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莫叹了口气,淡淡的对楚江说,
“你这又是何必。”
刘莫知道他听不到,但知道楚江会认真地听,也会认真的答。
楚江回答,
“我纵横一半生,天下尽在我手,无数英雄豪杰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终于知道,要想赢得天下,真的是件不容易的事。”
刘莫感觉到楚江在说话,他把脸转向能触碰到楚江的方向,
“楚江,九王爷,你可知道,尽管我一直说要看破生死,但我还是希望活下去,,只不过有些事情,比生死更重要,九王爷,你可明白。”
楚江回答,
“我明白,我也一直认为一些东西比儿女情长更重要,但我现在才发现,天下最狠毒的阴谋,也不会比儿女情长更伤人心。”
刘莫道,
“我知你是要我死在你身边,其实对我来说,看不见,听不到,尝不着,生与死,好像已经没有了界限,但我并不后悔,这一切,楚江,你可清楚?”
楚江回答,
“我见你看不见,听不到,尝不着,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虚弱,但我却依然希望你死在我身边,不想放开你,十六年的皇家生活告诉我,想要的,就紧紧握在手里,不要放手,放手就有可能会失去。”
刘莫道,
“其实知道今天,我依旧恨不起来你,只不过,留在你身边对我来说已经是种负担。楚江,你可知道?”
楚江回答,
“你我再次相遇,尽管你表现得若无其事,但你的心思我又何尝不知,我只是想着有一天,也许你会忘记鬼谷医师的一切,安安心心的接受有我的生活。到那时,没有鬼谷医师,也没有楚江,只有刘莫与郑玄英。”
刘莫说,四年前我是真心爱你,爱你爱到希望为你而死。
楚江说,我谋划得了天下,却谋划不到你。
刘莫说,楚江,是你亲手斩断了我的情根。
楚江说,刘莫,你已倾尽我一生情爱。
刘莫说,你四年前的绝情让我生无可恋。
楚江说,刘莫,你用你的决然给了楚江最痛彻心扉的报复。
刘莫说,我不恨你。
楚江说,我永远爱你。
……
两人一问一答,一个听不见,却执着的问,一个知道不会有答复,却固执地答。直到月上柳梢。然后激烈的拥抱、亲吻,仿佛世界下一秒会变成朵朵碎片。
到最后,抵死缠绵。
第二天早上,刘莫在颠簸中醒来,他试探着向四周摸去,只摸到被打磨得光滑的木质的墙壁。有风拂面,带着些许灰尘的味道。尽管看不到,听不到,但刘莫知道,这是在一辆在行驶途中的马车里。
刘莫正茫然着,本能的想问这是在哪儿,后来觉得自己又听不到答案,便忍住了。似乎发觉到他醒了,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扶住他因为颠簸而东倒西歪的身体,有些强制性的把他按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上。一块带着桂花香气的点心放到了刘莫的嘴边,刘莫摇了摇头,桂花糕立刻退了开,一杯温热的茶放到了刘莫的嘴边,刘莫喝了口,边摇头示意不喝了。
同坐在马车里的胡清几次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她看着从未如此和谐相处过的两人,略停顿了一会,便出了马车,与王刀一起驾车。
一路奔波了一日一夜,马车渐渐的停了下来,刘莫被小心翼翼的抱下车,扑面而来的是带着腐败和腥味的空气。
“到鬼谷入口了。”
楚江说,
“刘莫,我放你自由。”
在闻到那熟悉的气味的那一刻,刘莫就知道,楚江妥协了。
鬼谷之所以叫鬼谷,就是因为活人进去必死无疑。
鬼谷三面环山,山壁陡峭,且生满了各式的毒虫,如有人妄想从山壁上攀爬进入鬼谷。纵使轻功卓绝,能飞檐走壁,也不能完全躲闪的开千千万万神出鬼没的毒虫,纵使再小心也必然躲不过毒虫叮咬,中毒而亡。谷口唯有一处,地势倒是平坦,宽约十丈,没有道路,只有一片不知大小的林子,周边的人无人敢近。只因那林子里常年缭绕着诡异浓重的紫黑毒雾,一旦入林,毒素入体,在无可救治的希望。林里长满了各式的怪树,不长半片叶子,姿态诡异,犹如鬼怪。擅入鬼谷者,必然死无全尸。林口唯一似乎可以进人的空地旁竖着一块不知何年何月的石头,石头上刻着四个斑驳的几乎看不清的字“毒雾木林”。
能自由出入鬼谷的,只有鬼谷医师一人。
在刘莫还不是鬼谷医师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这道他从小深恶痛绝极度惧怕的鬼域一般的树林,会成为他割断红尘抛开一切前尘过往的屏障。
刘莫站在毒雾木林前,却不觉得喜悦,而是一种得到解脱的舒畅感,从长白山到鬼谷,长路漫漫,刘莫也不过是想落叶归根。
既然一切从这里开始,那就让一切到这里结束。
第三十八章:分飞
刘莫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尽管四年不曾回来,尽管没了视觉,没了听觉,他依旧熟悉这里的每一棵枯木。
刘莫站在石碑前,向前跨一步就是毒雾木林的几乎不能视物的阴寒,身后是灿烂的阳光。
楚江在他的身后,轻轻地抱住他,在胡清和王刀看来,楚江似乎在依依不舍。却看不到,他的犹如野兽般的眼神,楚江把脸贴到刘莫耳边,十分温柔的低声呢喃着,嘴里吐出的,却是再阴狠不过的话语。