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让一听,心里更苦了,一个东厂太监已经够他喝一壶了,原以为顾怀清是这一群人的头儿,没想到还有个官衔更高也更难缠的锦衣卫大人。
段明臣这几年势头强劲,谁不知道他如今是锦衣卫的第二把手,深得皇帝信任,炽手可热的人物啊!
真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汾州地界,居然一下子来了两位重量级人物,分别是东厂和锦衣卫的当权之人,这让袁让怎么能不忧心?
何况,在他的地头上出了这样的篓子,不仅丢了安王世子,还死了这么多的锦衣卫。根据以往跟锦衣卫打交道的经验,他们最是护短,也团结得很,死了这么多兄弟,想想也是难以善了的。
不过,尽管袁让心里比黄连还苦,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脸来,对着段明臣行礼道:“下官汾州知府袁让参见段大人,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罪过罪过!”
身后的捕头和衙役们也纷纷跪倒磕头,段明臣并不为难众人,让他们免礼起身。
顾怀清看段明臣孤身返回,心中暗暗纳闷,难道小小的汾州卫敢不给段明臣面子吗?不过,此地人多眼杂,他也不便多问,打算回到衙门再细问详情,顺便再跟他说说最新发现的线索,商讨一下对策。
顾怀清抬头看了看天色,烈日当头,不知不觉已接近午时,他霍然想起午时会有闻香教主在汾水畔作法祈雨,便对段明臣说道:“今日午时在汾水中央,闻香教主会登台作法,据说是为民众祈雨,我们现在赶过去瞧瞧,顺便带他回衙门询问。”
段明臣虽不知前情,但他与顾怀清默契十足,顾怀清只需递一个眼神,他便能心领神会。既然顾怀清说要去看闻香教主作法,想必自有他的主张。
于是,袁让吩咐捕头和衙役带着疯癫的掌柜夫人,抬着尸首回衙门,自己则陪着段明臣和顾怀清,前往汾水之畔。
白日的汾州城,跟夜晚的萧条死寂截然不同,尤其是汾水之畔,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群,其拥挤程度,丝毫不亚于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众人皆知,闻香教主午时在汾水中央施法祈雨,于是都云集到汾水边,他们中有狂热的闻香教追随者,也有纯粹看热闹的群众,想看看这闻香教主是否真的如传说中那么神通广大,能够呼云唤雨,缓解天灾。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段明臣命袁让带着衙役守在外围,自己和顾怀清换掉官服,换上低调的青衫儒袍,戴一顶缠棕大帽,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金色的阳光洒在清澈的水面上,泛起粼粼金光。汾水的中央隐约可见一座暗青色的岛屿,想必便是那神秘的闻香岛了。
等了一会儿,汾水依然一片宁静,那位传说中的神秘的闻香教主却踪迹全无。
烈日当头,炽热的光芒灼得人脸皮微微发烫,这样骄阳万里的晴天,若说会下雨,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顾怀清被晒出一身汗,等得不耐烦起来,左顾右盼,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位青年,穿着一件绣白莲花的玄色道袍,便主动上前攀谈。
“这位兄台,请问,这闻香教主人在何方,为何还不出现啊?”
那青年傲慢的看了顾怀清一眼,道:“教主的行踪,岂是常人能够臆测的?”
顾怀清心中冷笑,嘴上故意激将道:“是吗?依我看啊,今日天气晴朗,祈雨肯定成功不了的,所以那个什么教主知难而退了吧?”
“你莫要在此胡言乱语!”那青年怒瞪双眼,激动的辩驳道,“教主有仙法傍身,神通广大,区区祈雨怎难得住他?你就等着瞧吧!”
旁边有一老者也赞同道:“这位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初来乍到不知道也是有的。老夫跟你说啊,闻香教主的能耐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两年前,也是久旱不雨,灾情比今年还要严重,连续三个月无雨,田间稻谷眼见的就要枯死了,这时候闻香教主主动请缨,作法祈雨,当时明明是大晴天,却突然飘来大片乌云,然后便是电闪雷鸣,天降暴雨,连下了三天三夜,一举解了旱情,避免了秋季颗粒无收的结局,汾州百姓至今都念着他的好处呢!”
旁边又一个武生打扮的男子附和道:“是啊是啊,闻香教主还有一双回春妙手,我爹用了他赐的仙药,老寒腿竟然好了,现在y-in雨天都能下地干活了呢!”
第105章 仙法妖术
顾怀清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闻香教主的各种好,心中的疑惑更盛,便问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最近汾州城夜间时常有少男少女失踪,据说是被狐仙掳走的,闻香教主既是狐仙传人,会不会也跟此事有关系?”
