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by 菊文字(上)【完结】(14)

2019-06-08  作者|标签:

陈建林一听这话本来已经平静些的心情又激动起来,他忍着太阳穴一突突的激痛大吼:“你还跟我谈钱!好吧就算你想还又拿什么还?!”

旁边在嚣张吵闹的问题少年们被这大叔的突然爆发给瞬间震住,纷纷噤声注目。

彦清的肩膀抖了抖,“我、我会把店兑出去……”

陈建林拍着被子大声说:“兑出去?你那个小面包店值多少钱?店面又不是买下来的,是租的而已。里面的设备和你堆在仓库的面粉能买多少钱?三十万?还是五十万?”

彦清左手捏着右手,弯着腰,手肘支在膝盖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问题少年们又恢复了各种喧嚣。

陈建林简直头疼欲裂了,“再说根本就不是钱的事……我现在不想跟你谈钱,谈钱伤感情!”

他抱着头翻来覆去。

彦清忙叫医生来看。

这晚剩下的时间他俩果真没谈关于钱的事,也没有谈别的事情。彦清怕刺激陈建林,他默默地做这做那,或者呆呆地守着昏睡的陈建林。

天刚亮陈母就带着一保温饭盒的粥赶来,老太太不放心。见了彦清她脸色不是很好,心里把儿子的受伤怪在他身上,不过看在他守了一晚上的份上暂时压下气,只问陈建林现在的状况。

彦清说:“我问过值班大夫,说是轻微脑震荡,过了今晚没什么事可以回家养着。”

陈母说:“脑震荡可大可小,还有人是事后一年才出现后遗症,可得好好养着,不然一辈子遭罪。”

彦清点头,“我会在家照顾他。”

陈母露出点不悦的意思,说:“你方便吗?如果不行的话就让建林回我家来吧。”

彦清又有点呆呆的,不懂的样子。

陈母叹气说:“小清啊,不是我当老人的多事,你告诉我昨天你和建林为啥吵架了?你们这样我能不担心吗?”

彦清说:“陈婶,我们……你还是问建林的意思吧。”

陈建林醒来,医生来确诊没有大问题可以出院,陈母果真问陈建林回哪个家。

陈建林看了看彦清,彦清正在一旁整理东西,把杯子什么的一样样放回旅行袋。

陈母又问:“你看你到底想回哪?你这伤得养,不能动气,要不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陈建林说:“我回家。”

陈母刚要松口气,又问:“哪个家?”

陈建林说:“我回我家,我自己家。”

陈母啧了一声,皱眉,没说什么,心里想养孩子又什么用,个个任性,操不完的心。

所幸给手拍了片子后发现骨头并没什么,软组织挫伤之类的是避免不了了,开些了些药就正式出院了。

这天姓陈的遭了罪的并非陈建林一人,还有一个被忽视了的年轻人——陈安迪。

他没人管了。

昨天晚上他目睹了家里大人的争执之后给他奶奶打了报告,然后就在略微的不安中睡了,也没做梦什么的,睡眠质量好到早上一睁眼都睡过头的程度。

自然醒之后陈安迪抻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看表,然后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急吼吼地往胖腿上套裤子,“彦叔!彦叔!你怎么不叫我!”他大声喊。

然而他彦叔并没有如往常那样出现他房间询问他的需要,整个家里静悄悄的。

他是过了一阵才发现家里果真就他一个,那两个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难道他爸跑了后他彦叔也跑出去借酒消愁了什么的?

陈安迪气呼呼地冲出去上学,心想那俩人都不着调地跑了,留下他一个留守儿童,起床没人叫,早饭没人做,上学没人管,他跑着跑着,突然想到自己到底为什么非要按时上学不可啊?

本来他就不是多么想去学校,反正寒假他就要去F国了,是他爸爸非逼他,说如果这学期不好好表现惹出什么麻烦就不放他出去。为了这个他才忍气吞声去上那个无聊的学,可是现在家里那两个打仗谁都不管他了,他为什么不能迟到呢?

