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什么气,吵架了?”任大少好像比他还敏感点,一眼就看出这兄弟俩有些许的不和睦。
“没事,过日子谁还能没点磕磕绊绊的时候。”袁显思摸摸脸,他明明没把心事挂在脸上。
任少昂摇头晃脑,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这样可不行,常言说得好,小树得砍,媳妇得管……”
“得了吧你,天底下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这妻奴。”袁显思一巴掌推开他,跟任少昂在一起的时候他总容易原形毕露,在部队里培养出来的那点独断专行体现得淋漓尽致。
更何况这一点他完全没说错,对着苏语哲的任少昂岂止是妻奴,简直就是孙子,把小孩儿贡奉得跟祖宗似的。有事随叫随到,陪吃陪睡陪玩,苏语哲高兴时候得跟着一起乐,苏语哲不高兴时候还得负责挨打,整个就是一提供食宿的全方位保姆,还得倒贴点饭钱车钱。偏偏任少昂还装孙子装得挺高兴,出来进去就像跟苏语哲黏在一起,一口一个媳妇儿叫得亲热。
“这话就不对了,哪能这么说自己兄弟。什么叫妻奴,咱这明明是夫妻感情好。”任少昂说着,一歪身子就往苏语哲身上赖,搂腰搂得驾轻就熟,“咱们情比金坚,是吧媳妇儿?”
哪知道他这脸皮才厚起来,就被苏语哲一耳光抽在上头。小孩儿正跟袁显奕玩桌游玩得高兴,一被任少昂搂住脸色立刻铁青,头都不回就把他推得老远,“你大爷的别烦我。”
推的这一把抹他面子抹得干干净净,任少昂的脸立时就绿了,火气腾腾往上冒,揪着苏语哲衣袖就要算账,“给你点脸你还没完了是不是……”
看情况不对袁显思赶紧拦着,“你作死呢,跟他动手你也真有出息。”
“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他就上房揭瓦。”
“你这会儿要是动手我看你晚点怎么跪医院门口哭,他腿伤才好没几天。”
半拖半拽地把任少昂又弄得远点,袁显思才松开他问理由:“你们俩折腾什么呢?”任少昂这臭脾气虽然是说翻脸就翻脸,但真要动手打人也得有点前因有点催化剂,更别提他要打这还是苏语哲。
“别提了。”任少昂啐了一口,明显肚子里这股火气已经窝了几天,之前大概是碍于苏语哲腿还伤着一直不敢发作,今天突然被刺激一下,就这么爆发出来,“你们在西北那破基地到底有什么好的,他成天到晚跟我念叨说要去,妈的他不去能死吗!”
袁显思想了想,从新基地落成到现在苏语哲确实还没有机会去看看。那么个摆在天边的新鲜地方,也难怪小孩想去。“他也就图个新鲜,你跟他计较这个不是有病么。”
“图个毛新鲜,他根本是巴巴的等着出北京,嘴里念叨的不是西北新基地就是酒泉中心。当我是傻子吗,谁不知道越核心的地方越是去了就出不来,他还整天整天的念叨,他什么意思啊。骂他两句就跟我酸脸,我是上辈子欠他还是怎么着。”一说起这个话题任少昂就有那么点义愤填膺,脾气也是全然不收敛,想什么就说什么。
袁显思倒是比他看得开,“他也二十多岁大小伙子了,自己想干嘛自己心里肯定有谱,你想栓也拴不住,这么叽歪到最后你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平常苏语哲确实听话,比一般小姑娘还乖巧,但是接触久了就能品出来这小不点脾气比谁都倔,自尊心还特别高。任少昂别的地方管得多他估计不当什么,真要在职业这一关上想把苏语哲卡死在北京,那基本是天方夜谭——要搞专业的,能进基地谁还愿意留在外围。
这种矛盾根本不可调和,任少昂再这么死卡着不让苏语哲出北京,折腾到最后俩人说不定就得因为这个分手。以任少昂那又混蛋又叽歪的霸王脾气,如果真闹到分手那步,肯定要变成要么他把苏语哲弄死,要么他把自己弄死。
混蛋的男人混蛋起来根本没道理可言。
“我要想把他摁死在北京,他就哪也别想去。”袁显思正说着,任少昂的混蛋驴脾气果然就上来了,盯着那边玩桌游的苏语哲说得咬牙切齿。一会儿表情缓和下来又问:“你不能老说我,你想想要是显奕成天要往那虫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呢?你能放他走?”
