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的卑微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情,当换了一具身体,再遇到他的时候,是否能够再接近他,能够得到以前期盼而无法获得的那些……
第一章
身体很冷很冷,胸腔憋闷地难受,身体本能反应想要挣扎求生,却终是在他强烈的意志下没有往水面上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阳光透过水面映入他的瞳孔,一丝一缕的金色的光线,在水波的荡漾中绚出美丽的图景,甚至能够看到岸边的绿意,天空的蔚蓝被揉碎了,像是一幅抽象的油画,在他的面前晃荡着。
他觉得,那绚烂的金色阳光正铺了一条金光的通道,那通道通向了人人向往的天堂。
在天堂里,只有欢笑,没有痛苦,正是他所向往的地方。
只是,他的心已经污秽了,还能够到天堂里面去吗?
虽然身体痛苦到了极点,他的心却是平静的,从没有过的平静,因为,终于他能够解脱了,从那无望的卑微的需要仰望而且必须深藏心底无法诉说出口的爱情里解脱……
乔惜从一阵头昏胸闷中醒过来,身体感受到身下所睡床的柔软,手指轻动一下,感受到那细腻柔软的床单的质感,他愣忡着,脑子嗡嗡作响,有些不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状况: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又睡在了床上,难道世上还真有鬼神之说,或者,他没有死成,被什么人救了。不过,他明明选择的自家度假山庄后的湖里划船投了湖,当时他遣走了一直照顾他担心他状况的明叔,难道明叔没有按照他说的走远,而是一直跟着他,又救了他,无论怎样,他都已经心灰意冷,再也没有求生之念,把他救回来有什么用呢,回来碍那个人的眼么?
一般人死而复生多半是会惜命一些的,但是乔惜只是感觉到苦恼,根本不愿意睁开眼睛来看看自己所处何地,状况如何,他就这样躺着,一动不动。
当听到有几个人踏在地毯上的脚步声从远即近而来,他也没有动静,他知道,这些脚步声里没有一个是那个人的,那个人的脚步声他有一段时间日日盼望时时念想,早锻练成了睡梦里也对那脚步声敏感,听到能从熟睡里醒来的本能,这些脚步声里没有一个是那个人的,既然不是,那么,他就不需要介意。即使他被从水里救起,那个人也已经不在乎了吗?还是真的认为他孺子不可教认为他心肠恶毒不配他再来看一眼呢?
莫名的,乔惜开始鼻子发酸,心里明明是平静的,为什么却又要起凉凉的悲哀之感,以至于让整个身体都开始感觉发凉。
展灏颉对这个弟弟是又爱又恨,就是因为所有人都由着他,让他缺少管教被宠坏了,现在简直是无法无天,在游艇上和人为了个女人就大打出手,还让人将对方扔到海里去了,搞得自己也被推到海里去,要不是救起来及时,恐怕就一命呜呼不用再让他操心给这个小魔王收拾各种烂摊子了。
听到属下向他报告这件事情的时候,展灏颉只想把这个不听话的弟弟用鞭子狠抽,看他以后还做事没有脑子毫无分寸。
只是,当他进入病房,甚至还没有看到那个躺在床上的少年的脸,他原来还冷硬的心肠就已经柔软了,毕竟小昕是家里的小儿子,被娇惯一些也并不为过。
他说的是娇惯,其实展灏昕是被娇纵出来的,仗势欺人做事没有分寸,霸道又狠毒,要抢别人女朋友就把人打了还推进海里,海水冰冷对方又不会游泳,他还站在船栏杆边上看别人扑腾,恶毒冷笑着而不让人下去救,后来让他没有警惕的那个女人以同归于尽的方式把他拉入了海里,最后三人都被救上来了,那个男人冻得太久水喝得太多而到此时还处于昏迷,展灏昕和那女人倒是早脱离了危险。
“小公子虽然有一刻呼吸停了,不过后来又好了,之后检查身体并没有大碍,醒过来就没有问题了。展先生不用担心。”
“心脏停了一刻?”展灏颉询问。
“应该是海水太冷造成的,后来恢复身体温度就没有问题了。”
展灏颉对于医学问题并不明白,知道展灏昕没事便也不再询问,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他一向好动而且精力充沛的弟弟此时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没有平时一贯表现出来的桀骜不逊的神色,那双总是高高在上又带着少年躁动的眼睛闭着,颜色些微浅淡长长的眼睫毛垂着,唇色浅淡轻轻抿着,唇形优美,尖下巴,看起来透着一股脆弱,甚至带着哀伤,他躺在床上,就像希腊神话里精雕细琢的忧郁的美少年,没一处不美好,没一处不让人心动心怜,哪里又有平素的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凶狠。