想到这,陈安迪放慢了步伐,肚子习惯性地饿起来。

平时每天吃早饭也不觉得怎样,反而觉得是肥胖的根源之一什么有点厌烦,冷丁空腹一顿就格外受不了,肚子里咕噜噜的,又冷,他想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没人给他做饭他也不能饿着自己,于是去小区外的开封菜吃早餐。

油条很难吃,粥里面全是味精,唯一的好处是量少,他不用担心吃胖的事,聊胜于无吧。至少精神上他知道自己吃过早餐了。

食物吃到肚子里心里不那么慌了,陈安迪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地方要去,再说又怕他爸爸秋后算账找麻烦,终于还是去上学了。

他晃晃地掐好时间,在第一堂课下课的时候到了学校。

谁知都还没进班级就被班任老师给抓了去。

“陈安迪!你早上干什么去了?!”

陈安迪暗暗叹气,真是倒霉,这女人很神经质很烦的,“没干什么,我睡过头了。”

“你一个学生,这么大了还能让自己睡过头!你可真行!”

陈安迪有点不耐烦地垮着身子,“我有什么办法,我家里昨天有事……我就是睡过头。”然后一副你爱怎样随便的态度。

班任老师十分震怒,在走廊指着他骂了半堂课,陈安迪左耳进右耳出,并不十分当回事。

他最近发现对付学校老师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跟他们顶撞硬碰硬是不行的,胳膊拧不过大腿,那有点缺心眼了,既然和他爸爸又那样的约定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比较好。所以他现在挨整就是不说话,少说少错,多说多错。等老师骂够本出够气了,然后就该写检讨写检讨,该找家长找家长,程序是不成差的。

果真,班任老师骂到一定程度总结道:“我会跟你爸爸联系,看看你这个迟到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安迪暗暗顶撞想,我爸会告诉你才怪,跟你说你懂么?俩个男人之间的事。

然而他还是那副麻木的样子,望天。

班任让他站在外面走廊的窗台前写检讨,自己去给他爸爸打电话。

当然,她不知道电话也不陈爸爸的,而是彦清的。

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

“喂,是陈安迪爸爸么?”

“……是的,你好老师。”

“是这样,你知道陈安迪早上上学迟到了吗?”

“是吗?……不好意思老师,这个不怨安迪,是我、我家里昨天出了点事,早上孩子一个人在家……实在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

老师一听确实是家里大人那方面有点问题,那学生也不算是无故迟到什么的,才消了一半的气,说道:“陈安迪爸爸,我没见过你的面,家长会你也没来过,每次打电话你的态度倒还挺好,不过出了事好像就是你的那个助理来帮着处理问题什么的。我知道你家里是单亲,陈安迪又有个性,你是不是更应该注意下孩子的成长,现在是他最关键的几年,一晃就过去了,你工作忙,可是也不能因此耽误孩子的学业啊,哪多哪少你还不知道么?……”她居高临下地把对方数落了一顿。

彦清这边还在医院等拍片结果,有一堆事要他跑上跑下,实在没时间耗下去,只得低声下气地商量:“抱歉,老师,我、我现在在医院,家里有人病了,我改天去学校亲自给您道歉可以吗?”

老师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叮嘱几句挂断。

出门的时候陈安迪正弯着微胖的身躯在一笔笔写检讨,老师突然良心发现地觉得这孩子也许真的不容易,父母离异,跟着单身的父亲,饥一顿饱一顿(脑补),难为他吃这么胖,样子也说不上多好看,同学还常常因为他的小胖而开他的玩笑……

老师走过去,看他在纸上写着:“

检讨

尊敬的X老师:

首先我要为我今天早上犯的一个不应该犯的错误而道歉,我迟到了。对不起。作为第X中学的一名学生,我深深地意识到我太不应该了。

军人的天职是战斗,医生的天职是救人,而学生的天职就是上学不能迟到。这本是我应该做到的,可是我却可耻的没有做到……

老师给他规定的字数是千字,大概这孩子觉得完成有一定的困难,所以努力地在凑字数,还不时停下来咬着笔头。

老师说:“写得怎么样了?”

