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斐还会坐在石上修行。
没错,他开始修炼,他天赋很好,总让涯梓惊讶不已。
以前是想着,既然不会久呆,修行也是浪费精力。现在,一旦闲下来,心会觉得特别荒凉,无处安放,修行让心无杂念,正好。
第23章 不经冬寒,不知春暖
【第二十三章】
钟斐修习的天赋极高,修行一日千里。
才过两年,竟然超过慕竹,偶尔也能将涯梓逼得出手反击。
慕竹曾问钟斐秘诀,钟斐也不知道,涯梓笑说:“这需要什么秘诀,我们兄弟全凭天赋。不过,钟斐的修行作风有点像三郎,悟x_ing也像。若不是封魔镜受损,三郎的功法在我们兄弟间数一数二。”
钟斐心念一动,画了一张地图,让涯梓标出他们封印的大致位置。还别说,封印地点串起来也像一条悠游的游龙。离战舰降落最近的是星隐,难怪他能感知到钟斐的心声。
想来想去,在解除龙子封印的同时,龙子应该也影响了钟斐。
所以,修行才会这么容易。
傅溪和秋七弦极少来,但钟斐知道他们在某个地方默默注视自己。
涯梓隔一月半月,来一次,来了一定会带红果子和鱼,吃完,一定会对着金陵醉自说自话一番「我一个人好无聊啊」「小牢,我来你,你在里面怎么样,好歹给我托个梦,让我知道你过得潇潇洒洒行不行?」「傅溪不让我总找钟斐,说万一也被吸了就糟糕了。」
有一天,涯梓突然来访,金陵醉恰好自行探测地形去了。
涯梓惊讶地说:“它自己会动吗?”
之前,为了不激发龙子们的恐慌,钟斐让金陵醉在有时保持宝石的模样,不许动,不许发出声音。钟斐不想欺骗,遂将自己是外界而来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给涯梓。涯梓惊讶之余,连连说有趣,就总缠着钟斐说那些事。
这天涯梓趴在竹床上好奇地问:“为什么我问金陵醉,它就从不答呢?”
钟斐说:“它是智脑,会自行判断,对于它来说你很危险。”
涯梓喊冤:“瞎说什么呢,明明对于我们兄弟,它才是最危险的东西,要不是傅溪一直劝阻,他们几个早都上来看个清楚了。”
看吧,果然龙子害怕它。
最经常来看钟斐的是慕竹。
慕竹会指点钟斐的修行,或舞剑助兴,或只是倚在松树下睡觉。早晨来,傍晚回,十分有规律。这天,二人正比试,钟斐一招不慎被击倒在地,慕竹忙过去扶他,青松微动,如有风拂过。
钟斐忽的笑了:“慕竹,你为何来得如此勤快,这里有什么让你惦记的吗?”
慕竹大言不惭:“当然是你了。”
钟斐嗤笑:“继续编,你们过得这么辛苦不都是自找的吗。你既能对别人坦率,何不对他坦率一回呢?”
慕竹语塞:“你说什么呢?”
钟斐:“我说什么,你心里还不明白?与其心猿意马,在这里与我练功,还不如过去,和他痛痛快快地打一场,有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过去已过去,毕竟,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
慕竹大笑,执扇告辞。青山隐隐松涛阵阵,慕竹悠悠前行,到达一宽阔处,忽然回身,施展轻功,朝一处挥扇。扇锋指处,一松树间,一个灰影闪出,是柳俊悟。
“你为何跟着我?”慕竹站定。
“我并非有意,只是奉宗陵侯之命,盯着钟斐。”柳俊悟目视他处。
“是怕我会害他吗?”
“只是奉命,我怎么会怀疑你。你若是不喜,我下次回避就是了。”说罢,柳俊悟转身要走。
慕竹:“站住!”
柳俊悟背对着他站定:“我说话算话,绝不打扰你们。”
万般心思涌上心头,慕竹以食指紧紧地压着扇子,望着柳俊悟的华发,在夕阳下,白色飘散成橘红。最初,因为崩溃,无法面对,所以他说过厌恶纠缠否则永世不见的话。那之后,柳俊悟从不纠缠,匆匆来,匆匆走,也不敢与他面对。
时间会过去,事情也会过去。
是啊,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就像十几年前,他也曾这样与柳俊悟告别,第二天,就炸来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彼时,以为永世不再原谅,以为要么终生眷侣要么永世路人。
原谅?这个词太简单。
他与柳俊悟之间,并不是原谅或者不原谅能说清的。
十几年了,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呼唤过,在唇齿间绕了几十遍,慕竹慢慢地说出:“俊悟,时间尚早,不如喝一杯?”
