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道 by priest(下)【完结】(6)

2019-06-08  作者|标签:

  不知道是黑灯瞎火看不清还是什么,那只手拍过了姜湖的头以后,落下的时候正好轻轻地擦过他的脸颊,从他胸口上划过。

  姜湖突然觉得……一起睡什么的主意,最馊了。

  第五十九章花窗十

  旅馆的床居然还不如沈夜熙家的客房的床大,床板也有些老旧,动一动就会嘎吱嘎吱地响,姜湖背对着沈夜熙,默无声息地躺了很久,非常有想翻个身个**,半个身体已经被压麻了。可是他很快发现,即使动作再轻微,那床也是要不给面子地响一下的,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尴尬。他窘迫,于是不敢动。

  越不敢动就越想翻身,越觉得难受。

  姜湖在那里纠结,翻个身,不翻身,翻一个,还是……

  最后姜湖妥协了,终于体会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残疾朋友的苦痛之处,他想他都二十多岁的人了,何苦再这么折腾自己呢?

  于是尽可能轻地动了,一只手略微撑起身体,尽量不要造成什么动静——要么说这旅馆的床极品呢,他要是快刀斩乱麻地翻个身,其实也就“嘎吱”一下。结果他这么一小心翼翼轻手轻脚,那“嘎吱”就变成了“嘎——嘎——吱——吱——”十分婉约,有那么点绕梁不绝一唱三叹的意思。

  黑灯瞎火正好隐藏住姜湖微红的脸,他想这一晚上真是悲摧。

  突然,沈夜熙那边伸出一只手,正好从被子底下摸索过来,按住姜湖搭在一边的手背上,后者眉心一跳。

  沈夜熙问:“你干什么呢,睡不着?”

  “我在想……”姜湖想说在想案子,可是他怕沈夜熙下一句就开始问“你想出什么了”,于是只能中途停在那里,终于明白了四字成语“哑口无言”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于是姜湖急智了一下,反问:“你怎么也没睡着?”

  “我也在想事。”沈夜熙低低地笑了笑。

  姜湖不接话音了,如果是普通的工作上的事,以沈队的性格会直接说出来。他用了“想事”这么语焉不详的词语,那后边跟的具体内容,除了他不想说的,就是他想吊着对方,叫对方主动问的,而根据姜湖的观测结果,沈夜熙不想说什么的时候,通常语气会有些迟疑。

  于是综上所述,沈某人不怀好意。

  姜湖知道,这种情况下,一旦自己上钩了接他的话茬,那谈话的主控权就不在自己手上了,话题的路线也就难以控制了。

  沈夜熙等了片刻,发现姜湖没有一点接他话茬的意思,有点郁闷。这小子实在无趣,都同床共枕了心里也时时刻刻地在琢磨提防别人。

  于是沈夜熙只能自顾自地说:“我在想你,你回国干什么呢?以你的背景,国外的环境可能会比咱们这优越好多,要说你热爱祖国所以回归呢,也说不上,一来你不是国内长大的,中国话到现在都说不利索,二来国内也没你什么亲人,自然也没什么牵挂。我就不明白了,你回来做什么。”

  姜湖顺口说:“为了中国美食呀,再说环境好不好什么的我觉得无所谓,生活不拮据就可以了呗,我美国也没什么亲人了。”

  沈夜熙失笑:“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问你,你就这么搪塞我,现在还这样,不够意思了吧?”

  姜湖沉默下来。

  半晌,沈夜熙有些失望,他知道姜湖心思很深,深到他们这一帮平时靠察言观色和各种各样穷凶极恶之徒打交道的专业人士也觉得迷茫。

  姜湖不开口,不失态,就很少有人能摸准他的感受。可是……毕竟这么长时间的交情了,沈夜熙虽然觉得对方对自己,或许没有自己对他那么想要掏心挖肺的感觉,可多少也该有点信任吧?

  一直到沈夜熙彻底以为姜湖不想说了,才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姜湖说:“沈队,有件事很对不起,我一直隐瞒下来了。”

  “嗯?”

  “我的外衣底下,有一把袖珍手枪。”

  沈夜熙整个人都从床上弹起来了,他愣了半天,才舌头打结地问:“你……你外衣下,有什么?”