陈安迪查了查,说:“还差五百字。”

老师说:“快点写,这节课下课前必须写完,写完交给我,下堂课回去上课,不许迟到!”

说完走了。

陈安迪交了份检讨,这事算是过去了。

而当他走进教室,立刻敏感地发现班级里的气氛微妙地不对着,作为一个看透了这无聊校园生活本质且大智若愚地混迹人群的人物,他深信自己的判断。

同学们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地凑合在一起,神色是压抑不住的八卦眼色,眉飞色舞、不怕事大、幸灾乐祸什么的。陈安迪一方面不屑,觉得同学都很幼稚;另一方有点好奇,在他不在的早上到底什么人发生了何等不幸的事情,他也想知道一下乐呵乐呵。

他回到座位上,把书包一放,就回头问坐在后面的冯在渊,“出什么事了什么事?”

冯在渊正面带微笑帝王一样闲散地把手臂搭在旁边椅背上度过课间清醒十分钟,听了这话但笑不语,特别有深度。

这态度彻底激发了陈安迪的好奇心,他扭头冲进旁边看似明白真相的一小撮,就像水滴融进大海一样自然。

到打铃的时候他已经心满意足地将那八卦搞到手——他手捏一张淡紫色香喷喷的名片津津有味地看,名片的正面写着:

“花魁赵紫桥陪聊陪玩陪睡”

旁边印了一个俗艳红唇。

名片背面的内容更加丰富:

“身材正点花容月貌眼睛毛嘟嘟嘴巴滑溜溜不玩不知道一玩忘不掉 …… 预约打折 订购从速”

陈安迪嘿嘿嘿地窃笑,不知道是谁这么有才弄出这么个玩意儿。

即便是上课了班级里那如过节一般兴奋的气氛还是久久萦绕不肯散去,年轻的脸上眼角眉梢都是欢乐,唯一似乎还不知情的就只剩名片的主人——赵紫桥,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红牌花魁了,还在一团天真地认真记笔记。

陈安迪因昨晚今早受的那点家庭压力已经被冲淡了,整整一堂课他都喜滋滋的,看一眼名片看一眼赵紫桥的背影,噗噗地憋笑,觉得好玩极了。

然后他又想起一件事情——是谁印的这名片呢?他苦苦思索了一番。

据他的观察,赵紫桥转学过来是日子还短,而且他本人的性格又颇羞涩,和班级里的男生玩不来,和女同学倒还可以——不过因此他在男生那里更加没有地位。可是若说他得罪谁了,倒也没有,赵紫桥胆子小,一说话跟大姑娘似地脸都红着,若打他一下他八成会哭着跑开,更不要提主动去招惹谁。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什么也不做也会碍到别人的眼,娘娘腔就是其中一种。

所以班级里讨厌赵紫桥的人不少,不过讨厌到想要出手整治他的却没有几个……陈安迪回头看了眼冯在渊,后者一如既往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下课的时候赵紫桥在规规矩矩整理笔记,对班级的风言风语迟钝得令人着急。如果被整的人本身不知道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

陈安迪装作路过他身边,偷偷丢下一张名片,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小桥,你好像掉东西了。”指指他脚下。

赵紫桥受宠若惊地抬眼看看陈安迪,慌忙捡起名片,说了声“谢谢”,然后好奇地看了名片。

整个班级都静下来,蓄势待发的,所有人都偷偷或者明目张胆地看着他的表现。

赵紫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脸腾地红了,像受惊的小貂一样紧张地四处看,结果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就更紧张了,手足无措的,既想辩解,又不知道说什么,“不是、我……”

同学少年们突然默契地哄堂大笑,有的敲桌子,有的敲墙,各种笑,连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女生都笑得前仰后合。

