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再喝点水……”想了想,掏出一块糖来,“喝完可以吃糖哟。”
他往我怀里一扑,哑声道:“爸爸我难受……”
我安抚他道:“没事没事,乖乖吃药,吃药好了就不难受了。”
如此过了几天,联系上了谢景澄,顾芷晴现在有任务赶不来,但有了他在我也算是有了精神支柱,护理病人他比我在行。
这几天小叶被我喂得一听到“花生”俩字就吐,我也不敢在逼他吃了,但我更怕他一次半夜醒来忽然问的:“爸爸,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眼睛还是亮晶晶的,没有什么情绪,倒是按中了我狂躁的开关,反复强调:“不会不会,不许瞎想!”
他垂下小脑袋抽了抽鼻子,声音轻飘飘的,不仔细听都听不到:“我想Daddy了……”
第五十九章
他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呆愣愣的,不太确定他是醒着还是没醒。说完他就把脸埋在枕头里,不一会儿呼吸均匀绵长,额头还是火盆一样。
给他把被子盖好——虽然新加坡一年只有夏季,天气炎热,但小病号还是说着冷——走出病房缓口气,脸颊一凉,一个哆嗦,转眼看到谢景澄拿着两杯冰镇的薏米水贴在了我脸上,我没闲情逸致和他斗嘴,默默接过,没有喝。
他坐在我旁边,安慰道:“明天就能出结果了,别担心。”
我摇摇头,松口气,像是把毕生的气力都泻出去了,一歪头靠在他肩膀上,他没躲开,任凭我靠着,过了一会儿幽幽道:“景澄,我快撑不住了。”
“你别多想,不是还有我和芷晴呢嘛……”
没等他说完自顾自接着道:“如果当时你没赶来这么快,小叶一生下来就没气儿了,该多好。”
他一皱眉,把我推开:“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把脸埋在手心里,闷声道,“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我们这一类人呢,同性恋就算了,还跟正常夫妻似的搞出来孩子,有这么玩的么。”
“你别瞎想……”
“不是我瞎想,我在想小叶,他长大了要怎么办——也对,谁知道他还能不能长得大……”
“儿孙自有儿孙福,想太多也没用……”
“所以呀,干嘛把他生下来呢,生下来也是受苦遭罪……”
“喂!你够了吧!”他不轻不重地扇了我一耳光,厉声喝道,“你这是不想负责吗?你看看你现在这挫样,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杨溢吗?虽说你原来花心好色嘴贱懒惰得过且过自己觉得自己很有品位实际是骚包一个!还不知道节俭仙人掌都能被你养死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但总体来说还是个意气风发的!现在呢?是,不花心了不好色了不懒惰了知道努力了品味有所提升了除了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一个小崽子了,但嘴依旧贱!你的振作呢?你的厚脸皮呢?你的怎么拍也拍不死照样爬起来膈应人的劲头呢?哪去啦?啊?哪去啦!”
我有点蒙,谢景澄自打从娘胎里爬出来就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尤其大部分还是废话(←_←),所以一时没太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又被扇了一耳光,刚要发火,却鼻子一酸,火也浇灭了,吸了吸鼻子,低声道:“小叶想叶清了。”
“那就给叶清打个电话,过来看儿子他总能来吧。”
这才记起谢景澄还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和叶清发生的事,但又不好跟他说,说什么?说老子带小叶跑路了?老子的最后一层面子还用不用要了!
见我沉默,他拍拍我肩膀,叹声道:“你自己考虑吧。”
把谢景澄打发走,回去陪着小叶,梦里他睡得不安分,紧皱着小眉头,脸色蜡黄,不复从前的圆润可爱,瘦了很多,不时会叫“爸爸”“Daddy”……
最终下定决心去公用电话打给叶清,如果不是为了小叶,我才不会主动联系他。
时间已经很晚,但按照以前的作息他一定没有睡,所以打扰他也没有什么内疚。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硬,冻得我直起鸡皮疙瘩:“喂,您好。”
“……是我。”
他没说话,我瞅瞅话筒,不会才离开两个月就把我的声音忘了吧?过了半晌,听到那边低低的“嗯”了一声。
我干咳一下,迂回道:“额,女儿怎么样了?”
“你有什么事?”
他总有办法在寥寥几句之内浇熄我好不容易重聚的勇气,张了张嘴,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和小叶在新加坡,你……最近还好吗?”
“不好。忙。”
“……小叶生病了,”我深吸一口气,停顿一下,接着道,“他很想你。”
他冷笑道:“杨溢,你走的时候可连屁都没放一个。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规矩你懂吧?”
我闭了闭眼,抿起嘴角,心一横接着撕脸皮,反正厚,不怕撕:“叶清,小叶真的病了。”回头抬眼看向幽深的走廊,其中的一间躺着我们正发烧的儿子,渐渐的视线不知道被什么糊住了,朦朦胧胧看不清,我收回目光把眼睛凝视在电话的按键上,“他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