  “一把袖珍手枪。”姜湖镇定地说。

  “是什么手枪?你贴身放着,保险栓什么的都拉好了么?带这么危险的玩意儿干什么?万一……”

  姜湖突然截断他的话音:“这时候,你不应该问我,枪是哪里来的,我整天带着这样一把凶器,是什么居心么?”

  沈夜熙呆住,张张嘴,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姜湖却笑了。

  沈夜熙这个男人,对朋友对同事尚且细致体贴,当他想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那真的是……让人很难不动容。

  他被子底下的手轻轻翻了过去,反握住沈夜熙的。

  沈夜熙愣愣地坐在床上,被子滑到他的腰间,他感觉到贴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有些凉,唯有手心是温热的,指尖带着那么一点细细的茧子,不像女孩子那么温软,但是修长,关节的地方有突出骨骼。

  那一瞬间他觉得整个黑夜都亮起来了一样,巨大的喜悦排山倒海地从心里涌上来。

  姜湖说:“枪是一个不放心的朋友偷偷塞给我的,为了防身,里面只有一个子弹。你放心,我在美国有执照的,不会弄出什么危险来。这件事情等这案子结束了,我回去慢慢跟你说……”

  他顿了顿,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我保证。”

  沈夜熙突然想就这么跑出去,跑过小镇,把所有人都吵醒,告诉所有人他很快乐,真的很快乐,他想,原来那些恶心兮兮让人听了牙酸的言情故事,到底还是有点真实性的。

  这所有为外人所不理解的癫狂,只是因为我喜欢他,而他没有拒绝。

  他终于不再后退,不再拒绝。

  当然,作为一个人民好警察,沈队是不大可能做出这种绕场三圈跑的疯狂扰民举动的,他引以自豪的自制力系统终于从死机中恢复回来,让他勉强按捺着自己的心情,半身不遂一样地重新躺下去。

  嘿,老沈,终于知道啥叫今夜做梦也会笑了吧?

  这一宿,居然睡得异常安稳。

  第二天一早,姜湖一边吃早饭一边看盛遥终于复原完毕的全部文件,那家伙大概也是起了个大早,姜湖想起昨天电话里听见的声音,又想起盛遥还能这么早起床,于是觉得,盛遥这个同志,还真的挺敬业的来着。

  嗯,起码比那从此不早朝的谁谁谁强多了。

  不过安老师,您要是知道,自己把整首长恨歌一字一句地掰开了揉碎了给讲完以后,某人唯一记住的就是那谁谁谁不早朝一句,会不会气得当场就违法犯罪了?

  咳,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姜湖整个早饭时间都在看这位不知道变过多少身份、假装过对多少人一见钟情的变色龙的日志,越看越觉得滑稽,于是就笑了,笑容中多少有些冷意。

  沈夜熙把煮鸡蛋剥好了切成四块放在他盘子里,挑挑眉:“怎么了?”

  “这个自称什么……这字我不认识。”姜湖把屏幕推过去给沈夜熙看,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沈夜熙看了两秒钟,表情很深沉,姜湖问:“是什么?”

  沈夜熙淡定地说:“等我给你百度一下。”

  姜湖呛了一下,乐了:“别,不用了——我想说的是,不管这个人怎么改他的日志,有几个地方一直没变过,第一,就是他这个大部分中国人都不认识的名字,第二,是他提到的,对他父亲的复杂感情,并且几个版本里,他称呼父亲的方式都是血统提供者,第三,是他所谓的每一个一见钟情的地方都是花窗酒吧,并且都用一句话‘我一眼望尽,所有人的美丑都尽收眼底,唯有那人于灯火阑珊处,暗自清雅,像是在自己和周围,划了那么一条暗暗地界限一般,泾渭分明’。”

  “他写小说出身吧?”沈夜熙觉得有点牙酸。

  “还有第四,”姜湖接着说,“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每次在结尾都会回归到东青镇这个话题。”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之前的目标都已经不幸,”沈夜熙抬起头来,“那处理尸体的地方很可能就在东青镇!”

  姜湖笑了,沈夜熙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那还不快吃,磨蹭什么?!”

