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杰看着看着,不由熏熏然起来,这个俊秀年轻又倔强的小子,是他的。
江楠手上一刻不停,好似十分忙碌的模样,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虽然早上才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可现在江华杰真的找上门了,他却一点法子都没有。他既没能力把人赶出去,也找不到可以帮忙的力量。就如江华杰所说,如果声张起来,他不管不顾把两人的关系抖出去,到时候江华杰自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江楠却没法在此地立足了。这绝不是江楠想要的,离开这里,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重新开始。
可是眼下,难道就要任由江华杰肆无忌惮胡作非为了么?任由他像从前一样伤害他、侮辱他、逼迫他做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江楠试问自己,他不能忍受,决不能忍受。
他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来逼他,明明他什么都不想要,也没想过和谁争,可就是那么多人都不放过他。江启文因为公司的事情,有事没事对他冷嘲热讽;蒋情看不惯江和森对他好,向他言语攻击;连他为之付出颇多的白岂,都要转头来嘲笑他是个没脑子的傻瓜。还有从小抛弃他的父母、将他视为傀儡的司令夫人、一再逼迫他的江华杰……所有的人都见不得他好。他已经躲到了这里,退得无路可退,偏偏还有人步步紧逼,是不是真要逼死他才甘心?
江楠握紧双拳,双目赤红,身体微微颤抖。从前别人欺负他,不让他好过,他只会躲,可是现在无处可躲了,该怎么办?
寂静的夜里,突然有个声音说:“那就不躲了吧,有人要逼死你,只要这个人不在了,就没人能逼你了。”这声音原先很小很小,小得几乎听不见,可慢慢变大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得震耳欲聋,逐渐充盈了江楠整个脑子。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紧紧盯住不知何时睡着的江华杰,慢慢站起来……
江华杰突然睁开眼,他一向警惕,就是睡觉也不例外,江楠一靠近,他就醒了。
他冷冷盯住江楠,眼睛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游走到紧挨着自个儿脖子的水果刀上,顿了一会,又重新看向江楠,十分冷静地问:“你要杀我?”
江楠的眼神并不清醒,情绪却十分激动:“你逼我,你们都逼我,不给我活路,我也不让你好过!”他握着刀把的手不断颤动,刀刃在江华杰脖子上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血液渗出来。
江华杰微微皱起眉,这点疼痛他能忍受,但是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可真不好,这辈子他还是头一次。从小他就跟着着他爸的警卫员比划手脚,虽然不敢称多厉害,在他那帮朋友里也算是能打能扛的,江楠这小身板他没放在眼里,要将之拿下不在话下,但拿下之后的事情就不好办了,问题没解决,难不成他还要每天都被人拿刀刺醒?牡丹花下死固然风流,但是如果能既风流又可好好活着天天品尝牡丹花的滋味,难道还有人会嫌日子太美不成?反正他是不嫌弃的。
江华杰想了想,顺着江楠的话问道:“我怎么逼你了?”
江楠眼眶泛红,抿着唇不说话,手上一点也不放松。
江华杰又道:“你好好想想,除了第一次,之后那些算是我们间的交易,既然是交易,就是你情我愿的事,算不上逼你吧?后来你单方面结束交易跑了,我干什么了?我还不是什么都没干,乖乖找你来了?”
“我说了,我不跟你回去!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江华杰表情无辜道:“我也没立刻就让你跟我回去啊,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
江楠激动道:“不用考虑,我不会同意!我要你马上离开!”他说话的时候,刀刃因他身体抖动在江华杰脖子上来回摩擦,伤口增大,血液也增多,顺着刀口滴在床单上。那猩红的液体让江楠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他立刻咬牙道:“你快离开!不然我就割下去了!”
“嘶——”江华杰吸了口气,他敏锐地捕捉到江楠眼神变化,不仅不退缩,反而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一刀割下去,我固然活不了,你也别想独活,你真要跟我死在一块?我是不介意的,倒是你,年纪轻轻的,一辈子才开了个头,就要给我陪葬了?”
江楠无言以对,心里却已经产生动摇,他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年轻就死了,可要放过江华杰,他又不甘心,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江华杰又说:“其实咱们一起死也不错,对吧?死了还能在一块,要是真有什么轮回转世,咱俩这回一起投胎,下辈子还能遇见,你说好不好?你下次投个女的好了,到时候还能给我生儿子。说实话,现在这样我也挺满意,又是儿子又是老婆的,多省事啊,虽然你现在不乐意,但总有心甘情愿的一天,是不是?”
“不、不——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我恨你!我一辈子都不会愿意!”江楠疯狂地吼着,手中的刀子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刺下去。
江华杰此时出手,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向外翻扭,飞快地从床上跃起来,同时另一只手顺着他手臂往上到腋下,使了巧劲一掐,江楠整只手臂便失去力气,刀子掉在地板上。江华杰将刀子踢开,双手困住江楠,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江楠发疯似的又打又闹,不断嘶喊:“我恨你!我恨你!是你毁了我!你是凶手,你杀了我!”
江华杰抱着他,面上没有多余表情,但内心深处,他却体验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痛,江楠的刀子分明没有落到他身上,可他觉得胸口某一处比脖子上的伤口疼多了。从前江楠说恨他,他充耳不闻,这一次听进去了,却没想到这恨这么伤人,比利刃割身还让人难以忍受。他看着江楠泪涕肆流的脸,暗暗想着,能让他哭成这样,该有多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