看到这样的小昕,展灏颉心中一动,躺在床上睡着的美好少年让他的神识一瞬间沉了沉,要是,要是小昕以前没有遇到过绑架事件,那么,他哪里会变成醒来时候的那种嚣张霸道横行的模样,他睡梦中的形象明明这样美好,他的心明明是纯净的,这让展灏颉的心深深触动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于这个小弟产生了浓浓怜惜之意。
那张脸上仿佛突然凝聚起了如同圣山上再暖的阳光也融化不了的雪一样的浓重的悲哀,秀丽的眉头明明没有变化,却总让人觉得那眉头是蹙起来的,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流了出来,在细腻白皙的脸上划过,滑入鬓角头发里,消失不见,只在脸上留下一点湿意,看到第一滴泪珠,展灏颉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自家小弟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从来不哭,没想到会在睡梦里落泪。
渐渐的,第二滴泪珠从眼角滑出来,然后,第三滴,第四滴,……
直到染湿了眼睫,染湿了鬓角的头发。
那种浓重的,却又显得悠远的悲伤,就从那脆弱的脸颊上显露出来。
让展灏颉觉得,这个躺在床上的并不是他的弟弟小昕,可是,这个不是小昕又是谁呢。
只是,小昕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这么伤心。
“小昕,怎么了?做噩梦了?”展灏颉看着弟弟脸上表现出来的奇异的悲哀表情,心里震憾,赶紧过去拍他脸颊,不断轻唤,“小昕?小昕?”
第二章
洁白的窗帘上绣着浅蓝素雅的兰花,兰花茎杆弯曲着,撑出一朵挺傲的浅淡花朵。
冬日的寒风从窗外吹进来,厚重的窗帘也被带动地轻轻摇动,乔惜坐在白色藤椅上望着那随着窗帘轻动而荡漾起来的兰花发呆,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放到窗外高远的飘荡着几朵白云的蔚蓝天空上,还有那在寒风中动摇着的长青绿树,有极淡的梅花香味随着沁冷的风飘进来。
乔惜感觉到冷,却不舍得把窗户关上。
那个人就极喜欢梅花,家里种了不少种类,皆为珍品,金钱绿萼,龙游,骨红垂棱等等,他也喜欢伺候这些梅花,施肥,嫁接,剪枝……他甚至还看很多这方面的书,然后还将自己的经验著书,他对待那些梅花比对待人还用心,这样算来,乔惜认为自己应该厌恶梅花才对,毕竟,梅花带走了那个人应该对自己的关注……
只是,他自己也喜欢上了梅花。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那个人的不同寻常的甚至可说是罪恶的感情,就是在那一片红梅之中,他和那个人的关系一直都让人感觉是浅淡的。
他对那人非常尊重,并且崇敬,那人就像是他心中一尊最高贵且不可企及的神,只能仰望,不容许一丝亵渎的,这种仰望的感情让他总是站在远处看那人,不敢过分接近,每次都恭敬以对。
那人本就对所有人冷淡,理所当然也对他并不过分亲密,平时也会问问他的身体情况,问问他的学业如何,可交了朋友,和人关系如何,可有想要的东西,这些不一而足,他对他其实也算关心。
不过,乔惜总认为两人隔了一层透明的看不见的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不可逾越的东西,以至于两人之间没有亲近之感。
这让他只能远远望着那个人,小心应对他的问题,应对他的关怀……
就在那片红梅烧成的绚烂红霞里。
那天,他是放月假,他从学校回家,东西让仆人提上楼去了,听明叔说那人在梅园里,他便过去问安,也说说自己回家来了。
那片梅园里全都种着红梅,一株株身姿优美,梅花绚烂绽放,虽然没有落雪,无白雪的衬托,也已经是难得的风致优雅,傲骨铮铮,美不胜收。
不过,一眼望去,他没有为任何园里的梅花所引吸,在那绚若云霞的红梅之中,一身穿黑色唐装的修长挺拔的身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一时间,他只觉得世界上只有那个人,那些美艳的梅花都不存在,浓郁的梅花香也从他身周散去。
那个人原来还在看着梅花树,应该是发现了他的到来,便转过了身来。
看到乔惜,他脸上露出一丝清淡的笑意,声音也是淡淡的,像是随着梅园里的微风就会被吹散,让人怀疑那声音是否为虚幻,“小惜,回来了?”