那闻香教教徒冷笑道:“且不说传言不尽不实,没有任何证据说明这些人的失踪跟闻香教有关系。再说了,即便是真有其事,狐仙乃是我教膜拜的尊神上仙,那些少男少女若有缘法跟着狐仙,只会是他们的福气!”
此言一出,竟然也得到不少人的附和。
这样荒谬无行的事情,居然被人接受了,着实有些匪夷所思。顾怀清暗暗皱眉,看来狐仙和闻香教主在百姓民众之中的威望,比想象的还要高,教众对闻香教主的个人崇拜,已经到了毫无理智的狂热程度。
此时,段明臣也靠近过来,问道:“我兄弟二人偶尔途径此地,虽是异乡人,但听诸位的描述,也不由得对这位教主心生景仰。这位兄台既是闻香教中之人,想必见过教主真容,不知他老人家是何等模样呢?”
闻香教教徒脸上似是有一丝尴尬:“这个……教主大人的仙容,岂是我等随随便便能够见到的?”
武生打扮的青年c-h-a嘴道:“上回为我爹求药时,我也只是隔得远远的看过一眼。我记得,教主大人的脸上戴着一个白银面具,遮住了面容,不过听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是相当年轻呢。”
老者摇头道:“闻香教在此地已有十数年,教主应该不会很年轻吧?想必是教主大人通晓仙法,驻颜有术,才能保持容颜不老。”
又是一阵追捧之词,顾怀清简直被r_ou_麻得要吐,强忍着跟他们继续套话:“你们可知,教主大人作法是在何处?我看那汾水之中没有任何高台可供立足啊。”
老者说道:“不需要高台的,教主大人直接在水中央作法。”
“这不可能吧?水中央无处落脚,如何作法?”顾怀清质疑道。就算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虚空立于水上的,必然要有立足之处的,除非他真的是会御风飞行的神仙。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汾水中央的闻香岛上响起一阵洪亮的钟声。那声音由远而近,隆隆而来,紧接着,便有无数的钟声竞相应和,如同排山倒海一般,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将众人层层环绕。
声如奔雷,振聋发聩,似乎连水边的堤岸都在震动,宛如地龙翻身一般。
就在众人惊惶失措之际,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快看水中!教主出现了!”
平静的汾水,突然掀起几尺波澜,一座汉白玉雕砌的莲台破水而出,徐徐升起。莲台的中央,盘膝坐着一位身着飘逸白袍、手持木剑的人。
那莲台距离岸边至少有一里多地,如此远的距离,莲台上坐着的人的面目实在难以看清。
段明臣和顾怀清运足目力望去,也只能勉强辨认出,那人的脸上带着一个白银面具,身材并不魁梧,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们正欲走得近些看,然而人群却已经失去控制般的沸腾起来,阻住了他们走近的步伐。
狂热的教众开始对着湖中心匍匐跪拜,口中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高声呼喊。
“圣教万古流芳!”
“教主仙福永享!”
“狐仙庇佑,早降甘霖!”
在教众的带动下,其他的百姓也纷纷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祈祷闻香教主能够祈雨成功,解除旱灾。
“好大的排场,好强的声势!”顾怀清暗暗咂舌,便是皇帝出巡,也未必能有这般轰动的效果,这教主果然不简单。
段明臣以手遮光,微眯着眼,紧紧盯着莲台上的闻香教主。
顾怀清冷哼道:“这么高调现身,若是祈雨不成,岂不是要自砸招牌?”
段明臣搂了搂他的肩膀,道:“稍安勿躁,咱们静观其变。”
闻香教主却似乎成竹在胸,他稳稳的端坐于莲台,拇指与中指捏起,平放于膝盖上,口中念念有词。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久,天气果然起了变化,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上飘来几朵乌云,遮住了毒辣的日头,天y-in沉下来,风儿也刮得凛冽起来,卷着一股潮s-hi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群众见状,越发骚动了,连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也忍不住激动起来,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虔诚的祈祷起来。
顾怀清也惊讶得瞪大眼睛,莫非此人果真有呼云唤雨的能耐?
段明臣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高台上的人,只见闻香教主在念完经之后,竟站起身来,ch-ou出桃木剑,斜举向天,摆了一个起剑的姿势,然后随意的舞动起来。
闻香教主舞剑的姿势十分潇洒,初始轻缓,渐渐迅捷,最后只看得清一团旋舞的白影,飘逸的白袍与剑影融为一体。
随着他的剑舞,空中的乌云渐渐聚拢,狂风大作,天色晦暗如黑夜,平静的汾水掀起汹涌的波涛。
紧接着,乌云的云层被一道明亮的闪电撕破,几声炸雷从头顶响起,豆大的雨滴从天而落,很快就连成铺天盖地的雨幕,哗啦啦的暴雨倾盆而下。
“啊啊啊!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
“闻香教万岁!教主大人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