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刘宏没有威胁他,他便对刘宏体贴入微,出宫的目的地也没有欺骗,这如何叫刘宏不高兴?
张让犹疑的点了下头,嗫嚅着,“和那时差不多,不过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
张让想了想,“轻狂。”
刘宏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即点了点头。若说初见时的孟陵是骄阳,那此时的孟陵便是暖阳。一个似火,一个如水,每一个都让刘宏沉沦其间不肯挣扎。
10.心绪
竹佳在听竹轩等了孟陵一天不见他身影,却偏偏等来了不想见的人。
张让站在竹佳榻前,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看着竹佳深陷被中,苍白的脸色,笑道:“竹佳公子的身子怎么这么弱?这教奴婢下边的话怎么忍心说出口啊?”
竹佳看他一眼,疲累的合起眸子,冷哼一声,“张常侍何时有了菩萨心肠?竟会不忍。”
张让干笑两声道:“既然公子不领情,那公子可听好了。明晚皇上要在德阳殿宴请群臣,请公子前去弹琴助兴。”
竹佳不语,张让也不欲在此久留。传过刘宏的旨意便离了听竹轩。
张让走后,竹佳更是难眠,心中思绪万千,纷扰中睡了过去。梦中的画面被孟陵填满,一会儿是孟陵在林中吹箫,一会儿孟陵又坐在榻前,一会儿又婉转承欢于皇帝身下,这些画面纠缠交叠,最终幻化成孟陵漠然的脸。
“孟陵!”竹佳口中低念了句孟陵的名字,挣扎着从梦中醒来,身上已被冷汗浸透。他微微喘息,再无心入眠。他起身穿好衣服,想要去看孟陵,可出了听竹轩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孟陵住在何处。
此时天未大亮,空气中凝着清晨的寒凉。竹佳站在听竹轩外良久,直到身上沾了露水方才转了回去。他穿过竹林,停在跳跃的泉水旁。昨夜的梦境萦绕心头,变得越发真切起来。
庆春晨起后便去给竹佳煎药煮饭,待一切准备妥当去唤竹佳起身却发现竹佳根本不在寝殿。庆春瞬间慌了神。昨日张让传旨时他不在一旁伺候,也不知张让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张让走的时候春风得意。想到此,庆春也不待去找竹佳,拔腿就往孟陵的住处跑去。
刘宏本是让孟陵陪在自己身边的,可强求来的,刘宏也觉无趣,索性便顺了孟陵的意,将他安排在了兰台附近的阁楼内,并给那阁楼改名为兰陵阁。
庆春一路小跑着奔到兰陵阁,一进门便和一少女撞了个满怀。那少女“哎呦呦”叫了一声,抬起脸便斥:“是哪个不长眼的奴婢?竟敢撞我!”
庆春抬头一看,见是兰陵阁掌事的宫人阿香,急急握着她的手,“阿香姐姐,公子呢?”
阿香一见是庆春,立刻换了副颜色。她笑嘻嘻的看着庆春,“公子出远门了。”
“啊?”庆春一听,立刻一脸的苦相。这下更把阿香逗得哈哈直笑,她拧着庆春的脸,假装训道:“你苦着张脸给谁看?你这般冒失,公子若在又该训斥你了!你不庆幸没给公子看到,反倒摆出这副苦相!莫不是经久不被公子骂,皮痒痒了不成?”
“哪里?”庆春撇撇嘴,“竹佳公子不见了,我……我……”
“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阿香一惊,拖着庆春就往听竹轩去,“走,我随你看看去!”
一路上阿香简单说了一下孟陵的去向。庆春听着懵懵懂,歪头看着阿香,“公子好好的去河内做什么?”
阿香摇头,皱皱眉,“不知道,可能是心情不大好,出去散散心吧。”
“怎么会心情不好?”庆春可是见着孟陵见到竹轩后那股子的开心劲,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阿香睨庆春一眼,“我又不是公子,我哪里知道?许是这几日天干,公子身子不爽,连带着心情也不好了。”
“公子身子怎么了?”庆春担忧的看着阿香。
阿香道:“可能一下子停了补药,身子又成了原来那样,没耐住这天干,夜里便咳了起来。”
“碍事吗?”庆春急切的看着阿香。自己前两日虽见孟陵无恙,心中却知孟陵是个极能忍耐的人。他若不想别人看出他的不舒服,除非扁鹊在世,否则一般的太医真不能一眼看出。
阿香嬉笑着敲了下庆春的头,“也不看看谁在身边伺候着!”
“是,是。”庆春无奈的垂着手,“阿香姐姐神通广大,自然能把公子伺候的好好的!”
阿香听庆春这般说,虽知他口不对心,却也乐得受用。
到了听竹轩的时候,竹佳已经把药和饭都吃了,正坐在琴几旁钻研着那首曲子,只想着晚宴的时候弹给孟陵,算是赔罪。
庆春看着几上的空碗,嘴巴张张说不出话来。阿香那样活泼的人,居然也闭了嘴。她呆看着琴几旁端坐的人。那人只穿了件中衣,身材消瘦,略显孱弱。柔亮的黑发软软垂下,遮了半张脸,只露出纤细的下巴。阿香看不到竹佳的脸,可就那样脱俗的气质便教人不愿侧目,不敢开口,只怕是惊鸿照影,一点动静便击散了这如梦的画面。她吞了口口水,心中暗想,原本只道孟陵心中的知己非凡,却哪知竟是谪仙般的人物。想到此,阿香叹了口气,那样出尘的两个人,偏偏落入了这藏污纳垢的地方,当真是造化弄人。
竹佳听到叹气声,回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阿香忙不迭的朝竹佳欠身,轻轻念了声“竹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