乔惜看着他脸上那并不明显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带着温柔的那种神情,那人朝他走来,像是从他的生命的源头走来,走入他的生命,走入他的灵魂,从此,让他**,让他无法遏制地不去想念,并且甘愿受尽心中磨难也无法消弭,让他拥有了那种痛苦的却又甘甜的感情。
梅花的香味像是拥有迷幻的作用,让乔惜不可避免地又陷入了过往的追思里。
因为无法重新去真真切切面对那个人,他只能在追思里一遍一遍回想,回想这些年来的一点一滴,以便从中吸取甘美的汁液,让他拥有能够活下去的力量,只是,那些甘美的汁液不可避免带着剧毒,让他更加**,让他中毒深重以致再不能清除。
“小昕,怎么又把窗户打开,你是不是还嫌病得还不够重,这么大个人了……”展灏颉推开门进来就看到展灏昕坐在窗边藤椅上望着窗外发呆,斥责了一句,之后却又说不下去了。
展灏昕膝上摊着一本英文小说,洁白修长优美的手指曲着放在书页上,这样静静的,就像一幅美丽的图画,而这副图画天地间没有任何人有能力将他描绘,只能沉迷。
他的这个弟弟自从从海里被救起来整个人就变了,醒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眼神静如冬日平静湖面,太过澄澈而失了活力一样,偏偏那深处却还蕴着一层散不去的哀愁。
说是傻了吧,他一点不傻,什么事情都能够自理,以前暴躁的性子去了,喜欢静坐,喜欢发呆,喜欢看书。
这个样子的展灏昕倒让展灏颉不知怎么办好了,虽然他以前也和家里小弟并不亲密,他要处理家族生意和繁重事务,没有多少时间来和这个弟弟相处,而这个弟弟也并不希望有人管教,整日在外过得随心所欲,只让家里去收拾烂摊子而已。
以前展灏昕被绑匪绑架过,绑匪拿了钱依然要撕票,展灏昕是死里逃生,被救回来后在医院里住了很长时间,之后身体恢复后就忘了以前的事情,而且性格变得暴躁易怒,整个人变得让人喜欢不起来,但是,因为他被绑架期间受过的苦,家里的所有人都对他心生怜惜,对他放纵,让他之后越来越变本加厉,成了个小魔头一般的人物,平素无人敢去惹他。
而这次又一次出事,他又像是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一般,整个人又性情大变。虽然变得让人喜欢了,却又让人特别担心起来。
乔惜回头看到他现在身体的哥哥展灏颉来了,不想让外人为他担心,便关上书拿在手里站起身来,到窗边将窗户关上了。
展灏颉过去碰了乔惜的手,刚碰到,乔惜就反射性把手躲开了。
展灏颉有一瞬的呆愣,他这个弟弟厌恶别人的触碰由来已久,他也不好勉强,关心道,“小昕,你怎么不听话,总是开窗吹风呢。看你手冷的,我让人拿个暖手袋来,你现在多去穿件衣服……”
“嗯。”乔惜答着,手指的确冻得要僵了,放下书,便去衣帽间拿件厚衣服披上。
等他出来,已经有佣人端了参汤来,还拿了个用绒布袋装着的小巧的热水袋来。
展灏颉接过佣人手里的参汤杯盏,递到乔惜手里,“小昕,快把这喝了。”
乔惜看了展灏颉一眼,对于别人的好意,他从来都是珍惜的,他珍惜生命中的所有美好。
“谢谢你。”乔惜抬眼看着展灏颉,将装参汤的杯子端过来,缓缓喝了。
展灏昕本就是好看的,眉眼带着女相,那样抬眼间便尽显风情,只是,估计他自己不知道,所以才能做得这样毫无保留。
以前的展灏昕像个魔鬼一样的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满脸的煞气,哪里有人来欣赏他的美丽的容貌,此时的展灏昕褪去了那份煞气,褪去了少年人的躁动易怒,淡然的安静的他便处处展现风情,让人不愿转开眼睛。
展灏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醒来的展灏昕的这种美好了,不过,他依然还没有习惯,这个带着让人心生向往之心的少年,让他觉得恍惚,这个人真的还是他的那个弟弟?
