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安已经紧紧咬着下嘴唇,几乎溢出血丝来。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睡?”
“我只是不困。”
“撒谎!”
奇安抬眼怨愤地瞪着龙明,“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你回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要达成你的心愿的吗?好你现在告诉我你的心愿到底是什么?”龙明将这么久以来堆积在心头的问题一口气问了出来,瞬间竟觉得轻松了不少。大概也只有奇安在这种状态下龙明才敢如此放肆地吼他。
奇安看着地面,好一会儿才看向龙明,脸色挂着淡淡的笑意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生意吐出了三个字:“我想死。”
竟是这样的回答!龙明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曾经他有过无数的猜想,但就是没猜到这三个字。
“但你杀不了我。”
“这真的是你的愿望吗?”龙明透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
奇安脸色的笑意瞬间冻结。
“是。如果你能实现我这个愿望,我将感激不尽。”声音如同腊月的飞雪般冰冷。
“既然如此,”龙明声音发颤,“哥哥唯一的心愿我一定会达成。”
“你刚刚叫我什么?”
“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多此一问?”
奇安瞬间眼眶充血,赶紧闭了起来。
龙明抱起他匆匆而去。
一日后,瑶池龙潭。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奇安的嘴唇颤抖着。
“这里就是答案。”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待在这里。”
“你怕什么?还怕那一双双眼睛能在你身上瞪出窟窿来不成?在我身上留下这个不就是为了这儿?”龙明将右手背上的纹印晃了晃。
奇安嘴唇发白,不再开口。
龙明将整只右手伸进了龙潭里,没有了痛觉这一切比上次来得轻松得多。各种各样的东西瞬间流进了大脑,进入得太快,快得让人无法承受。没有了疼痛的干扰,似乎能看得更清楚了。原本就只是在手背上的红色纹印渐渐向整条手臂爬去,爬进了衣袖,过了一会儿又从领口爬出来,爬上了脸颊,很快爬满了整张脸。
“住手!你会被吞噬掉的。他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的。”奇安的吼叫声。
“我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
各种各样的画面流入了脑中,无法解读,画面渐渐在混乱中凝结了起来,像是幻灯片一样隐隐约约中看到了两个幼小的身影。他们很要好地手拉着手,然后,他们一点点长大了,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
世界是一片苍白,只要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他们有着相同的脸孔,穿着相同的衣服。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一样。紧紧握住的两只小手从来不曾松开过,就这样握着一点点变大,变得骨骼分明。
突然,那个苍白的世界好崩溃了。白色的碎片散落了下来,露出了漆黑一片,如同朔月的夜空,两个人也渐渐被这黑暗所淹没。同一时间无数双眼睛在这夜空中睁开,就像每一个真实的夜晚的星星那么多。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涌了进来,没有事件依附的情绪杂乱无章,根本不能理解。
“全部都消失吧——”
龙明睁开了双眼,脑中唐突地被塞进了那么多东西有些崩溃。过程中似乎有许多杂乱的生意在耳边响过,但听得最清楚的就只有那一句。坐在龙潭边大口喘息着,那一潭淤泥竟都成了清水。
全身不寒而栗,抱着两臂发抖,同时也被这爬满了全身的纹印吓到了。
“龙……明?还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有谁?”声音虽然在打颤,但还能听得清楚。
“不要理他对你说的那些。”
“啊?”
“那些全部都是幻境,不必太过在意。”
“那些事情全部都发生过。”
“它是在迷惑你。”
“不,它只是在哭诉。在这里沉积的是上万条亡魂,被我们先祖害死的。”龙明跪坐了下来,“为了私欲而害死的。”
“不要乱说。”奇安闭上了眼睛。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龙明突然抬起了头,“原来他是这个意思。”龙明哈哈笑了起来,“我们现在除了活下去别无选择。”
龙明捧起了奇安。
“你要做什么?”
“修复你的身体。”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现在我体内有上万个魂魄,修复你足够了。”龙明的眼神完全变了,没有了青涩却多了份绝望。
“没那么便宜的事!这家伙欠我的债还没有还清!”一个声音叫嚣着冲了进来,“他本来就是我的饵食。”
龙明没有理他,手捧着奇安,身上的纹路向奇安脸上爬去旁若无人。
“住手,你被吞噬了,醒过来!”是奇安在叫。
脖子下的身体一点点显现了出来,然后是手臂,最后脚趾。就像吹气球一样,奇安的身体被吹了出来。
也就在完成的一瞬间那个冲进来的声音将他们一起推下了龙潭龙明就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直直地向下沉去,奇安死命地拽住他把他往潭边拉。龙潭边上的一个浮雕被转到,发出了卡啦啦的声响。红光将龙潭整个罩住潭壁瞬间变得滑不可攀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奇安抱紧了龙明使劲把他往上推,但没用,完全使不上劲。身体就像是泥土一般在潭水中泡化,潭水再次变得浑浊了起来。
奇安紧紧地抱着龙明,慢慢滑到了潭中央。惊恐地看着周围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莞尔一笑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一样 ,抱着龙明缓缓向下沉去。
“谢谢你,哥哥也不会让你就此消失的。”
轻声的耳语却被岸边疯狂的笑掩盖。两人抱在一起,在潭水中一点点融化。清澈的潭水又再次变回的淤泥。
“我们的仇终于得报了。”
龙家的后裔尽数除去,功德圆满。
第十六章
京城皇甫府白绫高挂,一具漆成黑色的棺木在大堂之上,大小家眷各个哭得好似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