赵紫桥的眼睛更加湿润了,变得雾蒙蒙的,终于水漫出来,他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出声来,结果这样一来班级同学笑得更欢乐了。

陈安迪笑得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这件事惊动了老师,不知道是班级干部的报告还是赵紫桥的告状,反正午休快结束的时候班任冲到班级,把所有人都圈起来怒骂,说做这件事情的人没有廉耻道德败坏思想下流,说围观看热闹的学生没有是非观念也是同谋,说这件事情一定要彻查到底什么的。

赵紫桥下午没来上课,看来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陈安迪心情不错地度过了白天剩下的时间。没想到晚上他放学回到家,他爸爸没加班,在家里,并且脑袋和手上上还扎着绷带。

他终于有点觉得大人的事情也许比想象的严重了,稍微问了一句就被他爸爸呵斥,不要管大人的事,自己学习去。

陈安迪想,不管就不管,好像谁稀罕管一样。

吃晚饭的时候陈建林突然对他说:“你们班级是不是有你一个小学同学赵紫桥?”

陈安迪嗯了一声,没说话,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在餐桌上事无巨细地向大人汇报,事实上他几乎什么都不说,好的坏的,开心的难过的,他们能懂什么呢?

陈建林以为他忘记了,“你们小时候是好朋友,在老房子的时候他家住咱们家楼下,你们经常一起写作业,夏天一起吃西瓜那个。我记得他小时候长得像小姑娘一样可爱……”

陈安迪不知道他爸突然提那个娘泡干什么,只觉得有点烦,并且想撇清,“都那么长时间的事了,谁记得。”

陈建林说:“才几年就不记得了?总之那个赵紫桥,是你现在的同学,刚转学去的——听说他今天被欺负了?”

陈安迪说:“我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陈建林说:“他爸爸就是你赵叔叔和我还是朋友,今天下午他给我打电话,说好像那孩子在学校出了点事情,被欺负了。你不知道么?”

陈安迪摇头,“反正不是我干的。”

陈建林说:“既然你们以前是朋友,现在又是同班同学,你多照顾下赵紫桥,这是你赵叔叔拜托的。”

陈安迪嘟囔着:“凭什么我要照顾那个娘娘腔?我又不是他爸爸。”

陈建林也没耐心跟他解释凭什么为什么的问题,只是简单明确地下达了指令,并补充说:“如果你不好好地罩着他,你就别想舒舒服服地去F国。”

陈安迪还要犟嘴,一直安安静静到没有存在感的彦清开口说:“安迪,你爸爸昨天车祸受伤了,不要让他为了你的事情再费心了。”

陈安迪气得说:“你们俩就向着对方,心里根本就没有我,我在这个家就是多余的!我会走的!我一定会去F国的!不碍你们的眼!”说完饭丢下半碗饭回到房间愤怒地捶被子。

剩下陈建林和彦清顿时沉默下来。

陈建林吃晚饭回房休息,彦清给他泡好茶水准备好一应用具,然后自去放洗澡水,收拾碗筷。

等到洗澡水放好,彦清再伺候陈建林洗澡——现在他手和脑袋都不方便,没人伺候真不行。

彦清自己围了条浴巾,拿着喷头仔细地给陈建林冲洗,小心不让水溅到绷带上。他认真的态度是世界上最好的搓澡工也无法相比的。

陈建林洗得干净,舒舒服服坐进浴盆,把受伤的手搭在壁沿上。彦清擦擦汗,抬眼看到陈建林眯着眼好像在瞅他,顿时脸色微赧,退地出去,在换衣间穿上睡衣裤,继续去厨房干剩下的活计。估摸着时间,陈建林泡得差不多了,他又进去给帮着擦身,穿好衣服。

等到浴室只剩下彦清一人,他才脱衣洗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疲惫的身体,可是无法抚慰疲倦的精神。

就在刚才,他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在陈建林面前□身体了。

洗完澡出来,陈建林正靠在床上抽烟。

彦清一时踌躇,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有和他同床的资格和勇气。

陈建林吐了口烟,说:“今天早点睡啊,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你家和你爸还有彦予谈谈。”