第三章
乔惜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切都像老天爷的恶作剧一样,不仅不让他死,还让他在另一个人的身体内活了下来。
看着这个少年清淡漂亮的眉眼,眉毛天生长而细,不像是长上去的,倒像是精细描摹上去的,眼睛眼尾些微上翘,一双深褐色的眸子总是氤氲着一层水气一样的显出朦胧之感来。
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能够看到一个人的内心。
那这双眼睛此时正因为他的心如死灰淡漠悲伤而显出忧愁悠远来。
看了那脸一会儿,乔惜黯着眼神把头垂了下来。
这种漂亮的相貌他以前是没有的,以前他的脸要显得平淡很多,鼻梁不高,嘴唇有些薄,看起来就不是讨喜的。
他记得他还被人说过没有心,那是位漂亮温婉的女人,说他天生薄情,没心没肺,还扇了他一耳光。
那时候,乔惜只能捂着被打痛的脸,心里想着他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一个人,所以才没有别的感情来给予这一位美好的女士了。
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这个相貌,乔惜是认识他现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
——展家的小公子。
以前在宴会上见过几次,这小公子小时候遇到过不幸之事,之后长大,便在行为上表现出十足的傲慢,一双眼睛总是透出倨傲的厌恶世人的神色,于是,虽然在宴会上见过,他也一向以温和交友广闻名,却没有单独和这位小公子好好说过一次话,只是在此人兄长展灏颉带着他的时候,乔惜和展灏颉寒暄的时候,也和他有过两次握手和问候,但也被这个被宠坏的小公子斜眼嗤笑而过了。那时候,他对于小孩子的无礼是不会介意的,便也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老天爷玩笑开得太大,此时却让他代替了那个无礼的小公子,真是让他哭笑不得。要是让展家人知道是自己现在在他们家的小少爷身上,他还真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波。
展灏颉虽然的确比他大好几岁,只是,他也没有真的想过要来展家给展灏颉做弟弟。
他以前是老成的,从小就沉稳懂事,因为他希望能够早些成熟,能够够得上资格站在那人身边,给他帮一些忙,让他可以轻松一些。
只是,他的行为却没有他预想的那样让那人轻松,却遭人忌惮了,让两人距离越来越远。
想起这些,乔惜不得不感概,并且后悔自己的心智还是太简单了,想得不够深不够多。
他在之前和展灏颉是平辈泛泛相交,此时却不断受到展灏颉的照顾,让他不知道如何来还人人情了,毕竟,他现在可说是一无所有,甚至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他本没有求生心愿,被无尽的思念与无望爱情折磨地生不如死,而且那个人也想他死掉,那么,他再去自杀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可。
只是,当看到展家人这么关心展灏昕,一向善良心软的他根本就狠不下心肠了。
他其实不太清楚他既然在展灏昕的身体里复活,是否展灏昕也在他的身体里复活了,两人只是交换了一个身体而已。
这几天里,他虽然想了这个问题,却没有去询问证实,他反正心如死灰,一切于他都是无意义的,知道与不知道他都不在乎,是与不是他也不在乎。
“小少爷,大少爷在等你用早餐,请你快些。”
佣人来催促乔惜。
这具身体还相当稚嫩,根本不用一大早花时间在修面上,收拾起来自然是快的,他从盥洗室出来向还站在外面等候的佣人点头致意,表示自己知晓,让他可以离开了。
佣人以前是害怕家里的魔王小少爷的,宁愿一直等着也不敢前去催促,不过,现在的展灏昕给人的感觉就是十米之内便让人如沐春风,感觉到他的温柔与宁静。
每个人其实都是敏感的,他们都知道家里的小少爷变了,只是没有说出口,却在行为中表示了出来。
乔惜换了衣服,下楼用饭。
展灏颉坐在餐桌首位看报纸,佣人还没有端上早餐,想来大家都在等他。
“抱歉,我慢了。”乔惜过去礼貌地朝展灏颉道歉,然后坐在他左边下手的位置。
