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名驻军头子被五花大绑押在一堆,又有几个被丢了进去。
“偷偷摸摸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堪比卧薪尝胆了,还当是什么王牌军,原来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林熠一脚踏在条凳上,话带笑意,不乏讥讽。
“这里不是燕国,也不是柔然的地盘,无缘无故杀过来,你们有何意图?”其中一名沉着脸的将领y-in测测盯着林熠,目光在他和苏勒之间转了几个来回。
“还没问你这个造反的,你倒是先问起我们了?”林熠啧了一声,而后抽出冶光剑,剑尖抵着对方颈侧,“要我说,想打你就打你,还需要意图?小爷乐意,这就是意图!”
造反的遇上不讲理的,那驻军将领怒目而视,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苏勒手下副将问道:“这群人该怎么处理?”
他说的是契丹话,林熠转头,直接以汉话回答他:“哪的人领回哪去。”
那副将有些疑惑:“他们在这法外之地,早就没名没姓,该怎么算?”
林熠不再理会那驻军将领,收了剑,朝眼前一片指了指:“那来什么没名没姓的,九成九都是诸国流窜至此的。他们不会乖乖受降。”
“所以?”那副将一时没反应过来,仍有些不解。
“所以待会儿,这里的兵马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没几个人活下来。”林熠淡淡道。
他又对副将说:“所以你不用cao心如何处置这批人马了,收尸比收拾活人简单。”
林熠说这话的时候眸中有些冷,让那副将不寒而栗,虽说战争之中屠城于他而言并不新鲜,但林熠在他们眼里始终是汉人少年,汉人总是心慈手软,讲究什么情义仁善,而林熠又实在是个纤长漂亮的人,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残忍的意味就会加倍。
“先分开审一遍。”
苏勒眉头动了动,示意自己和林熠的手下去办事,轻轻拽着林熠走到一边去。
但大家心知肚明,这城中驻军的架势就是亡命之徒,绝不会降,今日不杀到最后一刻,来日就是他们反咬的时候。
林熠望着远处火光,对苏勒道:“一刻钟前,我记错了路,险些冲进大军之中。”
苏勒略诧异,侧头仔细看他,这可是致命的。
“但我下一刻记起地形,绕了个路,所以逃过一劫。”林熠耸耸肩,笑了笑,像是只开了个玩笑。
“是你的实力,也是幸运。”苏勒说,“打仗,还有许多其他的事,都人算不如天算。”
林熠点点头:“赢的人身边未必站着最强大的军队,但一定站着许多运气,我爹从前这么跟我说,我以为他是谦虚。”
“不,这世上凡事没有必然,厉兵秣马而胜,绝地反击而胜,谁也说不准谁会赢。”
林熠扬起下巴,深深呼出一口气:“气数还是眷顾你我的,苏勒,但愿来日咱们还是站在同一边。”
林熠在高处风化的石丘上坐着,望向无边石城,天际渐白,杀声渐弱,升起的太阳照在他轻甲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芒,他跃下去拍了拍衣袍上灰尘。
“点人马,留一千人,剩下的整军回营。”
空气中血腥味始终不曾淡去,辗转绕出封石城,一望无垠的开阔荒野令人舒了口气。
身上铠甲是新打的一副,后肩胛不大合适,林熠奔回北大营,解了衣甲匆匆沐浴,疲惫得一头栽在床上,光着的上身在柔和光线下骨骼线条分明,后背上新伤旧伤交错,多数都只留下淡淡印记,但被新铠甲磨出一片扎眼的淤血,青紫青紫的。
“缙之……”
帐门口一亮又一暗,萧桓进来,林熠有气无力唤了声,带着点撒娇的意思。
萧桓一眼看见他背上淤青,还没来的及问,林熠奇怪道:“怎么回事,我后背有点疼。”
萧桓拿他没办法,走过去坐在榻边,指尖在淤血边缘点了点:“这儿疼?”
林熠惊道:“你怎么知道!”
