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看着江深:“剩下的你自己能擦吗?”
江深刚想点头,就听见白谨一在一旁淡淡道:“我帮他弄。”
他接过了宋昕手里的卸妆水和化妆棉,对着江深挑了挑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帮你卸妆了。”
背后的图腾很快就擦干净了,前胸的位置江深却不太好意思:“我自己来吧。”
白谨一孩子气的躲了下:“干嘛,不相信我技术?”
江深尴尬道:“没有啦……我看得见嘛,可以自己弄。”
白谨一:“我也看得见啊。”
江深:“……”这种赖皮样的说话方式也不知道白谨一跟谁学的。
“好吧。”江深好脾气的妥协了,他挺起胸,认真道,“你擦吧。”
白谨一凑得很近,仔仔细细给他擦着锁骨附近的花纹,江深一低头就能看到对方头顶的发旋,瞧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我今天跳的好吗?”
白谨一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这么多人夸你,都没听见啊?”
江深嘟囔道:“你又没夸我……”
白谨一笑了下:“我没文化,找不出更好的词夸你了。”
江深愣了下,高兴起来,不死心道:“那你再想想嘛。”
白谨一不耐烦地用额头撞了下他下巴:“烦死了你。”
江深终于老实了,但心里仍是美滋滋的。
白谨一擦的很慢,到胸口附近时又沾了些卸妆水,才继续道:“不过你今天,怎么会跳宋昕部分的?”
提到这事儿,江深的脸色又黯淡下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白谨一,你说。”江深看着他,“梦想到底是什么呢?”
白谨一歪着头,看了江深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江深:“宋昕说,她没办法一直坚持跳舞的梦想,所以决定不学了,可是她又说,就算不学了,梦想也会一直陪着她的,是这样吗?”
白谨一思考许久,才诚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他拉来一把凳子,坐在江深的对面,伸出手一点一点解着对方身下的羽毛裙子:“我的梦想是打拳击,我会一直打,打到职业赛场上,拿国内轻量或者中量级的冠军,在打到世界去,拿拳王的金腰带。”
江深虽然听的迷迷糊糊一头雾水,但总觉得白谨一说的应该是一件非常非常厉害的事情。
白谨一给他解开了裙子,重新拿起化妆棉擦他腰上的图腾:“但我也知道,拳击手的巅峰期并不长,我可能打到三十多岁,就打不了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可就算这样,我也并不觉得自己没有坚持梦想。”
白谨一抬起头,他说:“擦完了。”
江深“啊”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皮肤。
白谨一拿来他的衣服,命令道:“抬起手。”
江深乖乖地举起胳膊。
套好上衣后,白谨一又蹲下身去脱江深的舞鞋,因为长年练芭蕾舞的关系,江深的足弓要比正常人高出很多,哪怕自然放平,脚背也能看出明显的弯曲。
“疼吗?”白谨一握着他的脚突然问道。
“习惯就不疼啦。”江深摇头,不过仍是有些嫌弃,“就是看着很丑。”
白谨一没有说话,给他换好了鞋子。
“我的手也不好看。”白谨一将手背放到了江深面前,“你看都是疤,去不掉的那种。”
“所以,没关系的小天鹅。”白谨一看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要丑我们一起丑。”
无论过去多少年,江深都记得,他所谓的梦想就是在这一天终于变成了那些具体的东西。
他们变成了田间的风和山间的雨,是春日困懒的舞蹈房,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书店门口昏黄的灯,饭盒里的两颗蛋。
以及白谨一伤痕累累的手。
他们像星星一样,奔流过往后那漫长的岁月,镌刻在了未来璀璨的星河中。
第23章
汇演结束后,白谨一休完了几天假就又要开始恢复拳击训练,他拍了几张白二的照片发给江深看,江深想了想,拍了tony的照片发回去。
狗毛和沈树宝正坐在田埂上钓泥鳅,两人脱了鞋,脚浸在水渠里。
“你不准备考初中了?”陈毛秀拿着钓竿,他和沈树宝一左一右夹着坐中间的江深。
江深点头:“找到愿意教我的专业舞蹈老师就不去上了,一心一意学跳舞。”
狗毛叹气:“真好啊,我也不想上学。”
沈树宝嗤了一声:“你不上学能干嘛?下田种地啊?”