“为什么不放?”袁显思想了想西北基地的条件,总觉得把袁显奕送过去锻炼是件不错的事情。派到那的医疗兵全都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畜生使,缺医少药没设备,遇上有病有灾一个人得干八个人的活儿,像袁显奕这种生活都不能自理的角色,估计就算想过去都没人要。
“你能放心?你能舍得?”任少昂撇嘴,“反正我不放心,我舍不得。”
“他都那么大人了,还能有什么不放心不舍得的。”袁显思拍着他肩膀劝他看开点,“跟你谈恋爱的又不是小姑娘,男子汉长大了肯定惦记着往外跑,你管也管不住。就苏语哲那脾气你也知道,你管多了他跟你翻脸你们俩就完了……他肯定还是舍不得他哥哥嫂子,去基地去酒泉也就是短时间的事,咬咬牙忍两三年他热乎劲过去也就消停了。”
因为兴趣浓厚,对空间中心的兴趣现在还能维持在热烈的程度,等到日后彻底变成一种工作的责任感,小孩儿上蹿下跳的劲头就该被磨平,到时候自然会安稳下来。
任少昂皱着眉毛看那边玩游戏玩得兴高采烈的苏语哲,一会儿一叹气,三五分钟的时间脸上表情最起码变了二十多种。最后还是赖唧唧涎着脸贴过去,说你们玩游戏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苏语哲半点不给面子,“去去去,这游戏得双数人玩,你一边呆着去。”说着还从显奕腿上爬过去硬是换了个地方坐下,让任少昂隔着个袁显奕看他干瞪眼。
人数当然不是问题,任少昂死活拖着袁显思过去凑了个双,一边玩着桌游一边对夹在中间的袁显奕动手动脚冷嘲热讽,终于把袁大夫欺负得高喊我不玩了然后尿遁。
中间屏障一消失苏语哲缩着脖子就要往袁显思身后跑,袁显思不掺和他们夫妻俩这些破事直接明哲保身闪到一边去。苏语哲还要跑,被任少昂一把揪住,小孩儿被宠坏的少爷脾气发作起来根本不看场合就又撕又打骂骂咧咧,直接被任少昂拎起来扛到卫生间去。
俩人鬼哭狼嚎地跟尿遁完毕的袁显奕擦肩而过,袁大夫一步一回头直到他们俩消失,再看看对着他脸上就突然没了笑意的袁显思,端起肩膀蹑手蹑脚找个不碍眼的角落坐下。
这么憋了几天,他也不敢问到底是什么地方触了袁显思逆鳞,天天都心惊胆战。幸亏他最近实在很忙,俩人能安静相对的时间等于没有,他这几天才算能维持着自己心脏的健康每天保持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去上班。
但是这会儿周边都没有别人,茶座的老板连看都不看他们这边,兄弟俩就坐在沙发两端大眼瞪小眼,没出五分钟袁显奕就觉得自己已经严重心动过速。
“我到底干什么了……你生气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他嘟囔着。
盯他半晌,袁显思终于缓和了表情尽量问得平静:“用不用早点回去休息?你晚上还夜班吧。”
计较些有的没的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但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他实在没办法不计较。
比如这会儿他脸色才缓和三秒钟,袁显奕就好像推翻三座大山翻身农奴得解放似的眉飞色舞起来,“老爷子说我今天上庭,不用接小夜班的活儿,后半夜两点再去就行。之前我给插队申请了个减免医药费,林凡还得还我人情……”
“你能不提他么?”袁显思脸色像翻书一样“唰”的又阴沉回去。
袁显奕又一愣,想想这两次他反常的前后事件,小小声问:“林凡怎么惹着你了?”
袁显思瞥他一眼,气得干脆不再说话。
“林凡,你怎么刺激我哥了?”翌日午饭时候袁显奕终于在休息室抓住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凡,俩人换了衣服去食堂,像大学时候一起端着托盘坐在有阳光的位置上。
“我刺激他?这话怎么说的。”林大夫完全不明所以。
袁显奕委屈万分地把之前这几次袁显思专门针对林凡的反常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
这阵子林凡盯的几床病人情况都比较复杂,他没那么多时间消耗在吃饭上,于是发挥出大学时候无论吃什么都五分钟解决战斗的速度来,在袁显奕刚把这些事情讲了个大概的时候就撂下筷子饭碗抹了抹嘴。
他说:“袁显奕,我原来还觉得你哥对你不够好,你喜欢他根本不值。”
袁大夫看着他,“原来……那现在呢?”