彦清刚刚洗出的的一点粉扑扑的脸色顿时白下去,从手指凉到脚趾。

正文 第 27 章

一,彦清躺在床上,饱受内心煎熬。

陈建林也辗转反侧,床随着他每次翻身发出轻微颤动,如此度过了知多久,好像只看着黑暗过了那么几分钟,好像几小时,以至于让人忍住担心这样下去就无穷尽。

啪——

陈建林起身打开了灯,“你也没睡吧,这样下去如聊聊。”

彦清也起身,说:“你头上有伤,还好好休息下比较好,我去给你拿药……”作势下床。

陈建林制止他,“白天大概睡多了,现在困——明天和你爸爸他们谈,你心里有点谱了吗?”

彦清沉默了一阵,“……我、我会想办法还钱给你。”

陈建林已经预见到他回答,心里仍未免失望,他盘腿坐在床上,面对着彦清,“你到现在还认为这件事情只你自己事儿?这一人能扛下来了事?”

彦清摇头,:“可你现在向他们要也要回这笔钱……他们如果有办法也会向我开口。”

陈建林说:“既然你也知道这肉包子打狗,为什么还要把钱砸过去……要要得回要试过才知道。说钱,就说你态度你想法,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吗?”

彦清点头,有点难过地说:“我、我没权利动用那笔钱……那钱本来都你赚,我只替你保管……对起,我该在你同意情况下偷偷挪用……”

啪!

陈建林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两人都愣住了。

陈建林从来没动手打过他——正如他从来没说过“我爱你”。小时候太过久远记清了,至少在他们一起之后他从来没动过手,可刚刚他头脑一热眼前一红,想也想直接上了手。

这一巴掌并重,彦清脸上连指印什么也没留下,可这巴掌却直接落在彦清心上。他瞬间红了眼圈。

陈建林看了看自己手,微微发抖,很气愤,并且他觉得自己打人有什么过错,彦清刚刚话实在太欠揍了!

“什么叫你只暂时保管?什么叫本来我赚你没有使用权?我把钱交给你时候有这样说吗?我之前有查过你帐吗?我有对你花钱方式问东问西过吗?我把钱给你因为信任你,因为我们一家人,一家人就要有过日子样子,心要往一处想,劲要往一处使。你难道还明白你错在哪里?好,那么我告诉你——你错辜负了我信任!你明明白!”

虽然彦清已经告诫过自己,能哭,能像女人一样,可眼泪还在眼睛里打圈圈,偏偏陈建林并没有因此而心软,反而抓住他肩膀,强迫他面对面很近地说话,“你知道什么家庭吗?你当自己我家人吗?我你什么人?一临时伴?一随时会分手**?一能敞开心扉说话人?”

彦清眼泪终于忍住流下来,他想给自己留点面子地转过头,可被允许,陈建林固定着他脑袋,看着他一字字说:“我最讨厌你哭脸,真难看!有什么好哭?我有什么做对地方你就抱怨好了,有什么满就大声说出来啊!我们还只朋友时候你也比现在坦率可爱,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和我过日子你就这么憋屈吗?我比你还憋屈!打出去拳头落在棉花里什么感觉你知道吗?就好像失重,失重你知道吗?我头晕得想吐。”

彦清眼睁睁看着陈建林生动鲜活愤怒,喃喃着:“如果现在在一起让你这么痛苦话……那我们……”他后面说出口,陈建林已经明白他意思,手再一次高高扬起,彦清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闭上眼。

预想中暴力迟迟没有落身上,陈建林反而松开他衣襟,按住额角,“我认识你几十年,可现在我觉得你很陌生,你还那彦清吗?一直和我一起那小清吗?我没想到你这么地——这么地偏执,自卑,懦弱!”他看过去目光里浓浓失望和伤感。

彦清咬咬牙回答:“也许我一直以来都这样。”