“说的好像你想好了干嘛似的。”陈毛秀挥着竿子去揍沈树宝,“你不就会读书嘛!”
沈树宝隔着江深把狗毛踹下了田埂:“普通人读书考大学上班懂不懂?你连第一步都做不好,怎么,不想当普通人了?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啊?”
狗毛:“……”
江深无奈的看着这两哥哥一团混战,从田埂追到田尾,互相努力将水渠里的水踢到对方脸上……他叹口气,脱了鞋跟着下了田埂。
“别打啦!”江深双手拢在嘴边喊,“被大人看到又要骂我们啦!”
沈树宝和陈毛秀没一个理他的。
江深只好叉腰看着他们玩。
村里夏天的日头烈,江深被照着满脸都是汗,就算呆树荫底下也没凉快多少,他借着水渠的水温度低,搓了一会儿小腿,再抬头时就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站在田头看着他。
那人明显不是村里或者镇上的,身上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裤子看着就是昂贵的丝绸质地,只脚上一双布鞋还算普通。
“江深?”对方突然叫了他名字。
江深低了低头算是打招呼,谨慎道:“您是?”
那人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脚上,皱着眉,放沉了嗓子冷冷道:“你老师没教过你,舞者的脚是命根子吗?”
江深:“……”
沈君仪一身仙风道骨似的坐在了江家的客厅里。
与周洛祥不同,沈君仪个子要更高一些,他看着全然不像快40岁的男人,头发剃的也极短,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又细又长。
谭玲玲给他倒水都小心翼翼的,夫妻俩站在一边,都不敢同桌坐。
江深拘谨地立在他面前。
沈君仪一条胳膊搁在桌上,他很少笑,看着也严厉:“把鞋子脱了。”
“……”江深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把刚换的舞鞋给脱了。
沈君仪招了招手:“过来。”
江深走了过去。
沈君仪板着他肩膀,让他背过身去,手掌仔细地按过男孩儿的腰背,目光落在了江深的腿上。
“得米普力也(Demi plie)”沈君仪命令道。
江深条件反s_h_è ,做出芭蕾半蹲的姿势。
沈君仪:“哥让得普力也(Grand plie)”
江深照做。
沈君仪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起来吧。”
江深直起身,他有些懵懂的看了眼沈君仪,又看了看谭玲玲和江落山。
沈君仪似乎考虑了一会儿,他转向江深的父母,道:“我想和令尊谈一谈。”
去上海专业学舞蹈,住宿和文化课沈君仪会帮江深解决,但做他的弟子一年学费并不便宜,而且在那儿一切都要听他的,辛苦且枯燥。
沈君仪报完了自己的条件,问江深:“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江深想了想,说:“周洛祥,周老师也找过我。”
沈君仪顿了顿,他细长的眼看向男孩儿,没什么表情:“你是个好苗子,他找你也不奇怪,至于我和他……”顿了顿,沈君仪嘴角微挑,露了个不屑的笑容,“他还不配和我摆在一起相提并论。”
谭玲玲和江落山一路送着沈君仪出了院子,江深跟在后面,临走前沈君仪突然问他:“你家里的j-i养了多久?”
江深虽然不懂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实道:“两年多了。”
沈君仪点了点头,他最后看了眼江深,说:“好好考虑,我等你电话。”
虽然是父母,但舞蹈专业方面谭玲玲和江落山还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攸关未来,做母亲的总要更忧虑些。
“你说的那个周老师。”谭玲玲边拆j-i架,边唠叨着问自己儿子,“条件怎么样啊?也是什么都包吗?一年学费多少?”
江深摇了摇头:“他当时没和我讲太多。”
谭玲玲叹了口气:“学费咬咬牙也不是凑不出来……”
江深嘟囔道:“太贵了……”
江落山皱眉训他:“贵什么贵,这事儿你不用cao心,就想想该跟哪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