展灏颉向他一笑,“小昕,你一天到晚和我客气做什么。一变就全变了,即使记不起以前的事情,这是自己家里,你也不用这么拘谨呀。在家里,一切都随便。”
乔惜垂下头,“嗯。”
吃早饭的时候,家中管家来向展灏颉报告事情。
“乔少爷游湖落水,被救起来后在医院医治无效,于昨天晚上十一点不幸夭亡了,葬礼在明天上午十一点五十分举行,大少爷,以我家和乔家的交往,这必须去一下,不知道你明天是不是抽得出时间来。”
年过六旬的管家对那位温润的乔家少爷一向推崇,以前还说过这几个老世家里,乔默教养出来的儿子不错,最有风范,算是现在年轻一辈里非常出色的人。
像管家这样的保守又严苛的人,很少夸赞人,他说乔惜不错,不仅是指他的才干能力,更多是他的人品和作风。
乔惜以前的才干不敢说很好,但人品和作风却是为人称道的。
他没有现下大多数人的浮躁,也没有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圈子里的为所欲为与放纵不羁,他是天生的温润如玉,待人诚恳,即使是对手与敌人,也不在他背后对他进行言语人身攻击。
听到管家惋惜的话语,展灏颉也叹了口气,说道,“前两天还听说只是深度昏迷,今天就是这个结果了,真是不幸,想乔家就他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乔世伯还不知道该多么难过。”
管家也叹道,“是呀!听说乔默在病床边守了那孩子四五天,本来一切都还稳妥,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去了。让人去乔家问了情况,那边说乔默一向身体好,这次因为这个儿子故去也病了,不过,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会不病倒,唉……”
听到这里,乔惜手上的牛奶杯子一下子没有握稳,从手中滑到桌子上,杯子没有倒,却溅出一大滩牛奶出来,把他的手和衣袖都给弄脏了。
他的脸色灰白,让看过来的展灏颉与文管家都惊了一下。
展灏颉拿了餐巾给乔惜拭手,又擦了擦他被溅了牛奶的衣袖,担忧又关怀问道,“小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乔惜抬起头来看向展灏颉,眼里是沉重的让人看到就被感染的悲伤。
“小昕,怎么了?”展灏颉担忧地又问了一次。
乔惜原来还想过原来那些事情都已经离自己远了,自己已经是个已死之人,可以不用再去关注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只是,当仅仅是听到别人说他病了,他的心就像是正被人剐着一样的痛,痛得他像是灵魂都被纠结了起来,让他根本无法忽视,无法不去在意。
他毫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正紧紧抠住展灏颉的手,甚至,第一次脱口而出唤道,“哥,我想去参加葬礼。”
展灏颉愣了一下,这还是醒来后的展灏昕第一次叫他“哥”,听起来带着急切,却也让他感动非常,拍了拍展灏昕的手,他温柔道,“要去就去吧!展家和乔家世代交情,不去才说不过去。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
乔惜再也吃不下东西,脑子里乱乱的,像有只鼓在脑子里不断敲呀敲,让他头痛到无法思考,只有管家说出的那几句“在病床边守了四五天”“病倒”,他的父亲呀,看来也并不是不在乎他,那种类似于将他监禁于度假别墅的行为也不一定是要将他打入地狱的意思,
那个人也许还厌恶他,但是,一定还是对他有感情的,毕竟,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第四章
一瞬间,原来那毫无激情要渐渐熄灭掉的生命之火一下子又燃起来了。
只听到别人说那个人在医院守着他,那个人为了他的死病倒了,他就突然之间萌生了生的信念,他想要活下去,他不能这样简简单单就死了,他至少应该让那个人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这么长久以来的,折磨着自己的说不出口的爱恋。
看来,他的生死全不在自己的手里,他甘愿被那人操控着,对方的不管不问的绝情行为能够让他心如死灰地去赴死,对方的一点在意的表现又能够让他活下去。
乔惜的脸色还是苍白的,却朝展灏颉露出了个微笑,“谢谢!”