  姜湖和沈夜熙的原计划是看完了凶杀现场,差不多就回市里的,没想到东青镇对于凶手有那么重大的意义,于是两人决定多留几天。倒霉的小李警官只能继续陪同跟着跑腿,带着他们一头扎进东青镇的户籍处。

  东青镇其实挺悲剧的,简直就是城市经济带的灯影地带,不但没被周遭的大城市带动起来,还有越来越落后的架势,也就是旅游业还勉强过得去,可这旅游业,也是周围比较近的省市的人才听说过,不是那种特别有名的旅游古镇。

  因为这场让人毛骨悚然的凶杀案,反而给小镇带来了一点知名度。

  户籍处里就一台又破又旧的电脑,计算速度还不如自己手算,时间长了散热不好,还就直接撂挑子死机。至于数据库什么的,更是悲剧,小李坦然承认,已经很多年没有更新过了。

  沈夜熙郁闷地问:“你们这破玩意能干啥?”

  户籍处的老户籍警拿着茶杯,在一边乐呵呵地回答:“开机关机和扫雷。”

  把沈队噎得不轻,姜湖低下头偷着乐。沈夜熙卷起袖子,白了姜湖一眼:“还愣着,过来帮忙,没有电子的,还没纸质的么?”

  姜湖刚想过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怎么把那个人忘了,沈队,我出去打个电话。”

  沈夜熙警觉:“打给谁?”

  姜湖从兜里摸出一张卡片,一边低着头一边按键拨号,随口说:“就是那个……上回在花窗门口遇见的那个人……”

  沈夜熙一把把他手机抢过来,瞪眼:“不许打!”

  第六十章花窗十一

  “啊?”姜湖无辜地看着他,“我觉得那个人应该对花窗比较熟悉,说不定……”

  “你就知道他不是凶手?!”沈夜熙愤怒了,异常愤怒了,我靠,当着我的面你就……老子还会喘气呢!沈夜熙深吸了一口气,“我倒觉得那家伙挺像你说的那什么自恋病的,装腔作势,自以为情圣,举手投足都洋洋自得,那副唯恐别人注意不到他的臭德行,哗众取宠,不是自恋是什么?”

  姜湖眨眨眼睛:“哦……夜熙,你把概念弄混了,你说的那种一般我们叫‘表演型人格障碍’,或者‘寻求注意型人格障碍’,有时候看起来差不多,不过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通常比较内向冷漠,不会在大街上和人随便搭讪的。”

  ……谁跟你讨论学术问题,再说你还知道他是在大街上随便搭讪……沈夜熙闷闷地看着他。

  姜湖态度淡定地把自己的手机拿回去,一边拨号一边说:“如果凶手像这个曹荆一样的话,他就不会费尽心思地弄那么一个秘密博客似的东西了,而且其实我觉得,就曹荆那种程度来说,也谈不上到人格障碍的地步。”

  沈夜熙材料也不翻了,让一边户籍处的的老户籍警和小李在那边忙前忙后,他老人家就站在旁边,听着姜湖给那个骚包男人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姜湖说:“喂,你好,请问是……”

  话音还含在嘴里,那边已经很激动地问:“嘿!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那天花窗门口的那个帅哥是么?”

  “呃,我是……”

  姜湖三个字还没说完,那边立刻噼里啪啦一通:“啊我真是太高兴了,那天你走得太急,我都没来得及要你的联系方式,打听了一圈也没有人认识你,只能一直傻乎乎地等着你联系我,说真的……”

  姜湖的手机声音还是挺大的,起码沈夜熙在旁边是听得一字不漏,脸色愈加黑沉了,姜湖无奈地瞄了他一眼,这位曹先生居然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好吧,人格障碍什么的不至于,不过这位或许有些活泼过头了。

  曹荆完全没注意到姜湖从电话接通以后就没说过几个字一样,仍在发表演讲:“说真的,你以后还是少去花窗这种地方吧,真的,那地方不适合你这种人,你太干净,那里面……”

  “曹先生,”姜湖轻咳一声打断他,“对不起,我是警察,去花窗是调查案件的。”

  曹荆终于噤声了,“啊”了一声,然后他沉默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你是什么?”

