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姿笔挺的柴林,问:
“外面那辆车是谁的?”
“先生的。”
“……车牌号是白叔叔的。”
“白少背叛先生。”男人的语气犹如冰刀,“已被逐出家门。”
琥珀瞳内溢出丝丝缕缕的光芒,少年半晌不语,忽而发出声嗤笑:
“他逃了,所以要接我和老师回去吗?”
“是。”男人说,“先生觉得,少爷的休养期,差不多该满了。”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柴林。”清冷嗓音将话题勾向一旁,“明天不行。”
医生双臂交叉于胸前,优雅地倚靠在木质扶梯旁,面色是这些“熟人”们所看惯的淡漠,但又隐约与以往不太一样。
“为什么?”柴林问。
“有件要紧的事情。”医生一本正经地掏出口袋里的三张门票,“我们跟少爷的朋友约好了明天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园玩。”
柴林:“……”
殷送:“老师,叫我阿送。”
短暂对视间,明了少年要求的医生从善如流。
“我可不能让阿送失约,既然先生的目的就是要让…阿送变得能够正常地与人交际,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应该妥善安排才是,况且这一走,大概很久都不会回来——匆匆忙忙地失约,是件很失礼的事情,我想,先生应该会宽限这一天的。”
面带疤痕的男人将领带系紧,面无表情地看向说话的人:
“当然,吴医生……不过,如果是游乐园的行程,我其实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医生面露微笑:
“愿闻其详。”
……
游薇再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殷送正在客厅里用纸牌搭城堡,柔s-hi的雾气从窗边蒸腾而过,吴谢掰开了专门用来整理衣服的棉布台,用熨斗帮她熨那件漂亮的新裙子。
这两个人相安无事各干各的,倒让人觉得非常温馨。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那些黑衣人已经全部离开以后,她才把着扶梯小心地走下来——虽然附近邻里也有把外表建成小洋楼的,但内部装修还是通俗的白墙抹面,四四方方没有特别的装饰,殷送家她也来过几次,每次都会被这种原木色的精致装修吸引眼神。
只是她大多时候除了乖乖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一看,也不敢乱动别的东西,更不用说上二楼的起居室,不过或许是洗了澡的缘故,她现在神清气爽,扶着楼梯下来的时候,忍不住脑补偶像剧里女主出场的画面,不由微微露出点孩子气的笑意。
“阿送,去把姜茶倒出来。”
吴谢虽然没回头,背后却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对撑着下颔欣赏自己杰作的殷送吩咐,殷送“嗯”地应了声,前去厨房找盘子。
说是倒姜茶,鉴于前几个世界的惨痛教训,吴谢也不敢让这家伙在厨房太过放肆,所以事先把姜片滤出来,茶倒进保温杯里,这样一来,只需要端出去就可以了。
游薇用吃惊的目光盯着搭成的城堡,她知道殷送画画很厉害,每次出去都要“写生”,用铅笔画出来的速写非常还原,简直就跟行走的照相机一样,但没想到他还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当下忍不住想去碰一碰,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住。
“小薇。”
少女猛地被惊,转身之际手未抬高,不慎碰到了纸牌塔,只听“哗啦”一声,原本搭了有三层高的纸牌城堡轰然倒塌,纸牌落得到处都是。
少年少女互相对视。
原本在熨衣服的男人也转过头来。
逆光中,少年蒙在橘色光线里的面孔,显出光暗鲜明的棱角,犹如漫画里陷入某种不妙情绪的主人公。
作者有话要说:
游薇:QAQ撞倒了男神的牌塔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74章 part.74
“对,对不起!”
低头的时候,游薇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中了什么邪,老做笨手笨脚的事,简直蠢得像猪一样——人总会在连续犯错的情况下产生自我怀疑的情绪,而游薇现在觉得自己好像被世界抛弃了。
“没事啊。”
少年轻描淡写地扫开桌上纸牌,把茶盘放好,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反应过度的少女,无所谓地说:
“重新叠就好了,又不难。”
吴谢在少年开口以后就转过头去把裙子的领口褶皱熨平整,没有再管这边。
于是,等他把新买来一样的裙子抖开递给游薇时,就发现她看向殷送的眼神由原来的爱慕,变成了充满敬佩的仰望——这目光闪到难以忽视,偏偏被这么盯着的少年完全不自知,还非常悠闲地评价了两句裙子边,并要求吴谢把之前下地摸鱼时弄脏的阔腿裤给他,他也想试着帮忙熨衣服。
吴谢对自家宝贝的迟钝无话可说,等游薇换好衣服,他就掏出游乐园门票,与小姑娘约定时间以后,就亲自把人送回去了。
然后。
回来就看到殷送真的一手举熨斗一手按西裤,认认真真地站在棉布台前帮他熨裤角。
桌上已经整整齐齐摞好三叠牌,洗好的杯子挂在沥水架上。
吴谢走过去看少年的熨烫手艺,并帮忙折好裤脚形状,指导对方按照边缘形状烫下去,顺便讲解了一番熨斗温度与各色布料的相x_ing。
“老师……真的好像什么都会呢。”执熨斗的少年这么说。
“没有啊,只是因为一个人住习惯了而已。”男人笑,“很多事情不能假手于人,必须要自己来cao心,不过…即使是两个人,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想得面面俱到。”
“但是如果是两个人,老师的负担会减轻很多吧。”
少年把整齐得像豆腐块的西裤仔细叠好,仰头询问:
“老师有喜欢的人吗?”
男人垂眸看他,薄得几近透明的唇被余晖染成漂亮的橘红色,少年看那两片唇一张一合,吐出温柔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