他看到展灏颉,他知道自己再不是以前的那个乔惜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面前豁然开朗,也许,是老天爷看他爱得太苦了怜悯他,所以,又给他一次机会。
他现在已经不是乔惜了,乔惜已经死了,乔惜无法诉说出口的爱恋,现在的他却能够诉说出口。
是的,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告诉那个人,他爱着他,爱到刻骨铭心,爱到死去亦不能改变。
虽然,同性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并不少见,但是,却也是地下的,被明目张胆地宣告出来,那样的并不常见。
但是,这比起无法说出口的那种禁忌罪恶的感情,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条光明的大道。
乔惜想,他在死前看到的那金色的阳光铺成的通往天堂的大道的确是将他带到了天堂。
乔惜甚至失了礼貌,慌慌张张从饭桌上站起来,来不及和展灏颉与管家说话,就赶紧往餐室外跑去了。
只听展灏颉在他身后朝他说道,“小昕,把衣服换了快点下来把早餐吃完。”
乔惜没有回答,内心翻腾着一种亢奋,让他无法自已他此时的激动之情,他不要做乔惜,他以后就是展灏昕了。
乔惜以前不敢做的事情,现在的他都敢做,乔惜以前忌讳的事情,他现在可以全然不顾。
他觉得自己像个疯子,他在自己的卧室里释放自己积压了十几年的感情,激动地头脑发晕,满脸通红。
他在镜子面前看自己的脸,他抚摸自己的嘴唇,眼神虽然躲闪,但是,他现在的确非常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是的,那个人一向喜欢这样的温婉若水的长相,而且还喜欢娇嫩的像花瓣一样的嘴唇,那人有的那些漂亮**无一不是这样的。
乔惜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欣喜若狂。
不过,那洁净光滑的盥洗台上为什么偏偏又有一滴一滴晶莹的水珠在滴落。
乔惜呆愣住了,看着镜子里现在的自己的脸,为什么那个人要满眼悲哀,为什么那个人要满面泪水,难道,现在不应该是要高兴的时刻吗?
用冷水把脸好好冰了一下。
听到敲门声,乔惜赶紧把脸擦干,把那溅了牛奶的外衣脱掉,这才来开门。
门外站着展灏颉,他看着展灏昕现在的样子,呆愣了一下,才道,“怎么这么久不下楼来,东西都凉了,我要去上班了,你换了衣服再去吃些热的,冬天早饭尤其重要,早饭一定要好好吃。”
“好!”乔惜答着,向展灏颉露出一丝微笑。
展灏颉拍拍他的肩膀,“快去穿件外套,别冷到了。那我走了!”
“再见,早些回家!”乔惜看着他说道。
展灏颉走了几步又回头,“在家里好好呆着,你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不要到处乱跑。”
管家对于现在的展灏昕非常满意,对着他的时候一直神情慈爱。
前几天展灏昕死气沉沉,从这日早上的失常后,精神却好了,并且,他还来向管家请教他以前的各种事情。
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在没有人想到有灵魂变换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的时候,展家人只是为现在这样表现良好的小少爷感到高兴,毕竟,谁喜欢一个暴躁的魔王,大家还是更加喜欢温润又漂亮的公子哥。
虽然已经去医院好好检查过了,却没有从展灏昕的身体上发现任何问题,又请了心理医生来,心理医生也对他现在的状况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他因为某种原因自己屏蔽了以往的某些记忆,以至于记忆断层,性格发生了变化。
展家人也只能接受了这种事实。
乔惜决定了,以后要好好以展灏昕的身份活着,接近那个人,然后得到他。
展家父亲亡故,母亲在国外修养,展灏昕除了展灏颉这个哥哥,还有另一个二哥,展家这一支家大业大,在展父故去时,便将财产分割,那个二哥就分出去自己打拼去了。
而展灏昕跟着展灏颉,展灏颉暂时替他打理他继承的遗产的那部分产业。
以前展灏昕就是个活一天是一天的主,对于打理产业这种事情根本不想碰,也乐得让他哥替他做,他只要有钱花就行了。
展家是个大世家,还有其他叔叔伯伯们,他也不怕他哥侵吞了他的财产,因为毕竟还有展家其他人来替他说话。
这些都是原来乔惜也知道的事情,管家来对乔惜讲他的情况,便主要是他小时候没有被绑架前的一些事情,那时候的展灏昕倒是听话的,人很乖巧讨喜。
上午听管家说了一上午,下午他便看书来平复心中的期待激动心情,当然,还有平复对那个人的想念和关心,希望他的病不太重,希望他不要因为自己的死太难过。
第五章
以别人的身份去参加自己的葬礼,对于乔惜来说是很微妙的事情。
早上坐车出门,天气阴沉沉的,老管家说天气预报过可能会下雪,让将御寒的衣物一定要带着,还拿了伞让带着。
黑色的benz驶往郊区的墓园,乔惜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萧条的冬景,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里乱颤着,杂草早已枯黄衰败,毫无生机,一如他曾经的心境,沉重悲哀地荒凉一片,让他看不到一线生机,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