  “我是警察。”姜湖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谁知道他话音才落,那边立刻把电话给挂断了。

  姜湖拿着发着忙音的手机愣了,沈夜熙却“噗嗤”一声笑了,这小胡子男人,真有喜感。

  姜湖又重新拨过去,这回是响了七八声,曹荆才接起来的。

  “曹先生……”

  “警、警官,我我我我我……我最近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呀,你你你你找错人了吧?”那位估计不知道心里怎么悔呢,勾搭谁不好,勾搭上个条子,还把名片和联系方式给人家了,这不是倒霉催的么。

  “你是经常出入花窗酒吧么?”

  “警官,花窗是合法经营的酒吧……真的,我我我对天发誓。”

  姜湖心里突然冒了点小坏水出来,拖长了声音问:“是么,你刚刚不是还告诉我少去那种地方么?”

  “我我那是有眼不识泰山啊,我……我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一张臭嘴爱胡说八道,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警官,您真找错人了吧,我、我真啥坏事也没干过呀!”

  沈夜熙决定回去要找人查查这个曹荆是哪路人,看这做贼心虚劲的。

  “跟你没关系,最近出了一起凶杀案,我们怀疑凶手就在花窗的熟客和工作人员中,你听我的描述,然后告诉我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姜湖收敛了笑容,语速变慢,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意味。

  “您说,您说,我只要见过,肯定有印象。”

  “这个人很特别,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当然不是说他气质出众或者长相特别,相反,他特别的不引人注意,有的时候直到他出现在你身后,你才会察觉。他不爱说话,中等身材,偏瘦,三十岁上下,可能还要年轻些,喜欢穿深色衣服,头发会遮住一点眼睛,很少主动和人说话,与周围格格不入一样,你基本上听不到他说‘谢谢’和‘对不起’,笑起来的时候,会僵硬到让人觉得古怪。”

  姜湖说到一半的时候,沈夜熙已经坐正了身体,眉头皱起来。

  “如果他是工作人员,你会发现,他和其他工作人员相处得都不融洽,他的控制欲和神经质,以及独来独往让他几乎没有朋友。即使是在花窗酒吧那种地方,即使你发现他在注视着一个人,他也不会主动上前搭讪。”姜湖顿了一下,似乎在决定是不是该说,“他不能和人正常地交往,或者维持一段稳定的恋爱关系,即使是发展出来……他也是个性虐待狂。”

  电话那头好像被他的话吓到了,半晌,才问:“警官,你说的这个人,他干了啥?”

  “那是我们的事,”姜湖拖长了声音轻轻地说,“你只说,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听你这么一说,我是想起了一个人,”曹荆迟疑了一下,他从姜湖的口气里听出了这事情很严重,再加上那些诸如“凶杀案”“性虐待狂”之类的词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压低了声音,“花窗有一个调酒师,叫孟青梓,喜欢留半场不短头发,阴沉沉的,我不是说一定是他,只是觉得有点像……”

  姜湖一愣,猛地放下电话,转头问沈夜熙:“吧台在酒吧的什么位置?”

  沈夜熙猛地一拍脑门,长呼出一口气,用力摇摇头:“他妈的——吧台就在点唱机旁边,上两个台阶的地方,从高处刚好能看到这个酒吧的情况,就像……”

  “国王俯视他的领土。”

  “我面对面地和他说了那么多话,居然没看出来。”沈夜熙嘴里有些发苦,他猛地站起来,“帮我找找最近三十年里,东青镇有多少姓孟的人家。”

  “孟……孟青梓?”小李和老户籍警显然是听见了姜湖和沈夜熙的对话,俩人还没缓过神来。

  “不,姓孟就行,这**出去的时候一定是改过自己名字的。”沈夜熙自己已经动手先翻查起来了,“姜湖,你通知盛遥他们一声。”

  而这个时候,一个去警局的特殊客人却刚走。

  因为姜湖说凶手的情况可能很快恶化,留守的四个人没敢耽搁,一大早苏君子就带人盯着花窗就吧去了,杨曼和安怡宁把姚皎所有的社会关系都翻遍了,一个一个地去探访,盛遥抱着笔记本留守总部,研究最近更新的日志,分析历史记录,想借此找到凶手最近的目标。

  莫匆给他批了权限,叫了网警配合,盛遥没顾上理会酸疼的腰,一直坐在电脑前没动过地方。他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像是被什么催着一样,总觉得自己慢上那么一分,可能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出现。