“轻甲拿去改一改吧,费令雪这几日正好在。”萧桓又好笑又心疼。
林熠恍然大悟,轻甲和寻常战甲不同,极其贴身,一旦不合适就容易被磨伤。他爬起来往萧桓怀里扑去,探手去够自己后背:“青了是不是?快疼疼我。”
萧桓捉住他的手,把人带了半圈,圈在手臂里,让林熠趴好不要乱折腾,俯身在他淤青处亲了一下:“好好休息,这伤不能推拿,明天肯定更疼。”
落吻处的触感让林熠后肩胛的肌r_ou_轻轻动了动,看起来极其说不出的勾人,林熠也觉得后脊一阵酥麻,在他怀里翻过身来,上身未着寸缕,勾着萧桓不撒手,任谁也无法拒绝这样的邀请,萧桓笑着叹了口气,覆身上去。
第114章 流水
营中吹角悠远低沉, 帐内夜色高烛。
沙场征战,浴血归来缠绵一番,再销魂蚀骨不过, 林熠最后闹得疯起来, 几乎彻夜缠着萧桓,被萧桓干脆狠狠收拾一番, 终于昏昏沉沉蜷在他胸膛前睡去。
短短几天缝隙里挤出来时间相处,外面依旧是二十年来最乱的世道, 大帐内却总弥漫着温情, 就算两人不说话各忙各的, 偶尔抬头对视片刻,宁谧得便似人间唯一避风港。
林熠自然贪此欢情,但许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转眼已是十月底,林斯鸿低调从关内返回北疆。
林熠和萧桓匆匆赶到帅帐,林斯鸿一身风尘仆仆,并未披甲, 穿着暗色武服,若他愿意,举止语气上作些伪装, 便与往来商客无异,可完全放松时,举手投足间气势隐隐,令人挪不开眼。
“爹, 瘦了好多。”林熠大步进来,给林斯鸿一个结实的拥抱,挂在他肩上赖了片刻。
“关内打起来最麻烦,昭武军一到,各州府就把最后一口气都用完了,杂七杂八状况不断,周旋起来当真是脚不点地。”林斯鸿倒是显得更精神,锋利的脸颊和眉,笑起来十分英俊。
“这次你就在北大营坐镇,咱俩换换。”林熠斟了茶,对林斯鸿笑嘻嘻道,又朝萧桓眨了眨眼。
“便按你计划的来,总归是年轻人的天下了,该由你们去折腾。”林斯鸿同萧桓互一举茶盏示意,饮了一口。
“江州如何了?”林斯鸿随口问萧桓。
“风平浪静,即便打到金陵,江州亦是岿然不动。”萧桓道。
“鬼军大营,得天独厚,大燕国若有福地,瀛州和江州无疑居首位,就连金陵,兴许也只是个多事之地,瞧着热闹罢了。”林斯鸿摇摇头。
“林将军说得正是。”萧桓笑笑,“先帝曾提过迁都江州,但也正是碍于鬼军大营的设想,最终未这么做。”
“陛下那头没怎么下令,定远军这回也喘了口气,刀剑还是得用起来才不生锈,再打下去,西大营也就能恢复往日风采了。”林熠在旁坐下。
“这么一来也好,你我不必同朝中报备,到时从小河城入关,北边的路已清得七七八八,青州、奉州尚且要耽搁一阵,再往南走,就看你的了。”林斯鸿道。
商量正事的时候,林熠没让萧桓回避,林斯鸿也就不介意,两刻钟时间把军中要务交待清楚后,林熠对斯鸿道:“爹,咱俩聚少离多的,下次再见说不准又个把月以后了,想跟你说点事。”
林斯鸿大手揉揉他头发,又捏了捏儿子俊朗的脸,笑道:“说,什么事,难得还见你打铺垫。”
林熠正襟危坐,转头看了看萧桓,笑眼微弯:“爹,给你介绍个人。”
林斯鸿看看他俩,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笑着摇摇头,等林熠开口。
“江州鬼军大将,酆都将军。”林熠正经八百地介绍道,“萧桓。”
林斯鸿眉头微挑,与萧桓对视片刻,两人心照不宣彼此颔首。
“果真如此,姿曜在金陵这段时间,据说将军相当照顾。”林斯鸿微笑着道。
林熠心里有点紧,他总觉得林斯鸿知道许多事,但若他一直不说破,也不跟自己提,会不会是一种否定?
萧桓看看林熠,道:“能遇见姿曜,是我之幸,做什么都应该的。”又道,“很多事情上,是我要仰仗姿曜。”
萧桓这话意味深长,林熠心头一动,许多忐忑瞬间消失,余下一片宁静。
林斯鸿听见“萧”这个姓,垂眸思索片刻,问道:“将军在江州,从前几乎不再外露面。”
萧桓点点头:“鬼军便是如此,先帝当年也是因为找不到合适人选,将建立江州大营的打算放下。”
林斯鸿若有所悟点点头,而后起身,对萧桓一礼:“七殿下,失礼了。”
萧桓起身,林熠反应很大,跳起来先做主把林斯鸿拦下:“都是自己人。”
林斯鸿和萧桓都笑,林熠有点不好意思,干脆顺水推舟讲了:“爹,我把缙之当自己人,我同他……不分什么彼此。”
林斯鸿打量林熠,林熠脸上是期待和坚定,闪烁着对林斯鸿回答的不确定。
“不分彼此?”林斯鸿准确地捕捉到林熠所说。
萧桓迈了一步,温和有礼地道:“林将军,在下倾慕小侯爷已久,幸得姿曜同心以待,无关其他,今生必不会辜负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