林凡端着餐盘起身,“我现在觉得他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你这么个缺心眼的玩意。”
第三十六章
林大夫公务繁忙,从午饭后到交班前只是偶尔能偷空跟袁显奕冒出两句深刻分析的话。折腾了整整一下午,袁大夫也还是满头的雾水,这种状况持续到乔安方大少爷甩着车钥匙来接林凡下班才得到缓解。
其实林凡一直顾及着袁显奕心目中他哥哥那光辉伟大的形象,没忍心把话说得太直白,一下午都语焉不详。乔大爷脑子里可没有“给谁留面子”这个概念,听着袁显奕这串抱怨开口就一句道破玄机:“你傻吧,丫吃醋,你哄两句不就完了。哄着不行就给买点东西,看个电影,最不济让他上你一回也行,跟这闹的哪门子心。”
“啊?吃醋……哦。”袁大夫点着头,呆头呆脑,一会儿又问:“可是他为什么呀……”
“你是真缺心眼还是装缺心眼?”乔安方拿车钥匙点着他脑袋,“吃个醋你还问为什么,要是你开车把人撞了人家上法院告你,你用不用也问个为什么?挺大的脑袋里边装的都是稻草,眼看半截进棺材的人了屁也不懂,你哥就不替你发愁?”
袁显奕在他面前就永远只有被欺负的份,这会儿更是连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突然之间怀念起正跟苏语哲吵架吵得几乎与世隔绝的任少昂。
依赖惯了的人突然不见踪影,这状况让他不太习惯。
林凡好歹比乔安方能善良点,看不下去十余年的同窗好友这么被损,换完衣服推着乔安方肩膀就往外走,“赶紧下楼开车去,我这累着呢你别跟他这一脑袋皮皮虾废话。他哥跟任少昂都不为他发愁,你这么操心是良心发现?”
“你说我良心发现这简直是骂我。”乔安方掉头就往外走,手上车钥匙在空气中画着圈,“干我这行的就从来没有良心,有良心的谁当二世祖啊?”
林凡没搭话,跟着他往外走,最近操劳过度的身体从后面看去有几分飘忽憔悴。
还沉浸在沉重打击中的袁显奕瞄着他们俩,突然八卦之魂重新燃烧起来,“不对,你们俩什么时候混到一块儿去了?”这些日子他都沉迷在跟他哥的恋爱关系里,不然就是工作上忙的不可开交,完全没心思关心一下医院里里外外的家长里短。就在他完全没有发觉的这点时间里,林凡就跟乔安方混到了车接车送的关系?
林凡回头瞥他的眼神已经近乎绝望。乔安方回头一钩林凡肩膀,“你是真缺心眼……他一直住的都是我的房子好吧?就算是原来住你那的时候,我们俩也不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他一提起这个,袁显奕就想起之前混乱的那几年,紧接着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时候他好不容易摆脱长住医院的命运终于逃出去跟林凡一起租了那套两居室住得十分安心。任少昂才认识乔安方不久,俩人打得火热,经常偷空就拎上材料啤酒跑到他们那去吃喝一通,看两个房间放的都是双人床就毫不客气蹭床住下,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两个二世祖碰到一块儿人生无趣到不是出去厮混就是回家滚床单,或者一个接一个地泡小男生小女生。一天到晚总有人上门哭诉被始乱终弃,俩医生被折磨得几乎天天挂黑眼圈。林凡最开始还能跟那俩混球泡在一块玩玩,床上床下偶尔也有他一个,可是后来实在受不了这折磨,干脆跟乔安方要了套房子搬出去,只图个耳根清净。
再后来乔大爷玩腻了跑小朋友的游戏,天天看着袁显奕这个世纪末处男不顺眼,总惦记趁哪天没人的时候把他摁沙发里强上了。结果实施恶行的时候刚好被林凡撞上,俩人颇为惨烈地打了一架,让袁显奕彻底领会到自己长期以来都跟个拳头多硬的人住在一起……
之后哥们儿几个还是该玩的玩,该乐的乐,林凡和乔安方也没走多近。即使是林凡一直住在乔安方的房子里,这会儿突然演变成俩人混在一起,也还是带给袁大夫不小的震撼。
“别琢磨我们俩了。”乔大爷劝他赶紧解放自己本来就不怎么活跃的脑细胞,“你琢磨我们俩也没用,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还是赶紧研究研究怎么哄你哥,就他那为了护短敢往肚子里灌五粮液的死脾气,要钻起牛角尖绝对够你受的。”