  这时候,突然有人敲敲门,一个值班警官探出头来:“盛警官就你一个人在呀,有人找。”

  盛遥一抬头,就看见他身后站着一挺忧郁挺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小青年,还挺眼熟,再仔细一看,就是那天配合调查,过来帮着画过嫌疑人素描的那哥们儿。

  他愣了愣,没想出这个时候,这人来会有什么事。但是到底不能怠慢了人家,所以盛遥还是站起来,顺手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扣上,把那位小青年带进来。

  “你是孟……孟……”盛遥脑筋里还是一坨浆糊一样的代码呢,这人名字到嘴边,愣是没想起来。

  “孟青梓。”青年先是脸色沉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勉强地对盛遥一笑,“我们上次见过的,盛警官。”

  这句话其实很平常,可是盛遥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的,觉得这人的语气里有种挺讽刺的东西:“嗯,孟先生,请坐,请问你今天来是……”

  孟青梓坐下来,额前的头发自然而然地就垂下来,他的背微微地弓起,眼睛注视着地面,大半张侧脸对着盛遥,显得特别颓废,半晌没说话,还好接待他的是盛遥不是杨曼,盛遥这点耐心还是有的。

  良久,孟青梓才低低地说:“我……想问问阿皎的案子怎么样了?”

  盛遥以一种有些公式化地口气说:“对不起,这个我暂时不能透露,我们也有规定。”然后又把口气放柔,轻声问,“你……和受害人是什么关系?”

  孟青梓抬头看了盛遥一眼,目光有些飘忽,和他一触即移开,然后又低下头:“他是花窗的熟客了,很多人都喜欢他,我就是来替大家问问。”

  盛遥看着这位“人民代表”,笑得很四平八稳:“我们现在已经抓住了一条新的线索,请相信我们会尽早破案,还你……你们的朋友一个公道。”

  孟青梓这时候再次抬头看了看盛遥,好像在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一样。

  盛遥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孟青梓迟疑了一下,默默地点点头,讷讷地说:“哦,那……那我先走了。”

  他说完,也没和盛遥打招呼,就站起来离开了,比来时候动作似乎快了好多,盛遥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下去了,重新打开笔记本,飞快地输入了一串字符,随后眉头越皱越紧,随后拨了个内线电话:“刚才从我办公室里出去的那个人,麻烦找几个兄弟盯住他。”

  第六十一章花窗十二

  说起来也巧,盛遥打进来的时候,正好姜湖也在往回打,结果两边都占线了。

  知道他们那边也忙,姜湖就把电话放下,跟沈夜熙他们一起翻找姓孟的户籍档案。

  东青是个相对传统的地方,原来是个村子,最近几年旅游业兴起了,才渐渐为外人所知,以前还挺闭塞的,镇上常见的姓氏也就五六个,其他那些都是后来从外地迁进来的。老户籍警说,镇上姓孟的人很少,他们几个人翻了半天,就翻到了三家。

  这时候,盛遥的电话终于再次打进来了。

  盛遥一提起电话就说:“小姜,有一个人,你是不是注意一下。”

  姜湖问:“孟青梓?”

  “是……呃?”盛遥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姜湖心里迅速转过几个念头,问:“你突然注意到这个人,是不是他又去过局里?”

  盛遥噎了半晌:“靠,姜湖,你神了啊?”

  “不难猜,那自作聪明的混蛋打从我们第一天去花窗,就企图干扰我们的调查。”姜湖这句话说得格外顺流,“你跟他说什么了?”

  盛遥笑:“我能跟他说什么,丫甩着人大代表的范儿过来,一张嘴就是代表组织来询问,我还能跟他说什么?已经叫人缀上了,我查了一下他的背景,你猜怎么的?”

  “十年前从东青镇里走出来的。”姜湖说。

  “你小子真烦人,一个关子都不让我卖。”盛遥笑着说,“对,他改过名字,以前叫孟小柱。”

  “孟小柱?”姜湖重复了一遍,也是说给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听,沈夜熙哗啦哗啦地开始翻找,老户籍警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皱起眉来,缓缓地问:“你是说……孟小柱?”

  沈夜熙顿住:“你认识这个人么?”