柳俊悟蓦然回身,怔怔地看着他。
寒鸦声起,已是归巢时。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三年弹指一挥间,钟斐轻轻一跃,踩着崖下的雾霭轻盈之上,抵达崖上。金陵醉雀跃地飞来,机质的声音脆如铃铛:「主人,战舰造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钟斐忽然茫然。
原以为至少要几十年,怎能如此快。
金陵醉骄傲地说:“今非昔比,我的能量源源不断。”
回去吗,回到属于自己的星球。
星隐和小牢怎么办,没有灵力的世界,它们不就会永远封印在金陵醉里吗?
星隐和小牢会怎样。
这是连金陵醉都回答不了的问题。
新战舰,静静地停在河中心,是蛋型的构造,小巧玲珑,但功能应有尽有。金陵醉说,已通过了初步测验,应该能回去。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差一点点能源。”金陵醉小声说。
“一点点?”钟斐怀疑。
“比一点点多,可是,怎么都补不进去,所以,真启动的话可能会出意外。”金陵醉更小声地说,“矿产没有用,CY元素提炼出来也没有用,因为,能量源已经变了。”
能量源,是龙子功法的力量。
钟斐心知肚明。
“保险起见,我再找找,主人你等不及了吧。”金陵醉自信满满。
“我自然,希望早回。”
钟斐慢慢地说着,那曾经的希望。对着陌生的战舰,他望了半天,提起衣摆,想凌波微步,忽从衣袋中飘出一张纸。
「水」。
「水」是傅溪给的占卜之字。
到底是什么意思?
旧战舰落在河里,新战舰也停在水中央,冥冥之中是注定的吧。
如是如此,命运能否给个暗示,该如何选择。望着永不回返的东流之水,钟斐终究没有上战舰,他想,至少,要跟涯梓等人告别一下。
他刚回到屋子,已有人在等。
是寒无然。
未开口,寒无然剑先出鞘,如寒冬的冰棱,剑剑要刺进钟斐的心脏。钟斐且躲且退,直到悬崖边,钟斐往后一旋身,如直直坠悬崖。
忽听一声喊:“钟斐。”
钟斐凌空一跃,轻轻立在崖边的松树上。只见,宗陵侯扶着石头,一脸焦急,看到钟斐安全后,瞬间又释然了。宗陵侯,脸色苍白,形销骨立,全然不像最初见到的那个意气奋发的宗陵侯——应该是,玄黄之力消失得差不多吧。
钟斐睫毛微垂:“二位找我何事?”
寒无然冷冷地说:“不该问问你的金陵醉吗,到底要窃取他人的功法到几时!”
宗陵侯涨红了脸咳嗽了几声,声音凄恻,像连心都要咳出来一样:“都说了跟钟斐没有关系,无然,赶紧送我下去。”
寒无然愤然:“怎么会没有关系,没关系你会成现在这样吗?”
宗陵侯:“是我自己的问题。”
寒无然:“明明不是,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维护他?”
两人争执了几句。
宗陵侯气弱,自然辩不过寒无然,说不了几句咳嗽得更厉害。寒无然又气又急,急忙过去给他顺气。钟斐看在眼里,这两个人语气亲密,应该,已经是恋人了吧。
钟斐想过,宗陵侯可能会衰弱,可因为一直没见人来,他以为宗陵侯的功法强大足以抵御侵蚀。想不到,一切只是宗陵侯的逞强而已。
冥冥之中是注定吧?
战舰需要能量源,宗陵侯就来了。
钟斐轻声问:“宗陵侯,你是否,想过,像星隐和小牢一样呢?”
两人停下。
宗陵侯傲气的脸露出难过:“我怎么能屈服?”
钟斐说:“再强大的力量,也有被束缚的时候。这是大自然创天造地时定下规则。顺应规则,并不意味着就是弱者,而是,为了更强大。”
许久,宗陵侯问:“他们出来过吗?”
钟斐摇头:“没有任何动静。”
“那一定是很自在,才不折腾吧。假如当时,我,没有那么冲动,或许今天,你对我……”宗陵侯欲言又止,看了看寒无然。寒无然别开脸,望向悬崖,神情倔强难过。
钟斐微笑:“谢谢当时,你和星隐救了我。”
三人一时静默。
一起望着崖边的雾霭相对无言。
钟斐在心中默念「谢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遇上了让我温暖的人。那静静沉睡的日子,若不是有人陪伴,若不是被人牵念,一定已经寂寞地死去了。」这心声,仿佛乘着风,送到宗陵侯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