“你平常八卦没人管你,现在这么要命的时候你还是省省吧。”
俩人这么一唱一和让袁显奕打消继续八卦下去的念头,搂着肩膀晃出袁显奕的视野。
袁显奕掉头就去翻手机准备给他哥打电话,提议一下晚上别在家吃饭了不如找个什么酒店烛光晚餐然后看场电影开个房之类的。结果一翻开手机他脑袋里边出现的那些不靠谱的幻想就永远都只能停留在幻想的程度。
手机里有一条袁显思白天发过来但是他没看见的短信,相当简单只有两句话。
有个战友来北京晚上住我们这,不加班就早点回来。
姚峰的电话是早晨袁显奕刚上班不久的时候打来的。袁显思把弟弟送到医院正在早高峰的堵车大军里扶着方向盘听交通台,眼前蠕动的车流颇有点“任你历史车轮向前滚滚,唯我三环交通文斯不动”的味道。才找了个空当并道穿到辅路上去,手机就这么响起来,姚峰的声音好像刚刚剧烈运动过还有点气息不稳。
“袁显思,我今天的飞机,下午三点多到北京。你能弄着大点的车吗,来接我一下。”
“怎么那么急?”姚峰从来行事都是先做好万全准备,让人别措手不及还有些可能,自己赶到连说话都发喘明显不是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事情。
“别提了,下午还有得我郁闷呢……能来接我吗?”姚峰这一路上的行程大概不是特别顺利,声音里隐隐透着窝火的感觉,语气都硬了起来。
最近几天刚好事情不多,袁显思大概盘算了一下请假成功的可能性,“接你没问题,飞机具体几点到,哪个航站楼?我这就一台切诺基,要是不够大我先借车去。”任少昂那有台路虎,最不济还能找乔安方临时挪用辆军车,这个问题倒是相对好解决。
“三号。切诺基够大了,有车就行,我快被折腾死了……”姚峰最后这么抱怨着,匆匆忙忙挂线。
时间仓促,袁显思也来不及再问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一切只能等下午姚峰到了再说。想了想,先是给袁显奕打电话,接过手机没人接,无奈之下简单发了条短信过去说明情况。之后匆匆忙忙赶到空间中心请假,然后去检车,在距离飞机降落还有一个多钟头的时候就赶到机场。
十二月份的首都机场国际航班的满座率相对比较大,少了国内旅游高峰期还有假期的运输压力,航站楼里虽然还是人来人往,但看起来就比之前他们赶上暑假期出发的时候空旷许多。
看着显示屏上翻动的航班晚点信息,袁显思才想起来只顾着问到达时间,忘了问姚峰乘坐的班次。这么等起来就完全没有头绪,幸亏他体力耐力都很不错,才能在接机口一站就是两个小时。往来不息的人群还有大束大束的鲜花总是阻拦他的视线,再加上等得太久神经有几分麻木,一直到姚峰已经背着随身行李站在他面前敞开怀抱,他才意识到这个人已经走出接机口。
“等我多久了?”飞机晚点了快一个小时,本来就相当郁闷的姚峰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
袁显思看他一脸的苦大仇深反射性笑出来,迎着他敞开的怀抱走过去,拥抱。
“几个月不见,居然学会笑了,看来跟你弟弟过得不错嘛。”姚峰一开口就酸溜溜的,很是嫉妒羡慕。
“怎么说得好像我原来不会笑似的。”
“你原来岂止是不会笑,那简直就是一笑值千金。我得使出别人吃十顿奶的力气才能让你笑一回。”姚峰拉着他往接机口不远出的椅子走过去,“不过这样也好,看你能说会笑总比之前半死不活的苦瓜脸要强,我也能放心点。”
“……还有事?”
“还得等来福……别提了,一个有氧舱就要把我折腾死,我这辈子再也不带它坐飞机。”
姚峰这次是从济南折腾过来,本来问题并不大的行程却因为连着几次航班的货仓都没有有氧舱而一再改签,拖到来福的免疫证几乎都要过期了才勉强挤上这次航班的有氧舱位置。姚峰已经被折腾消耗得掉了半条命,可想而知航空箱里的来福状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从认识姚峰到现在就没见过这小伙子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袁显思不由心疼起来,看着他憔悴的脸色就开始琢磨姚峰在北京这几天得吃点什么东西补一补。又想了想,才觉得这事情不太对,“你怎么想起带来福来北京了?”
