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醒来后知道是个男人给自己擦身,心里不是一般的别扭,再一次看见万春流拿着温热湿润的布巾走向自己时,燕南天堪称惊恐地道,“你要干什么?”
就见那个脾气古怪的神医单手抱胸,站在自己不远处,嘲讽地看着自己,在自己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后,才开口道,“干什么?当然是给你擦身子了,不然你以为?”
“……”毫无反抗之力地经历了一次清醒时候的“耻辱”的擦身,等到第二次时候,燕南天踟蹰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地道,“辛苦万神医了,不过还是我自己来吧?”
当时万春流看着自己的眼神让自己想到了待宰的青蛙,堪称让人坐立不安的沉默后,万春流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还是之前的姿势,只不过把布巾扔给他,挑了半边的眉,好似在说,擦啊,你擦啊。然后双手抱胸,就这么看着燕南天是怎么完成擦身这么艰难的动作的。
刚清醒的、躺了十多年的身体,当然是无法做出细致的擦拭身体的动作,别说擦身体了,当时的燕南天就连拾起身边的布巾都做不到,何况擦身体呢?
于是这次小小的反抗,最后的结果还是以燕南天强忍羞耻的“被擦”结束了。
可能真的是习惯了无意识时万春流的照顾,燕南天在难为情了几天后,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擦身活动,现在被擦的时候,也不会脸涨得通红,反而配合的相当到位。
……咳咳咳。
干净了之后,燕南天接过江小鱼熬的药,一仰头,就喝了下去,放过瓷碗,燕南天的视线落在了默不作声跟着帮忙的花无缺身上,看着他和江小鱼默契十足地收拾药材,两人间没有交流,互相之间的眼神就可以做到知道对方的意思。
这份默契引人侧目,却不是最让燕南天瞠目结舌的,他不是瞎子,自然而然地就发现了花无缺之于长相上和江小鱼的相似之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根本就是长得一个样子!再加上那份独有的默契,让人不想多都难。
躺得久了,身子有些僵了,但燕南天的脑子好使的很,这种情况代表了什么,他就是一清二楚,才更加不敢相信。确认般地来回扫视江小鱼和花无缺,心里的那个猜测越加明显。
万春流收了碗,跟着燕南天的视线看过去,心下了然,见他怔忪地不知说什么,笑着开口道,“怎么,不去问问吗?”
对上万春流暗含鼓励的目光,燕南天暗暗吸了口气,再面对他们时,就自然了许多,想要问出的话也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出口。
“你、你们是兄弟对吗?”这么问着的燕南天,目光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让同样忐忑的花无缺无形中放松了许多。点了点头,接下去的话就不是那么艰难了,从他们被苏灼言的一语惊醒开始,到他们的身份的怀疑,直到一点点还原了当年的事情经过。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对着眼前陌生的长辈,全都说了出来。
不知是否是少见的感情流露,江小鱼在调查的时候没有哭,在遭到江别鹤算计的时候没有哭,但面对着一醒来就关心自己的长辈,却哭的难以自己,花无缺的感情内敛,却也红了眼眶,而燕南天这个八尺大汉,更是多次哽咽出声,伸手就将两个饱受苦难的孩子揽紧怀中。
这个怀抱并没有多么结实,给人更多的感受是羸弱,没有结实的肌肉,没有宽阔的胸膛,更没有多少力道,但这却是两兄弟长到现在以来最渴望的一个怀抱,两人一人一边,枕着燕南天的肩膀,泪水浸湿了单薄的衣料。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燕南天用力将人环在自己的胸前,好似要将多年来两兄弟缺失的爱补回来一样。
待他们情绪恢复一点之后,又谈起了其他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江琴那个卑鄙小人,谈话间,燕南天也渐渐弄明白了当今的势力分布,意识到和自己当年的时候没太大区别时暗暗松了口气。
万春流温声道,“你们燕伯伯从醒了后就开始惦记你们,但自己却怎么也不敢问你们的情况,就连我主动跟他说明,也是暴躁的不行,还是这会儿坦率许多。”
花无缺和江小鱼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转而擦干了眼泪笑开了。
而燕南天则身子一僵,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的确如此,他也不知是在担心什么,万春流想要给他讲讲现在的事情,他自己却没有半点心思去听,更让他内疚的是,万春流也不生气,不过隔天,就把江小鱼找来了,第二天,他醒来后,就看见了花无缺。
他没有对这份明显的自作主张有什么不满,相反的,他十分感激万春流的体贴,燕南天知道自己,躺了这么久骤然醒来,肯定有诸多的不适应,而能见到自己挂念的孩子,是他能选择的最好的决定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消极都被这人看在眼里,且还在两兄弟面前说出来,这让他这个八尺大汉有种羞耻感,不同于擦身的羞耻,则更加无地自容一点,无意识地抓了抓床上的被单,燕南天连忙否认。