陈建林发出痛苦**,他头隐隐作痛,太阳穴像敲鼓一样。

彦清立即慌了手脚,扶他躺下,去拿药和水,满嘴道歉,“对起,对起,我有意气你。我、我会改,你要生气。”

这场发生在深夫夫之间谈话以一方彻底倒下告终,并没有谈出所以然来。

第二天一大早,陈母就上门来探视,她始终放心脑震荡儿子在一刚吵了架男媳妇手下将养——事实证明做母亲担心无道理。这种情况下陈建林很难安心静养。

陈母看儿子脸色蜡白,比前一天还要糟糕样子,顿时干了,劝陈建林跟自己回家去养病。

陈建林动了心思,眼下暂时分开两天也并非一可取法子。

一则,他可以安心把脑袋上伤养好——其实若放在从前这简直算什么,可这次赶上闹心事,伤情上头,他也怕落下病根没了革命本钱;二则,他应该给彦清时间让他反省,自己也需要时间思考对策。

可一想到彦清那性子和现在病,他泄了气,实在放心那心思百转千回专往好地方钻牛角尖人落单。

陈母劝动他,也无法,只得由他。她把带来骨头汤带到厨房去热,彦清帮打下手,听她絮叨说:“建林回去,可你和他现在在闹,他心里清净,伤怎么能好?你也懂事了,他都这样了你就能顺着他点?行,我这几天得天天来……”

彦清说:“陈婶……要,我先到外面住一阵子。”

陈母顿住正在收拾东西手,看着他,似乎在琢磨这话透露出什么意思。

彦清站在那里手捧拿着盛汤青花大瓷碗,像做错事情孩子。

陈母心里叹息——可就孩子么,他和陈建林在自己面前永远都孩子,让人操心孩子。

其实他们小时候陈母对彦清还很喜欢,除了自己儿子外就这孩子看着特别懂事文静,身世也可怜,母性蔓延到他身上,简直当成干儿疼爱。他俩一起出那阵她心里多高兴!想着俩孩子人生地熟彼此有照应,多大缘分!没想到照应到最后就照应到一张床上去了。

她和陈父对建林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也断过他狗粮,还差一点断了亲子关系了,可儿子铁了心要和彦清过下去,说对彦清和女人一样一心一意,彦清比女人还好,可那能一样吗?彦清再贤惠,再好,那也带把。过日子怎么能像理想中一样顺风顺水地俏式!

他们都孩子,他们懂这道理。讲给他们听,他们也懂,非要亲自遭上一遍罪才信。

现在遭罪了,彦清摆出这样一幅可怜见模样,她知道该同情还怪罪。

她继续手上活计,“可别!你要搬出去,建林死活会同意,他连自己走都放心,何况撵你走。我儿子我知道,仁义,”她顿了顿,皱眉,“——你知道吗?”

彦清说:“我……知道。”

“知道你就别去跟他提这,他能跟你急。有什么用。”得说,知子莫若母,陈建林确实如她口中所言,“说定他还以为我说你什么了,我可没那意思。”

彦清更加惶恐羞愧。

陈母爽利地说:“就这样吧,我反正呆着也没什么事,每天过来给做点饭,看着点。你要店里有事就去上班。家里我照应着。”

彦清默默退出去依言行。

陈建林吃了药有点昏昏沉沉,半睡半醒时候还在琢磨自己该如何做菜能解决那那近三百万亏空以及与此相关一地鸡毛。

生活就像一团乱麻,处处死结,剪断理还乱,他要怎么才能伤害彦清而处置合理?如何确定自己出手快刀斩乱麻而挥剑断情丝?

管怎样现在他面临头等问题养好伤,身体革命本钱,他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冲动了一把,差点交代,搞得现在能出门见人。公司那边也就罢了,地球少了谁都照常运转,问题他连去见彦家父子精力都没有——昨晚失让伤情雪上加霜,这样他没办法去彦家谈判,只得老实将养两天再说,他暗自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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