“我过来办出国手续。”姚峰简单几句解释清楚,“反正我父母已经把程序都走完了,而且你不要我,我一个人留在国内也挺没意思,干脆就跟他们一起走。”
“我是问来福。”
“我退伍它退役。”正说着,姚峰脸色黯淡下去,“也怪我之前那阵子乱跑,它跟我们班长一起出去执行任务,被一枪打在髋关节上。德牧本身髋关节就脆弱,这一伤以后弄不好要落残疾,就只能让他退役。我本来还想万一他在飞机上挺平安顺利我就补个手续把他也带走免得折腾你,结果看这次上飞机的状况,我真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他顿了顿,“万一它死在飞机上,我连跳太平洋的心都有了。”
他家庭条件虽然特别好,却不是那么亲近父母。之前跟他最亲近的袁显思现在都跟着袁显奕跑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恐怕就只剩下一个来福。
如果来福有个什么万一,姚峰想去跳太平洋这绝对不是笑话。
俩人扯着扯着姚峰居然对来福下飞机这事心生恐惧,到了去货运处提行李的时候推推委委非让袁显思替他过去。等到袁显思拖着来福那巨大的航空箱溜达到他眼前让他看,他才抱着航空箱又哭又笑,把门拉开一条缝摸摸来福因为伤病黯淡下去的被毛。
“我看出来了,它就是你祖宗。”让他拖着航空箱往停车场走,袁显思一路揶揄他。
“他不是我祖宗,他是我儿子。”姚峰走一步回头看一眼航空箱,只差钻航空箱里去跟来福亲热,让袁显思拖着他们俩一起走。
原来袁显思看见的都是姚峰拿着狗照片跟他显摆的模样,充其量是有那么几张姚峰跟狗亲密无间的合影。这会儿终于见识了他爱狗如子的癫狂样子,突然觉得姚峰以前那沉稳早熟根本都是假象,他就是一玩狗还没长大的小孩。
没狗的时候像三十岁,有狗的时候像十三岁。
也亏得他之前能狠下心把来福扔在训练基地里头,自己跑出来陪袁显思过年过节,见面亲热。
上了车姚峰才恢复袁显思熟悉的模样,懒洋洋笑起来开始关心他的近况:“最近跟你弟弟过得不错吧?看你脸色跟精神状态都挺好。”
袁显思笑笑,忽然就想起最近一段时间频繁惹他反常的林凡,立刻笑不出来了。
姚峰对这个自然敏感,于是问起前因后果。
袁显思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终把原因归咎到那天林凡来给他送饭的时候无心说出的一句“他从大学时候就这德行,住宿舍时候天天指着我给他擦屁股,都十好几年了,真不好改”。姚峰听完就脸颊抽搐:“人家这是陈述事实,你吃的哪门子飞醋啊?”
袁显思摁着方向盘,“本来伺候他,给他擦屁股这事儿应该是我干……最差也还有少昂,什么时候就轮到林凡惯他这臭毛病了。”
“都是毛病,谁惯不是惯?连这都计较,你也忒小心眼了。”
“那根本不一样,尤其他们俩到现在还天天泡在一块儿,显奕开口闭口全是林凡,我听见心里就不舒服。”
“人家是同事,再说你弟弟也没有那个变心出轨的胆子,你何必计较这么多。”
“那本来应该是我干的事情,现在全落在别人脑袋上,我能不计较吗?”