  老户籍警神色古怪地犹豫了一下:“是有……咱们这以前是有个孩子,叫孟小柱,已经好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家老房子倒是还留着,也不知道他人去哪里了。”

  盛遥说:“这个人辗转过很多地方,换过很多工作,在一个地方总是待不长,最后在花窗留了下来,不过刚刚我打电话问了问,因为顾客投诉,同事间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店里打算合约一到期就把他辞了呢。”

  沈夜熙一把拿过姜湖的手机:“盛遥,别客气了,先把人抓了扣起来,我说丫怎么那么积极呢,敢情是心里有鬼。”

  盛遥怪叫一声:“得嘞,立马儿的,最爱干抓人这活了。”放下电话跑了。

  这边,姜湖和沈夜熙在老户籍警的带领下出发去找孟家老宅。

  老户籍警说:“说起来一晃也这么多年了,当初的人走得走,死得死,也就没啥人记得了,这孩子……这孩子真作孽。”

  姜湖隐隐地猜到了些许事实,没吱声,跟在沈夜熙旁边,静静地听着。

  “孟小柱他爸是个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先前那会儿他妈活着的时候,两口子感情倒是不错,还收敛着,可是后来生了孟小柱之后,孟小柱的妈身体就不行了,病病歪歪的,每两年,就走了。那姑娘长得俊俏,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老户籍警摇摇头,“老实话,别人家的事谁也说不清。可她这一走,孟小柱的爸孟洪文就恨上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平时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喝多了……喝多了那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都做些什么?”沈夜熙问。

  “咳,打骂这就都是家常便饭了,我们家的小子那时候跟孟小柱一个班,孩子回来学,说孟小柱的胳膊上都是青紫印子,一条一条的,我和他妈还不信呢,什么爹能那么打孩子的?虎毒还不食子呢。”老户籍警摇摇头,叹了口气,“可是后来有一次,下雨了我去学校接儿子,正好看见孟小柱,额头上带着老长一道血口子,结了痂,动作大了还往外冒血沫,我吓了一跳,就问他怎么弄的,他说是走路摔得。”

  “我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能不知道摔个跟头能摔出什么伤口来?后来还出了一件事……孟小柱家隔壁有个丫头,跟野小子一样,爬树上房啥事都干,有一回爬到墙上玩,看见了孟家的院子。”老户籍警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她说……她说孟小柱不要脸。大人就问她,说孟小柱怎么不要脸了,那丫头说,看见孟小柱在院子里光着身子,他爸正拿鞭子抽他。”

  沈夜熙和姜湖对视一眼,都没吱声。

  老户籍警打了个寒战:“那丫头她妈吓坏了,没多久就搬走了。后来孟洪文突然暴病死了,大家都说,他喝酒喝得那么凶,迟早有这么一天,可怜的是,就剩下那么一个孩子,没多久,一个人走了。其实那孩子现在干出这种事来,也是……唉!这一代一代的人!”

  他停下脚步,眼前的老宅院旧色斑驳,古树大片的树荫投落下来,石头上昏黄一片,院子里种了一棵梨花树,风一吹,雪白雪白的花瓣,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老户籍警说:“就是这里了。”

  小李手艺不错,三两下开了那锁。姜湖踩着花瓣走过去,目光停留在锁头上:“孟家有十年没人住了,为什么这锁没有锈?”

  老户籍警也凑过来看:“哎?真是,这不应该呀……是孟小柱这孩子回来过?咋也不跟老街坊打声招呼呢。”

  打开门进了院子,满院的梨花花瓣,铺了一地似的,唯有那屋子里黑洞洞的,阴郁极了。北方春天风大,那花瓣被风吹得四处乱飞,很多夹在窗缝里,就像是镶了一层白边似的。姜湖说:“我好像有些知道,为什么他对花窗酒吧那么情有独钟了。”

  沈夜熙环视了院子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梨花树上。他走过去,蹲在树坑底下,突然对姜湖招招手:“浆糊,过来一下。”

  “嗯?”姜湖走过来,看见沈夜熙伸手指着一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虫子,“我……对昆虫不是特别熟悉。”

  “这叫锤甲虫,有的地方也叫埋葬虫,喜欢吃动物腐尸。”他停住了,姜湖表情有些凝重,老户籍警和小李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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