“说什么呢,我哪有这样。”
对于燕南天的矢口否认,万春流笑而不语。转而又说起其他,“我问过苏灼言了,武功还是有可能恢复的,只不过要经历的痛苦只多不少,还看你怎么选择了。”
燕南天一愣,没有问他这个神医为什么要问别人,反而笑得爽朗,墨一样的浓眉舒展,大而幽深的眼睛直视着自己,哪怕他现在卧在床上,身体瘦弱不堪,却有了昔日纵横江湖的绝世剑客的风采,就听他说,“论吃苦,谁都比不上我。”
这句自嘲的话,反而展现了燕南天别样的胸怀,那份洒脱夺人眼目,让万春流眯眼一笑,开口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第64章 经年之仇
燕南天醒了,该提上来的关于身体调养的章程也就拉开了帷幕, 有万春流这个货真价实的神医在侧, 还有两个一心记挂着自己安危的后辈陪着, 哪怕再痛苦,燕南天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燕南天知道,要把这样的他从昏迷中唤醒,不论是万春流还是其他人, 所付出的努力绝非易事, 他们不提, 燕南天也就当做不知道,只是在自己身体康健上更加下了一番苦功。
燕南天能作为一代大侠, 不能缺少的就是那一股子拼劲, 这会儿下定决心后的行动力更是让人侧目, 如此一来获得的成果喜人, 哪怕是喜怒不行于色的花无缺,也渐渐看出了笑意。
万春流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宽慰这个拼了命想要康复的男人, “按照这个势头, 已经恢复的不错了, ”他顿了顿, 继续笑道,“也算是因祸得福,恭喜燕大侠了。”
燕南天苍白一笑, 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却不复一开始的羸弱,带了些康健的皮肉之色,听了万春流如此说,他的眼里也显出笑意,轻声道,“也算是一件喜事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燕伯伯最厉害了,好期待燕伯伯身体好起来,让我们看看什么叫‘嫁衣神功’。”江小鱼笑眯眯的,将手里的清粥放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没错,昏迷了这么久的燕南天,恢复意识后,想要找回从前的武功哪里是容易的事,虽然有苏灼言带来的法子,那也是保守的,只是拓宽经脉的温慢办法,想要一举回到从前的巅峰状态是不行的。
万春流等人之前的希望就是苏灼言能拿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恢复燕南天的功力,但从本人嘴里知晓了就算是苏灼言也没法办到时,一向淡泊的万春流也为了这个结果摇头叹息,一身武功被废,一朝变成平常人,不说燕南天,光是套在自己身上,就已经让人无法接受了。
也不怪万春流如此担忧,但谁能知道,被众人担忧的那人每天吃好睡好,努力锻炼拓宽经脉,半点不提武功之事,豁达之势不愧为昔日第一人,久而久之,万春流也不去惋惜,只是对燕南天的武功更加上心了。
恢复的契机来的自然而然又让人不敢置信。
也许是心态端正,也许是苏灼言的那个方子确有奇效,也许是多日的努力终究还有回报。
在一个平淡的清晨,就在燕南天想要再试一下归纳吐息的功法时,丹田的灼热来的突然又气势汹汹,燕南天一惊,却没有惊动其他人,自行五心朝天吸纳仿佛自然而然涌入丹田的热流,一周天,待到燕南天再次睁开眼睛,就清晰地感受到了经脉中涌动的,仿佛海般翻涌不息的内力。
燕南天目露狂喜。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多年未至的“嫁衣神功”最后一层,就这么水到渠成的突破了,不光找回了多年前的功力,更是更上一层楼,迈入了天下第一之境界。
阳光,从那扭扭曲曲的窗棱中漏出,照在燕南天发光的双眼中,也照在了他因为病弱而苍白的脸上,此时那苍白的脸却因为太过激动而泛起红晕,握成拳的手指微微颤抖,但就算这样,燕南天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内力在身体中缓缓流淌的滋味,这感觉太过熟悉,又太过陌生,燕南天在醒来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还能有一天会再次感受到武功,所以他也没有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天。
再狼狈的样子都度过了,所以这会儿,燕南天反而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万春流推门走了进来。
然后欣喜若狂不知所措的又多了一个。
恢复了武功,自然身体的恢复就更快了一些,还有江小鱼两兄弟不知从哪搜刮来的山参大补药,每天顿顿不落的吃,将将在将燕南天吃的爆体而亡时行动自如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江小鱼带来了江湖众人讨伐江别鹤的消息。
燕南天面无表情的听完,然后爽朗一笑,“多年的债,该是清算的时候了。”话语间阴测测的,没有半点的爽朗。握成拳头的手“咯吱咯吱”捏得直响,刻骨的仇恨在燕南天的眼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