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救援的是摩诃多国王的小儿子,也是托利同父异母的弟弟,名叫塔利尔。此人智谋不如托利,但天生神力,作战勇猛,平日驻守吐鲁番,他收到求援的信号,便带了五千人马来支援。
塔利尔的军队作为生力军,突然猛冲过来,立刻就把大齐军队撕开一个口子。
处于围困中的摩诃多和托利看到援军到来,心中大喜,立刻振作精神,指挥士兵奋力厮杀起来。
段明臣远远望着被托利护在身前的顾怀清,他的手脚被绳索束缚,无力的伏在马背上,憔悴苍白的脸色,茫然的眼神,让人如此心疼。
段明臣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顾怀清,顿感心如刀割,恨不得冲过来,将他抱入怀中。
然而,乌孙的骑兵也不是浪得虚名的,尤其是塔利尔,的确是骁勇彪悍,黑甲军虽然神勇,毕竟长途跋涉,连夜不休的追击,体力不如塔利尔的守军那么充沛,人数也处于下风。
“大哥!咱们先撤吧,兄弟们都撑不住了!”杀得战袍染血的罗钦对段明臣喊道。
段明臣怒吼一声,挥刀削去冲上来的乌孙兵的头颅,腥热的血洒了他一头一脸,可是却阻挡不了像潮水般涌过来的敌军。
“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罗钦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段明臣何尝看不清形势,可是他实在是不甘心!
他的下巴上爬满胡茬,眼中布满猩红的血丝,头盔和战甲上满是尘灰和血迹。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奔袭千里,便是身体强悍如他,也快扛不住了,跟随他的兄弟亦是筋疲力尽了。
明明已经离得那么近,就差那么一点点,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困遭罪,无法救他回来。
可恨!可气!
段明臣恨恨的捶了一下马鞍,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被挟持的顾怀清。
顾怀清似乎有心灵感应一般,也扭头朝段明臣的方向望过来。
隔着千军万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顾怀清迷雾般的眼眸似乎看到刚毅如铁的男人眼中闪动的泪光……
第202章 箭如流星
段明臣率领大齐黑甲军撤退后, 摩诃多国王和托利王子在塔利尔王子的保护下, 迅速的遁入吐鲁番城。
吐鲁番城原是西昌国的首都,人口有二十万之多,被乌孙人攻占之后,加固了原有的城墙, 驻兵屯粮,使此地成为军事重镇。
进了吐鲁番城, 总算是脱离了险境,摩诃多国王清点手下的人马,六千人只剩下不足两千, 只能用惨败来形容。
回忆起这一路亡命奔逃的惊险和狼狈, 黑甲军如同跗骨之蛆, 穷追不舍,摩诃多国王感到心有余悸, 又觉得耻辱愤恨。
一进城,他就命令托利将随军的人马仔细审问,试图找出内j-ian, 然而却一无所获,这更加重了他对顾怀清的猜疑。
摩诃多国王毕竟上了年纪,在逃亡的路途中担惊受怕,感染了风寒,竟然发起高烧来。托利见国王病得不轻,只好打消了回王都的打算,下令在吐鲁番休整,请来随军御医给国王治病。
顾怀清被严密看管起来,不得自由行走,不过由于托利特地关照过,虽然没有人身自由,在衣食吃住方面倒是不曾苛待他,还有专门的医师为他治疗腿伤。
托利也没有放弃游说顾怀清投降,毕竟他的眼睛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软的硬的法子都用尽了,顾怀清只是摇头不允,油盐不进的模样将托利颇为无策。
不过,很快的,顾怀清就发现乌孙人顾不上自己了,因为乌孙人一觉醒来,震惊的发现城外出现十万大齐军队,将吐鲁番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乌孙人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段明臣率领的三千黑甲军只是先锋,身后还跟着十万精兵,由侯老将军亲自挂帅,气势汹汹的攻过来。看来这次大齐是动真格的了!
塔利尔在吐鲁番的驻军,加上托利带的兵马,加起来才三万人而已,对上大齐的十万精兵,胜负可想而知。
摩诃多国王听说被敌军围困,病情更重了几分,躺在榻上起不了身。幸好他的两个儿子托利和塔利尔都颇有能耐,一边紧急派人求援,一边组织城内的军民抗敌,才没有自乱阵脚。
吐鲁番城池颇为坚固,托利和塔利尔亲自指挥抗敌,大齐军队一时倒也拿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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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吐鲁番城内的军帐中,气氛十分凝重。
齐军围困多日,日日强攻不止,乌孙的守军苦苦抵抗,伤亡惨重,阵亡将士的鲜血把城墙都染红了,而齐军却像潮水般源源不断,前赴后继的冲上来,照这样下去,吐鲁番城迟早要守不住的。
乌孙国国王摩诃多不得不强撑着病体,召集托利和塔利尔两位王子,商讨抗敌之计。
“派出去求援的信使有消息传回么?”摩诃多国王问托利道。
托利黯然摇头道:“我每日都派好几拨信使,可惜大部分人一出城就被敌军逮住,只有少量的人蒙混出去,但是至今尚无消息传回。不过我相信,信很快就会传到母后手里,援军总会来的,我们必须坚守下去。”
“可是,方才齐军放话了,说我们再不出城投降,就用红夷大炮轰我们了。”塔利尔沮丧着脸,“我方才在城墙上看到他们的大炮,十几门大炮一字排开,看起来威力惊人,恐怕我们的城墙抵挡不住!敌人如此强大,而援军迟迟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摩诃多国王闭着眼,吃力的喘了几声,突然问道:“大齐先锋大将还是段明臣么?”