姚峰突然就不说话了。过了许久他才慢慢转过脸看着袁显思,那一脸的羡慕嫉妒都快让他表情扭曲,“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你要是能用对他的三分心思来对我,我都能幸福死。”
面对这种发言,袁显思真的是无话可说。
到家时候已经不早,拿了些提前准备好的日用品给姚峰让他自己收拾空置很久另一间卧室,袁显思把冰箱里能用的材料都翻出来开始准备晚饭。油锅还没烧热就听大门开启的声音传过来,他正想着袁显奕回来得还真早,外边就是一声惨叫,随后响起的是来福雄浑有力的吠叫声还有姚峰匆匆忙忙跑出房间制止的喝斥。
袁显思这才想起一直被自己遗忘的最严重的事情——袁显奕怕狗。
干脆利落地关火扔下手里的东西,袁显思连围裙都来不及脱就奔出厨房。只见姚峰摁着来福一人一狗蹲坐在距离玄关不远的地上,门外受到惊吓的袁显奕已经在一声惨叫之后蹿回楼门口。袁显思暗暗在心底念叨幸亏这是住在一楼,否则这么跳楼下去还不得有个三长两短。
“哥……”袁显奕站在那,明显是吓得都不会动了,看着兄长一开口就是哭腔。
“对不起对不起,”袁显思连声道着歉出去扶他,本来袁显奕因为天气寒冷就容易冰冷的手指这会儿一点热度也没有,连他伸手去拉都没有反应,“我忘了你怕狗了。其实没事,来福训练的特别好,它不咬人。”
“就算它不咬人,你也提前告诉我一声啊……你光说有战友,没说战友带着狗来吧……”袁显奕被他扶着往沙发走,刚能贴到沙发柔软的扶手他就一屁股歪过去,倚在靠背上摘了眼镜稀里哗啦抹眼泪。经受了任少昂这么多年的锻炼,他对狗这个东西的承受能力肯定是有所提高的,但是提高并不代表完全不怕。
尤其是一开家门,一只参天大狗就那么卧在玄关走廊上。
姚峰挺不道德地捂着嘴偷笑,几个口令就指挥来福到他借住的房间呆着去。等袁显奕稍微平静一点才笑嘻嘻靠近沙发,提醒袁显思还没给俩人介绍过。
“这是我弟弟,你知道的。”袁显思说着,手还按在袁显奕后脑勺,时不时揉揉受了惊吓的弟弟的耳朵。“这是姚峰,我的……”
姚峰笑得眯起眼睛打断他接过话茬,“前男友。得打扰你们一阵子,多包涵。”
第三十七章
“前男友”仨字立马把袁显奕砸得晕头转向,脸色好像打翻调色盘一般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变了个遍,最后停在毫无血色的惨白。盯了姚峰笑眯眯的脸半晌,他像要抓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转头去看袁显思。哪知道袁显思也被姚峰这句话杀了个措手不及,只能跟他面面相觑。
任少昂在很久以前曾经说过:“你哥在军区的时候绝对认识了个什么人,说不定就是他相好的,只不过是他现在脑子里塞的全是回北京的事。万一那人追北京来,显思一动心,你连哭都没地方哭去。”那时候他也就是紧张了一下,看着袁显思之后的行事反应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现在突然有这么一个“前男友”站在他眼前,并且还是袁显思亲自带回家来的……
袁显奕想,现在是不是就到了这个“他连哭都没地方哭去”的时候?
他是完全不懂得掩饰心事的人,脸上表情就随着脑子里盘旋的念头越发可怜,最后几乎要泫然而泣。姚峰倒是没有把他弄哭的念头,于是一再强调:“我就是前男友,不是现任的,你哥已经把我踹了,你放宽心不用想那么多。”
袁显奕的表情却更加惨烈起来。
这么莫名其妙被一个“前男友”震在沙发里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在这种时候还得接受情敌的劝慰,实在是很伤自尊。即使袁显奕的自尊心从来都不是很高,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能平心静气继续坐下去跟他闲聊的心情了。
“你们聊,我换衣服去。”说完他就像逃命似的冲进卧室里。
还留在客厅里的袁显思看着姚峰仍旧笑嘻嘻的脸直叹气,“你刺激他干嘛?”好歹是相恋过那么久的人,要是再看不出来姚峰这回挑衅纯属故意,他也不用活了。
姚峰坐回沙发里伸伸胳膊伸伸腿,“我羡慕我嫉妒,就这么平白把你让给他了我心里不平衡。非得让他也难受一下不可……你还在这干什么,赶紧进去哄他,说不定他正在被窝里偷偷哭呢。”
“你……”袁显思无奈,“我饭还没做完,你就给我捅娄子。”
“晚饭我做,你不是都准备好了吗,我炒炒就行了。”姚峰说着把他往卧室方向推,一步又一步,“赶紧把他哄好了,我可没打算真破坏你们夫妻和睦。”
“你说谁夫妻?”
“是是是,你们是兄弟和睦。那我也不能破坏,你赶紧进去,多哄哄人家。”
不等袁显思再废话,姚峰硬把他推进卧室去。卧室里袁显奕正绷着脸换衣服,毛衫衬衣长裤袜子散落一地,刚从衣柜里掏出来的干净家居服柔软温暖,他就坐在暖气边上低着头一个一个系扣子,离远点看居然是特别乖巧的模样。
当然,如果没有那散落一地的衣物,袁显思会觉得屋子里的模样更好看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