“是,虽然是侯老头坐镇挂帅,但其实主要是段明臣在前线指挥。这厮武功高,攻城尤其卖力!”塔利尔心有余悸的说道。
摩诃多国王唔了一声,又问托利:“顾怀清怎么样了?”
托利不明为何突然问到顾怀清,奇怪的看了国王一眼,答道:“还是老样子,被关着,但也不肯投降。”
塔利尔咬牙道:“齐人欺人太甚,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这顾怀清既然不肯投降,铁了心为齐国效命,王兄何必对他客气?不如杀了祭旗,也好出我们一口恶气!”
“住嘴!”摩诃多国王叱道,“顾怀清自有大用处,否则本王为何留着他?”
塔利尔讪讪的闭了嘴,托利问道:“父王的意思是……”
摩诃多国王说道:“你之前说,顾怀清与段明臣有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而且,最近几日也有齐国j-ian细混进来,试图营救顾怀清?”
托利点头道:“确有此事。”
摩诃多国王y-in冷的笑道:“我这个外甥不愧是喀娜丽的儿子,生得跟他娘一样招人,也一样心向着外人,都是祸水妖孽!”
此时,突然一个人从帐外慌里慌张的冲进来,大声道:“不好了,国王陛下,刚刚收到消息,王都派来的援军在半路遭到侯玉坤率领的齐军偷袭,被拦截住了!”
“什么!”摩诃多国王猛拍桌角,气得浑身发抖,托利和塔利尔也面色难看。
这时,外头几声巨响,像平地炸响惊雷,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坠下。
“报!”又一个士兵冲进来,“不好了,齐军炮轰城门了!”
摩诃多国王剧烈咳嗽起来,托利忙上前扶住他,道:“父王,您慢点。”
国王一把推开托利,挣扎着站起身,厉声道:“出城迎敌,跟他们拼了!”又对托利道:“把顾怀清绑到城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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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清刚服了药,昏昏沉沉的躺着。
距离中马贼的毒已有二十天,他的视力退化得厉害。
虽然托利让人用药物控制着,但也只能延缓发作,无法根除毒x-ing。即使在白日,眼前也像蒙了一层灰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而到了夜晚,就更糟了,看不清两尺之外的东西。
虽然他表现得镇定冷静,但要说心里不恐惧,是骗人的。眼睛对于一个人的重要x-ing,不言而喻,若是失明,虽不至于活不下去,但活着的乐趣也少了大半,与废人无异。
他也曾试着逃跑,无奈托利看管得很紧,他人生地不熟,眼睛也不好使,跑了几次都失败了。
事已至此,他唯有将希望寄托于段明臣,希望他们能早日破城,救自己脱困。
齐军的攻势一日胜过一日,他听到了红夷大炮的轰响,心里一阵激动,眼前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想起在吐鲁番城外远远的一瞥,段明臣眼中闪动的泪光,不禁心口一暖。
他相信,段明臣不会放弃他,正如当初段明臣陷落在闻香岛,他也会不顾自身安危,拼命也要救段明臣一样。
很快,他就能见到段明臣了吧?
只是,顾怀清万万没料到,他竟是在那样的情势下,再度与段明臣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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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夷大炮猛烈的炮火下,城墙被轰塌了一角。
穿白袍的乌孙士兵正在与大齐军展开殊死搏斗,尸首横七竖八,鲜血染红了城墙。
正当激战正酣,突然从城墙上垂下来一个劲瘦的青年,他被绳索绑住,手腕高高束在头顶,被吊在半空中,正面朝向齐军黑洞洞的炮口。
塔利尔中气十足的大声喊道:“段明臣,你看看这是谁?”
段明臣正在指挥将士攻城,突然听到敌军传来的呼喊,转头一看,脸刷的变了颜色。
那被五花大绑、吊在城墙上的青年,虽然隔得很远,青年低垂着头,但凭借熟悉的感觉,他一下子就辨认出来,那正是他的怀清!
段明臣心中怒火滔天,脸上却不表露分毫,沉声道:“塔利尔,你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